勉强收拾出来一处府邸,是曾经阜川富商的祖宅,程恒觉得稍显凋零,满脸歉意的说着:“林老爷举家搬去了京城,他只生有一女,身娇体弱的,临走前便觉得自己大抵是再回不来了,就念念不舍得将宅子卖给了官府,这里的一花一木还都是他和他过世了的夫人亲手栽种的呢!。”

三进三出修有一“枝繁茂密”园子的府邸,很合梅年漪的眼缘,前世她没有家时,偶然听寰宇的俘虏怀念故乡,一听便入了梦,无数次向往,这颇有南方小桥流水般,什么都是自己亲力亲为的院落。

手落在叶子上,舍不得摘下一片,听到梅年漪说:“挺好的,我很喜欢这个府邸!”

程恒随即松了口气,眉开眼笑的派人先去整理主屋。

林宗颐站在不远的桥上回望向她,撑着把伞,白衣如画!

……

来阜川的第二日,梅年漪就开始着手处理金山的事,众人从未见过如此布防缜密,且效率极高的安排,完全不像出自一个未及笄还养在深闺的世家小姐之手。

就连往日对她不满的冯童都被惊得闭了嘴,日日缠着自家公子问:梅二小姐怕是被什么“好东西”附体了吧!

一般这时,林宗颐都会警告的扫他一眼,然后垂眸处事不惊的看自己的书。

而听完这些闲言碎语,梅年漪也只是不在意的笑了笑,心中暗赞,这小子也不算说错,她不可就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嘛!毕竟前世的自己可没这么大的本事,只不过......附体她的是自己被百锤千练过的灵魂罢了。

很快,阜川有座金山的事就传遍了整个西夏,不少人想着看能否捞上点好处,便派了亲信前来打探消息。

将大部分的人手都派去驻守金山,翻着手中单薄的户籍册子,梅年漪锁了好几天的眉头,又拧紧了些。

“人太少了,老弱病残又都派不上用场。”

共事了这么些日子,程恒已经摸到了梅年漪的性子,平日里纨绔随意,甚至还会带自家顽皮的儿子去爬树猎鸟,但一办起正事来,却是个手段凌厉,说一不二主。

但他也不再刻意打官腔,只恭敬道:“郡主,如您所料金山的消息刻意的放了出去,近来就有许多商庄递来拜帖,下官觉得择一可信之人合作便可。”

梅年漪合上册子,挑了挑眉,道:“你觉得怎么去确定此人是可信之人?自古从商者大多唯利是图,保不准会监守自盗。”

程恒凝眉,他也未想这么多,只是事情如今迫在眉睫才匆忙的出此计策!经这一问,竟是一招下下策!

“郡主可再宽限下官一日?待下官回府仔细再思虑一番,定能找到个更好的法子。”

这就是梅年漪很欣赏程恒的一点,最初觉得他应该是个没长过见识的小官,对他也就不抱有太大的期望,毕竟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谁知他虽然不算聪慧,但却有着自己的独特见解,遇事不慌乱,想法虽有点路走偏锋,但稍加点拨就能幡然醒悟,遇到跨不去的难,也会努力的再去跨一次,从不轻言说放弃。

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梅年漪轻轻的点了点头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将金山的事透露出去,并不单单是为缺少劳力,日后你便能明白了!”这事办妥,好处可在后头呢!

言下之意,让程恒眼睛一亮,立即拱手起身,他忙告辞道:“谢郡主恩惠,下官必倾尽全力,请郡主等候佳音。”

人匆忙走后,梅年漪看着手中瓷茶杯的花纹,程恒这般急于表现的模样,她知道,他是将自己视为他仕途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企图让她带他去京城。

冷笑一下,喝了杯中剩下的茶,朝堂事瞬息万变,她可以留个人情做了他祈愿的这个贵人,可谁都又不是傻子,该交换的也得拿出他该有的诚意,这点东西,可远远不够!

程恒前脚才走,梅年漪晃晃悠悠的出衙门,管家秦伯已经等在衙门口,面色匆忙的来禀,林宗颐正在园子里等她。

一丝难以言表的神情滑过梅年漪的容颜,她怔在原地迟迟没有反应。因为已经近一月了,她以为她和林宗颐之间也就这样了,反正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夫妻之间做成她们这样的,怕是天底下再难寻出第二对了吧!

耳边传来的是小妮子压都压不住的雀跃声,唤道。:“小姐,小姐?”

梅年漪回神勾唇,笑不进眼底道:“回府吧!”

大雪初融,阳光和煦,梅花在风中缓缓凋零。

近来,军营里发生了一件大事,这一月梅年漪处理阜川公务未察觉,信函便都送到了林宗颐手里。

拍案而起,梅年漪霎时如坠冰窖:“陌云录被人放跑了?陵城有奸细?”

林宗颐微微蹙眉。

他蹙眉的样子很冷漠。带着令人担忧的孤寂,仿佛悲凉到了别人的心里去。

“有暗报来传,他正逃往阜川来!”

梅年漪不解:“他逃来阜川干什么?不该逃向寰宇?”

林宗颐搁下手中的酒杯,垂落的长睫如扇子,遮掩住眼底的沉重道:“反其道而行。”

梅年漪恍然大悟,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坐了子下道:“这人逃了京城的那些个文官定又有话说。既来了阜川,我逮得住他一次,那就能逮住他第二次。”

林宗颐收起桌上的信函道:“你如今行动目标太大恐打草惊蛇,我会派人先查他在何处。此事略有蹊跷,切不可掉以轻心”

抬手温酒,看林宗颐优雅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直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冯童,先通知冯彬暗地追踪陌云录,随即飞鸽传书回京城,让朝中注意陛下和几位皇子的动向,勿中了别人的圈套。”

“是!”冯童忙应声,异常严谨的回了书房。

人影走远,梅年漪问道:“你还怀疑京中?”

林宗颐颔首,指着沸腾的煮酒水淡淡道: “听说陛下近来身子越发不好了,阜川金山一事也存有疑点,若猜得不错,太子位既定。”

梅年漪猛的抬头道:“那岂不是睿王无望了?”

林宗颐说话冷漠中透着淡淡的自信道:“无妨,陛下的命尚且还能再吊一吊,最后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就如一座摇摇欲坠的城池,易攻难守。

怪不得他会跟了睿王,看着林宗的神情,他亦是一个野心勃勃的男子。梅年漪饮下手中的酒,笑了,道:“睿王殿下仁德,一展抱负,百姓之福。”

林宗颐倒酒的手一顿,脸上神情散去,抿了抿唇,怪异的没再言语。

梅年漪慵懒的倚在凳子上,哼着小曲儿,没注意到这一幕。

桃花儿就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