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无需谢慎派亲随通信,在知晓黄沙岭一事是皇后这个女儿所为后,谢首辅便派人盯着众审的情况。

在谢慎亲随刚到谢府时,谢首辅已经坐进了前往皇宫的马车,只是太子派出的护卫,则在暗巷被几个黑衣人拦截,打晕在地。

是以,当一行人到了宫门口时,皇后才知刘荷竟指认了她。

气得她当即砸了一套茶具,“狗奴才,她竟敢,竟敢如此对本宫,来人,将她的一双儿女给本宫杀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刘荷竟敢背叛她。

“娘娘,不可。”黑衣人跪地劝道,“若此时刘荷的子女出事,娘娘更是说不清了。

娘娘消消气,再等等,等事情过去,娘娘想要收拾他们几个只需抬抬手的事。

如今,娘娘只需沉住气,应对刘荷的那一番指认,好在当初那些事,如今都无证据,娘娘不必惊慌。”

虽是这样安抚,黑衣人自己心里却没什么底。

听了黑衣人这样说,皇后慢慢冷静下来,但想到一向以她马首是瞻的人,竟会反咬她一口,还是气得又砸了一套茶盏。

“来人,替本宫梳妆。”皇后扬声吩咐。

听说淑侧妃竟也回来了,她倒要看看一个疯婆子回来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黑衣人见此,垂眸退了下去。

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年轻时的娘娘聪慧有手段,也只在遇到淑侧妃的事情上会失了冷静,如今过去这么多年,再提到淑侧妃,娘娘还是无法保持理智。

娘娘这些年过得太顺了,顺得她丢掉了该有的警觉和聪敏。

刘荷都当众指认了,即便没有证据,于娘娘名声也不好。

何况,她还口口声声说有个孩子还活着,她能背着娘娘留下一个孩子,那是否还留了证据?

娘娘想的却还是梳妆打扮,不过就是介怀当年她在帝宠上输给了淑侧妃。

可如今太子都二十了,当年的儿女情长比起太子的前程,比起娘娘将来身为太后的尊荣,那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黑衣人心中腹诽良多,却不敢多言一个字。

在皇后精心打扮时,皇上已经派人来催了两次,她才缓缓前往议政殿。

议政殿里。

刘荷跪下便主动承认护国将军确实曾派燕青前往甘州调兵,但当时他们接到皇后指令,皇后不许他们派兵增援。

为了事情不暴露,他们才派人追杀的燕青。

谢首辅当即便问,“可有证据?”

他已问过女儿身边的暗卫头领,此事他们并未留下把柄。

刘荷苦笑,彼时她忠于皇后,的确没留下什么证据,加之送信的人将皇后亲笔信给她看过后,便当场烧毁了。

但,“燕青身手好,我们的人没能杀了他,他逃到了永州,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暗卫,将燕青斩杀在永州城外的山坳里。

陛下可查那段时间,娘娘身边暗卫的出入情况,便知此事真假。”

“荒谬至极。”皇后恰好到了议政殿外。

她缓步进来,向皇帝行礼后,才又斥道,“本宫深居后宫,如何得知北陵人会埋伏卫将军?

既不知,本宫又如何指使你们害人?至于凭暗卫行踪便妄想给本宫泼脏水,更是荒谬至极。

三年前,乌丹投降,太子前往乌丹签订降书,本宫身为太子亲娘,自是会挂心自己的孩儿,故而将身边暗卫派了出去,是为保护太子。”

说罢,她转头看向皇帝,“陛下,这刘荷与北陵勾结在前,如今事情败露,又企图诬陷本宫,实在可恶可恨,还请陛下给卫将军报仇,也还臣妾一个清白。”

说完,她环视了殿中一圈。

没有找到印象中的人。

皇后蹙了蹙眉,不是说淑侧妃也来了么?

“娘娘如何知道北陵人会埋伏护国将军,罪妇不知,但我家老爷确实是受娘娘的令,才如此做的。”

刘荷捂着受伤的眼睛,突然自嘲一笑,“我家老爷与护国将军无冤无仇,若非如此,他何须这般做,至于收那五万两则是在我们收到娘娘指令之后。

既然我们决意听皇后令行事,就是和护国将军为敌,只有她死了才不能事后找我们麻烦,这个时候,北陵送来五万两要我们袖手旁观,和娘娘意思相同,这银子我们不要白不要。”

她知道这些话过于苍白,治不了皇后的罪,但总是要说出来的。

太子和谢家父子,听了这话都是心头一松。

刘荷真的没有证据!

皇后则是略有得意,唇角不着痕迹的勾了勾。

扮作容王府护卫,站在殿外的卫清晏,心里却有了想法。

之前她也想不通,皇后怎会知道北陵军要埋伏他,身为大魏皇后总不至于与北陵勾结。

可刚听了皇后的那些话,她有了些思路。

皇后不准吴玉初调兵给她,就是想要她死,那是否在北陵人埋伏前,皇后就有了要刺杀她,不让她活着回京的念头?

若是如此,定早早派出暗卫,密切关注她的行踪,若她被北陵人伏击时,暗卫就在附近。

暗卫飞鸽传书,在她与北陵周旋的时间,足够消息跑个来回。

还有一种可能。

皇后杀她,是为太子砍断时煜的助力。

打败乌丹后,皇帝派太子前往乌丹,接替她同乌丹交涉投降事宜,命她回京述职。

太子担心乌丹不死心,再生事端,要求她留下八万护国军,她则带了两万护国军回京。

若真正对她起杀心的是太子,同样会派人尾随,那么当时情况如何,他也是第一时间便知晓,他将此事告知皇后……

卫清晏半阖了眸。

胖和尚说,化怨解魔的过程就犹如剥洋葱,总是需要一层层拔下来,才能看清楚里面真正的样子。

查清当年之事,便是她的执念。

无论真相如何,皇后双手不干净,这一层洋葱皮该拔下来了,至于里头那层是不是太子,她总能查到的。

里头,刘荷交代完黄沙岭一事,话题一转,“陛下,罪妇自知罪孽深重,但我的孩子是无辜的。

请陛下看在罪妇冒着得罪皇后的风险,替您将淑侧妃的孩子养大的份上,留我的孩子一命吧?”

淑侧妃回来了,淑侧妃的孩子还活着的事,皇帝在他们入宫时,便听太监汇报了。

但他立志做个以国家大事为先的贤明君王,当着众臣的面,刘荷先说的黄沙岭一事,他也不好急着问孩子和淑侧妃的事。

终于等到刘荷主动说,忙问,“淑侧妃的孩子在哪?”

淑侧妃又在哪?

“请陛下看在我精心养大小公主的份上,留我家孩子们的一条性命。”刘荷坚持,跪地恳求。

“放肆,陛下岂是你能威胁的。”皇后怒斥,“淑侧妃当年生下的孩子,是何模样陛下亲眼所见,你这不知是哪里寻来的孩子,敢冒充皇嗣,还敢如此逼迫陛下。”

皇上冷冷看了他一眼,别人不知,他心里最是清楚,黄沙岭一事,皇后做了什么。

他看向刘荷,“若你所言属实,待查明吴家子女是无辜的,朕会留他们一命。”

“谢陛下隆恩。”刘荷双手高举,趴地行了个大礼,才又将皇后当年嫉妒淑侧妃比她先有孕,故而买通了稳婆和淑侧妃身边的丫鬟,用扒了皮的小猫将淑侧妃的一双儿女调包的事,说了出来。

“胡言乱语,本宫当初是太子妃,便是淑侧妃生下孩儿,那也是庶子,本宫何需如此。”皇后依旧面色平静地狡辩。

“你心肠恶毒,想要作恶,还需要什么理由?”蓝姝的声音突然响起,她提着一个断了腿的老妇人进了大殿。

朝龙椅上的皇帝行了个江湖礼,而后看向皇后,“谢云眠,你可还认得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