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里出来后,卫清晏和时煜正式去拜见了卫老夫人。

来之前就让惊蛰递了拜帖,卫老夫人想着府中没男主子,怕他和自己一个老婆子相处不自在,便命人告知了卫诗然。

卫诗然明白祖母这是让龚明诚帮着接待容王,一大早就带着丈夫儿子们到了。

有龚缙在,压根轮不到龚明成上,时煜见过老夫人后,便被龚缙拉着去前院,请师公指导武功去了。

龚明诚带着大儿子跟上,一来给女人们留个说话的空间,二来,他也想看看小儿子如今身手如何了。

卫诗然这些时日时常过来,便去了灶房安排午膳,留卫老夫人和卫清晏叙话。

卫老夫人打量着卫清晏,“瞧着比上次瘦了些,可是身体不舒服?”

卫清晏笑,“不瞒祖母,这次出去的确病了一场,眼下已无大碍。”

冷三是祖母的干儿子,听闻在京的时候,日日要来护国将军府看望祖母的。

这次冷三跟着一起去了益州,知道她昏迷的事,想来是瞒不过祖母的,卫清晏便老实承认了。

卫老夫人朝她伸手,卫清晏握住,顺势坐到她身边,卫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是个顶优秀的孩子。

比祖母懂得更多,祖母就不倚老卖老同你说什么大道理,只盼着你往后更加在意些自己的身子,平平安安的。”

这句话,真诚无比。

“好。”卫清晏回握住卫老夫人,“祖母也是,要健康顺遂。”

卫老夫人笑,“祖母也是这样盼着的,你那三姐至今不肯成婚,祖母还得健康长寿,将那老姑娘嫁出去才行。”

卫清晏知道,她口中的老姑娘,是自己的三姐卫诗君,今年二十六岁。

三姐不到两岁,父亲原配夫人去世,丧期未满一年,太后赐婚,卫小夫人进门,三姐便由祖母一手带大。

虽不知三姐为何至今不肯成婚,但在女子十五及笄便要定亲的世道,三姐如今的年纪,的确是个难题,也怪不得祖母会发愁。

卫清晏沉吟道,“祖母,要不请三姐来京城住些时日吧,京城不乏优秀儿郎,或许就有三姐中意的。”

她会如此提议,还有深一层的考虑。

“祖母,护国将军这个爵位是父亲用血肉拼出来的,如今,孙女已回到皇家,自不能再做卫家的护国将军。

但父亲对大魏功绩和牺牲,孙女不想就此埋没,这也是父皇的意思。”

话到这里,她没有继续。

卫老夫人听懂了她的意思,也震惊她的想法,“若你三姐成亲,你希望将来由她的孩子来继续这将军府?”

这便是今日卫清晏过来的主要目的,她点头,“孙女的确是这样想的,但此事还得三姐愿意。”

于公,卫家对大魏功不可没,于私,卫家养育了她,她希望卫家有传承,能延续下去。

大姐二姐的儿子们,过继谁都容易厚此薄彼,且,他们年纪都大了,养大的孩子过继到岳家,夫家未必愿意。

她不希望卫家断了香火传承,但也做不到强迫三姐的事,尤其,她如今的身份不好做卫家的主。

但是父皇和她对卫家的心思,她需要传达给祖母,如何决定由祖母考量。

卫老夫人紧紧握着卫清晏的手,她自然希望卫家的荣光能延续下去,那是她儿子用命拼来的。

是卫家该得的,卫家不倒,卫家的女儿们身后才有依仗,卫家的族人才有庇护。

清晏战死的三年,皇家虽没撤了护国将军府的爵位,但许多事情都不一样了,她年纪大了,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几个孙女,和卫家族人。

也起过为儿子过继一个孩子的念头,可没了护国将军的将军府,好一点的孩子谁愿意过继到儿子名下?

万一过继了个品行不良的,污了儿子的身后名不说,还会给卫家招祸。

尤其她还有个未嫁,并立志一辈子不嫁的老姑娘,哪怕不能给她找个依靠,也不能找个拖累啊。

卫清晏能想到卫家,她是高兴的,为儿子高兴,儿子的苦心,这个孩子没有辜负。

她浑浊的眼中有了泪意,声音颤颤,难掩激动,“老身替你父亲谢谢你,替卫家谢谢你。”

随即,又叹了口气,“诗君的性子被老身惯坏了,老身也不知有生之年能否看到她嫁人生子。

她如今正在来京的路上,这两日约莫就要到了,等她到了,老身问问她,若她还是执拗……

老身想从族里挑个孩子过继在你父亲名下,有你今日这番话,想来这事是能成的。

如此,便是将来老身去了,清明时节,你父亲灵前也有人供奉香火了。”

另一层,她没提,就是诗君如今的年纪,想要嫁个好人家难,京城这边更难,老姑娘真嫁过去了,夫家也未必同意让孩子姓卫。

还是回头去族里寻摸寻摸吧。

卫家的艰难,卫清晏也略有耳闻,点头道,“一切听祖母的。”

这番交心的话下来,祖孙俩关系亲近了许多,卫老夫人才好问卫清晏和时煜的关系。

等到肯定答复后,想着卫清晏的生母是江湖出身,便又同她说了些女人家的事情。

卫清晏很喜欢这样亲人相亲的感觉,听着祖母的教导,一句一点头,乖得不得了。

卫老夫人见她这样乖,也是越处越喜欢。

直到龚缙一身汗臭味地跑来,先是在老夫人跟前撒了会娇,又跟卫清晏讨夸,说师公夸他长进了。

原本在卫老夫人面前乖得像个孩子的卫清晏,立马端起师父的威严,是从前做护国将军的派头,看得卫老夫人笑弯了眉眼。

眼看着儿子恨不能在厅里展示自己的进步了,卫诗然忙进来提着儿子的耳朵,“给老娘洗漱去,也不怕熏着你太祖母。”

“诶,娘,手下留情啊,我可是你亲生的,不是路边捡的啊,您轻点啊,拧疼我了,回头不还是您心疼嘛。”

他又看向老夫人,“太祖母,您快管管您的孙女,她欺负弱小啊……”

“哈哈哈……这小泼猴……”卫老夫人笑着抹了抹眼角。

她许久没这样开怀大笑了。

龚缙简单洗漱,很快又回到厅前,再次做起了活宝,逗笑了一众人。

午膳便是在这样欢乐的气氛中进行。

用完饭后,老夫人年纪大了,需得午休会,卫清晏便被卫诗然拉着说话。

“你师父他?”卫诗然眸色担忧。

卫清晏回来,龚缙便上门了,但是没见到人,她便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而后她亲自登门容王府,也没见到卫清晏,反倒是冯若宝接待了她,说是清晏剿匪时,受了点伤,她的心更不安了。

刚刚祖母在,她不好多问,眼下只有姐妹两人,她哪里还忍得住。

卫清晏没瞒她,点头道,“师父仙逝了。”

诗然闻言,眼眶便红了,抱住卫清晏,“可怜见的。”

她想到了自己父亲去世时的伤痛,清晏和师父关系好,定然也是伤心到极致的。

所以,自行脑补回来后清晏不见客,大抵是伤心过度,便也没再多问别的,好一顿安慰才放了卫清晏和时煜归家。

两人回到府中,便见到萧之安坐在时煜院中的假山上,神情悲伤,眼睛红红,似是哭过的样子。

“小安,出什么事了?”卫清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