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两人回来,萧之安跳下了假山。

“嫂嫂,你要和我们一起回凤昭吗?”

卫清晏点头,“嗯。”

“那太好了,母后找到太子哥哥,太子哥哥还带回儿媳妇,母后一定十分高兴的。”

嘴上说好,神情却不见多高兴。

但相处时日不短,时煜对这个弟弟还是有些了解的,知道他不是对卫清晏虚情假意。

便又问了遍,“你怎么了?”

萧之安鼻子一酸,“王直死了。”

兄嫂如今还是新婚期,他本不想说的,所以才没接嫂嫂的话,转开了话题,被太子哥哥一问,他终是没忍住。

“什么原因?”卫清晏错愕。

她记得王直,在誉王妃的庄子上和萧之安关在一处的,被她救出来后,就回了老家将母亲接来京城,参加春闱。

她当时欣赏他的坚韧,想着大魏需要这样的人才,还专门让时煜的镖局护送他回家。

萧之安和他有共患难的友情,王直来京后,两人一直保持联系,前些时日,她还听萧之安念叨,王直考得不错,他请王直吃饭庆祝来着。

怎么突然人就没了?

萧之安哽声道,“他那几日得了风寒,我劝他去看下,他舍不得钱,说不严重,谁知竟要了他的命。

他好不容易考取进士,眼看着就能被授官分配到地方上了,他的心愿便是做一方父母官,造福百姓。

被誉王妃抓去的时日,耽误了学习,为了能考中,他头悬梁,锥刺股,人都瘦了一罗圈。

吃了那么多苦,眼看着日子就要过好了,嫂嫂,太子哥哥,天道为什么这么不公啊。

他母亲中年丧夫,儿子女儿又被小叔子骗去了誉王妃的庄子,女儿死的凄惨,王直得嫂嫂相救,母子俩眼看着又有了新的希望……如今也没了。

王家伯母经受不住这个打击,也上吊自尽了,等我赶去时,人都凉了,她昨日还跟我说,等王直去地方了,就给他娶妻,她趁着年轻帮忙带孩子呢……”

说到后面,萧之安哽咽的直接蹲在了地上,难受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王直是他在大魏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也是他人生中,唯一一个知晓他身份,却依旧拿他当寻常人一样处着,彼此交心。

这样的朋友,却永远的离开了他,还这样突然。

卫清晏心头也不是滋味,“眼下是什么情况?”

萧之安将脸胡乱在胳膊上蹭着,吸了一口气,才道,“他们是从外地来京城的,院子也是租的,屋主见死了人,觉得晦气,要将他们赶出去。

我花钱将那院子买了下来,派了几个人守着,崔莺莺也过去了,我们打算三日后让他们母子下葬。”

卫清晏道,“我同你过去看看。”

相识一场,她想去吊唁一下,顺便看看王直是否有怨气。

按理,这样心智坚韧的人,又死得突然,应是有些执念的。

可到了灵堂,卫清晏却搜不到一丝怨气,且,王直的印堂呈现乌黑状。

她看向时煜,“可否请景阳过来一趟?”

听闻景阳不仅擅医,对仵作那套也是精通的。

时煜见她这样说,便知她是怀疑王直的死,兴许不是风寒那么简单,便朝冬藏道,“快去。”

景阳恰好就在街上,来得很快,一盏茶后,他道,“生前的确是风寒过,但是这风寒不足以致命,更像是气血耗尽而亡。”

“什么情况下,会导致人气血耗尽?”卫清晏蹙眉。

“一般年迈老人和久病之人。”

萧之安道,“王直为了应对春闱考试,一直有坚持锻炼的,相识那么久,也就前几日我瞧着他有风寒症状,平日身子都很好的。”

景阳点头,“是,从尸身来看,他平日的确没有别的暗疾。”

这也是他觉得蹊跷的地方。

“我想留下来,再仔细瞧瞧。”景阳同时煜请示。

时煜允了。

能中进士已经算是朝廷能用的人才了,就这样死了,的确该好好查一查原因的。

萧之安此时也明白过来,或许王直的死有问题,便对卫清晏和时煜道,“我留在这边,太子哥哥和嫂嫂先回去吧,有消息我会差人告知你们。”

时煜拍了拍弟弟的肩,“莫难受了,有什么情况随时找兄长。”

他理解林兰亭为何时常被萧之安气得半死,却依旧宠着他。

萧之安保留着皇家子难得的纯粹,这份纯粹弥足珍贵。

萧之安点了点头,眼泪又不受控制的出来,他一把抓过时煜的宽袖,往脸上擦了擦,“我知道了,太子哥哥。”

时煜,“……”

这还是个时刻顺杆爬的。

回府的路子,卫清晏让惊蛰进宫一趟,将此事传给皇帝,再让礼部关注一下,可还有别的进士学子们离奇死亡的。

惊蛰离开后没多久,马车驶入一条街道,便听得有喧闹声传来,卫清晏掀帘看去,见是两伙人拉扯推搡着,起了冲突。

其中一位华衣老妇人,由两个婢女搀着,满脸怒容道,“冲进去,务必将本妃的外孙救出来。”

卫清晏看清老妇长相,抬眸看了眼府门上的牌匾,承恩伯府。

嫣然的婆家。

老妇人是嫣然郡主的养母,凌王妃。

“我们回京后,嫣然被山匪所害的消息也传回了京城,承恩伯和嫣然感情不合,嫣然的死对他来说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将丧事随意交给了府中小妾操办,便又开始物色新的妻子人选,嫣然儿子知晓后,找承恩伯理论,被打了一巴掌关了起来。

那孩子本就病弱,听闻一巴掌下去,直接呕血了,这消息不知怎的被凌王妃知晓,带着人闹上了门。

以承恩伯宠妾灭妻为由,要求带走嫣然的儿子亲自抚养,并带走嫣然的嫁妆,等孩子成年,将来再交还孩子。”

时煜叫停了马车,同卫清晏叙述道,“承恩伯府当年愿意娶嫣然,是看在时德厚对凌王府颇为关照的份上。

时德厚驾崩后,承恩伯府从凌王府得不到好处,便也没再将岳家放在眼里。

凌王妃虽是亲王妃,但凌王早死,膝下又没别的孩子,便是闹也闹不出个结果。

何况,承恩伯府内里早就空了,怎舍得归还嫁妆,两家已经闹了几日。”

卫清晏听出他话里对那孩子的怜惜,便问道,“凌王妃可是会真心对那孩子?”

“大抵是有些真心的吧,凌王妃娘家当年在战乱时,死绝了,后来,凌王又死了,嫣然的儿子眼下算是她唯一的亲人。”

卫清晏一想,也就明白了。

凌王妃年纪不轻了,身后又无一人,再多财物也带不走,处在这个境地,相对更在意亲情。

她道,“那晚间我们走一趟凌王府吧。”

“你想帮她?”时煜问。

两家闹了这么久,皇上肯定是知道的,却没有插手,大抵是因为嫣然和时德厚之间的联系,皇帝迁怒嫣然母子,甚至凌王府。

卫清晏颔首,“我想知道,嫣然究竟是不是凌王妃亲生,凌王妃对时德厚的事情又知道多少。

若她是个好的,我便帮她一帮,算是给母妃腹中的一双孩子积德了,父皇定然同意的。

玉嬷嬷说过,孩子生病,承恩伯沉迷后院不肯出门寻医,可见他对这个孩子并不重视。

大人如何暂不提,孩子跟着凌王妃,起码比留在承恩伯府自生自灭强。”

时煜知道她这是怜悯那个孩子了,便道,“好,晚间我们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