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住了众人冒死违反军规开的赌局,理所应当的受下仲子炎投来的既崇拜又颂赞的眼神,从他那儿处出来,梅年漪眼看着林宗颐直接拂袖转身,脚程极快的就往军营大门而去。

他这是又恼了?笑嘻嘻的跟上,半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也半点不生气,梅年漪脸皮厚的喊道:“哎~你别走这么快,这会儿阿爹或许还在跟睿王殿下回话呢!”

今天是年节,照例主帅是要携有品阶的将领都去城中与掌管边关的睿王殿下请安的,回话完还都得在别院与睿王吃午膳,然后才能各自回自个儿的地方过自己的年节。

此时已临近午时,她才来找他进城,去睿王的别院用午膳。

林宗颐骑上马,如老僧入定端坐在高马之上,视梅年漪如无物。

梅年漪趁他没防备抓过他的缰绳,眉飞色舞唬他道:“别这样一副不理人的样子嘛!被士兵们看到禀给阿爹怎么办?你就不能以处理军务赖在仲子炎帐里了。”

林宗颐跟本没被吓唬住,直接了当的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梅年漪道:“好吧,那今夜本小姐就不闹着回军营了,都过年节了,我也该懂事懂事听爹娘的话了。”

说完她放开拉住他缰绳手,转身翻上自己的马。

林宗颐垂下眸,拽紧缰绳却没挥下马鞭先行一步,他压低声音唤道:“二小姐,请您稳重一段时日。”

梅年漪系紧披风,一脸无辜:“本小姐什么时候不稳重了?”

林宗颐眉头拧紧成了一个川字:“这几日,二小姐愈发顽劣,宗颐记得,来陵城前并未得罪二小姐。”

梅年漪嘻嘻笑,勒紧缰绳走了几步,想了想,才回眸瞧他:“这不,成亲了嘛!顺了你的意也得顺我阿爹阿娘的意不是么?”

所以这就是她,每日练完辰功就锲而不舍的四处寻他,说些话来也颠三倒四,甚至有时候语出惊人,且一个恍神就动手动脚惹他避无可避的原由?

林宗颐驱马缓缓跟上,冷着眉目,一字一顿道:“宗颐以为,二小姐是个聪明人。”

这下换梅年漪不理他,挥鞭骑马奔腾起来,风刮在她的双颊,在眼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声音从激起的雪中传来道:“本小姐自然是聪慧惹人称赞的。”

所以你个木头懂什么?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除了本小姐,就你那又冰又臭还说话处处得罪人的性格,哪个“一人心 ”愿意嫁给你!?

再次不欢而散。

踏碎了埋在雪里的枯枝,梅年漪将寒梅和林宗颐都丢在了身后。

到了别院门口,梅年漪才牵了马在等他,两人闹归闹,但在还是得有分寸,无论如何都不会真的摆脸色摆到梅战夫妻两跟前去。

跟前世梅年漪站在此处时发出的惊叹一模一样,这是当初三皇子还在陵城时,西夏皇室建的别院,即使是在这样一个战乱横肆的地方,这座院子看起来是精致恢弘,朱门处是两座高大威猛的石狮子,且光一面墙就占了一条街,站在门低处,还要高抬头才能看见那牌匾“天府”那两个大字。

铺张浪费奢靡如此。可以见得这些年元帝老了,有心无力,西夏的官吏腐败,搜刮来老百姓的救命银两,全花在了这贪图享乐的东西上。

摇了摇头,梅年漪和林宗颐被侍卫请进别院,在拐角时,她压低声音念了一句:“看来睿王也不过是和他们一丘之貉。”

林宗颐一听,拉了她一把,谨慎的盯了眼隔得有点距离的侍卫,皱眉小声严肃道:“切不可乱言。”

梅年漪撇了撇嘴,不可置否,她实在是因越看越愤恨。一路走来也是阁楼水榭,这冻得人发抖的天,所到之处也不见任何积雪,一看就是用了大量的盐或差使宫婢侍卫们顶着寒冬处理干净。

“人当真是生下来就不一样,尊卑贵贱,都由百姓来相比较出来的,真是朱门狗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句话也很出格,冒了不尊皇室的大不违,环顾四周,林宗颐也露出一点不悦,沉默了片刻,他才道:“相信殿下不是这样的人。”

梅年漪冷笑:“伯乐相好马,林大公子当然是忠心耿耿“胸怀天下”的。”

林宗抿唇,不再与她争执,目视着前方,静默不语。

梅年漪这些话也不过是随口说说,她受父亲教诲,习得个爱劫富济贫的侠义性子,以前无论是那个纨绔子弟铺张浪费,她都会去设法暗地里教训人一顿。可睿王毕竟尊贵,林宗颐都甘愿在他麾下,她便对睿王抱了很大的期盼与信任的。

走上这一遭不免有些感到了欺骗与命运的不公。

林宗颐也心知肚明,她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更何况这看起来并不像是假的猜测。

两人各怀心思,郁郁寡欢。

侍卫恭敬的直接将人引到席面处,夫妻二人来得不早不晚,议事刚刚结束,睿王正领着十几位将领往席面这边来,因天实在冷,人也不如京城那般多,这场边关的年节饭设在了富丽的堂厅内,碳笼烧得众人暖呼呼的。

“这是梅将军的女婿?”一个苍老阴沉难听的声音响起。

行完礼的梅年漪和林宗颐同时抬头,就在睿王身边,站着刚才两人皆并未注意到的一张猥琐老脸。此人一双如毒蝎般狭长幽深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林宗颐,又扭头眼底放光的看着梅年漪,这般无礼且无耻的行为,让梅年漪觉得非常眼熟,但想了半晌也未记起这是哪位从京城来的人。

梅战笑得客气,给足这齐老侯爷三分薄面,回应道:“齐老侯爷说得正是,这是本帅的二女婿林宗颐。”

齐老侯爷的视线有落在林宗颐身上,他阴恻恻的笑了一下,道:“林宗颐?那位如今在京城办案出了名的大理寺寺正?”

“老侯爷谬赞了!”林宗颐拱手行礼,清冷的神色不改:“不过是些流言蜚语。”

恶心的语气,梅年漪被这老人阴阳怪气的对待小辈的方式勾起了记忆,好像是她才来陵城时在梅战营帐里碰到的人,长姐还曾刻意提醒她让她离这人远一些。只是后来再没撞见,时隔一两月,她便就忘了这茬事儿了。

“本候瞧着世侄女来陵城像是瘦太多,可是军营中住得不习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