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台此时也颇不宁静,微生曦今日没来,只有千山悠站起,“竟有人破境,我下去为他护法。”说完飞身下了看台。

殷兰修震惊地看着苏重宁,世人只知道重宁老祖玄冰寒天,天生冰灵根善用冰雪为刃,剑意凌冽寒冷。却不知,他曾在月下偷偷看她舞剑,她更偏爱自在畅快如风的剑,喜欢随风舞动。

或许说,她更偏爱自由。

身上没有太多使命压着,没有所谓责任压着,她是人,也只是一个爱笑爱闹的人,却生生把自己变成冰冷的机器。

那个女孩好像她,真的好像,一样的肆意自在。

殷兰修眼里噙满泪水,是你吗,阿宁,你终于回来了。

——

雷劫还在继续,从不曾手软,天道对每个人都一样,想强大必须经过淬炼,涅槃。

千山悠为他画符设下结界,为他护法,人群早已疏散。

温然青筋暴起,每一道雷打在他身上,他都像被大锤重重砸过脑袋,头皮发麻,眼前一片眩晕,他跌跌撞撞想要站起来,全身却都是钻心的疼痛。

“我……七岁入剑道,潜心修行,哪怕前路总有苦难,我也……绝——不——退——缩,啊!”

乌云于中午晴日光照时终于散去,温然一身破破烂烂,头发烧焦爆炸,身上痛得不行,还是乖乖向千山悠行了一礼,“多谢千庄主。”

千山悠笑道:“后生可畏,你心性很坚定。”

温然看着千山悠温柔的笑脸,焦黑的脸莫名其妙地红了,他挠挠头,“前辈真的过誉了。”

“别妄自菲薄了,快回去休息休息吧。”

告别后,温然踏出度厄山庄,就瞥见苏重宁靠在石狮子上闭眼等着他。

“雷劫渡完了,感觉如何?”

“不知道,有点爽。”

“哈,我当年也觉得十足爽快,心里上的轻盈远远超过了身体的痛苦,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强大。”

“这次还要多谢前辈从旁教导……”

苏重宁挥手打了个哈哈,“常说玉石可琢,朽木不可雕,是玉石,还是朽木,从来都是你自己决定。”

“走吧,回客栈休息下,你师姐已经找好医师,在客栈里等着你呢。”

两人慢悠悠走回客栈,苏重宁频频回头。

“前辈,怎么了嘛?”

“不知道,总觉得有人跟着我。”

吓得温然也回头张望,“没看见啊。”

“可能,我搞错了。”

两人走进客栈,他们身后出现了一个穿天蓝色长袍,带着银白色面具的男人,是殷兰修,他留恋不舍地偷看着苏重宁。

他要以什么方式才能走到她身边呢?这一刻他等了好久好久。

——

钟离月在温然下擂台后,飞快回了客栈,她小心抚摸着耳坠,是一片雪白色的羽毛,名叫夭狐羽,可以隐藏气息,和苏重宁隐藏魂力的神器差不多。

“差点,打个比赛把雷劫都引来了,差点暴露……”

东夷雁云山顶,观南阁,一位身着黑色道服的男人,看起来很年轻,不过修道人可以活很久,谁也不知道他活了多久。

坐在一棵生机勃勃的大树下,大树周身孕育着灵气,无数叶子泛发着金色的光辉,叶上脉络清晰无比。

他凝望着,静坐着,当华美的叶片落尽,生命的脉络也就历历可见了。

“纪唯一,她的命叶重新长出了脉络。”

远处走来一个身着黑袍的极高的男人,眉眼阴骛,鼻梁高挺,人虽挺拔,但浑身散发出黑暗的气息。

他指着纪唯一面前的命叶。一片金色光芒重新汇聚成叶子脉络,一片光芒微弱,几乎快要消失。

纪唯一挥手将叶子收起,“苍迦,我这里不欢迎你,离开吧。”

“我只是来确认一下,阿月应该已经找到她了。”

“这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吗?当初是你告诉魔修的希望是谁,她又在哪里的,你忘了吗?”男人脸上出现了一种残忍的天真。

纪唯一忍不住表现出厌恶,“苍迦,你太毒辣了,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从大陆初始,魔修就是有他存在的一席之地的,它是大陆平衡的一方,我不希望它消失。但你,打着想维护住最后的魔修,偷用禁术,如此残忍对待一个活生生的人,我决不原谅。”

名叫苍迦的男人被指控也没有反驳,反而轻笑:“我没有骗你,我是想争取魔修最后残留的生存之地。我没有错,魔修不过是与常人修行有异,是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修仙者轻视打压,甚至想要杀尽我们所有。”

“保命而已,我何错之有?”

“呵,别想再蒙骗我了,魔修嗜杀,最终甚至会失去理智,你却大肆推广错误的修炼方式,强行让他们突破。你分明是要自取灭亡。话不投机半句多,请你离开!”

苍迦被毫不犹豫地揭示陋行,脸上露出凶意,最后深深看了纪唯一一眼,转身离开。

纪唯一长长叹了口气,眼里的悲戚完全藏不住,甚至隐有泪意。

“是我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接着整个人口吐鲜血,不省人事。

——

温然输了比赛,就呆在了客栈好好休息,第二日清早,他们第三次进入了度厄山庄,好运不在了,这一次,钟离月轮空了,苏重宁对上微生空,兰烬竟然和裴子铭成为对手。

苏重宁和傅闻雪说:“没想到,裴子铭挺了这么久,深藏不露啊。”

“哎呀,你知道他上把对手是谁吗,方明,就咱们第一天来,在赌桌上吹嘘微生空的那个,那种人有什么实力啊,我现在真的担心他,对上兰烬。”

“问道,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兰烬是年轻一代高手,和他切磋也不违是件好事。”

“你呢,”傅闻雪担忧地看她,“之前的比赛,微生空应该没有拿出她全部实力。”

苏重宁笑起来,颇有几分意气风发的滋味,“你且相信我,我是他祖宗。”

吓得傅闻雪连忙捂住她的嘴,“这话咱可不兴说,小心折寿。”

苏重宁正了色,认真地盯着她说:“相信我。”

声音沉稳有力,让人信服,傅闻雪不自觉点了点头,目送她上擂台。

“微生空,莲华宗剑修剑宗。”

“重黎,十方宗剑修小剑王。”

擂台下有很多之前已经淘汰的选手,围在一起讨论。

“这根本没有可比性啊,一个剑宗,一个小剑王,这重黎输定了!”

“我感觉她可能是个黑马,但微生空确实太厉害了。”

傅闻雪暗暗握紧了手,她相信她,但还是控制不住担忧。

苏重宁也听到了周围人的讨论,对着微生空挑眉道:“你觉得我能赢过你吗?”

“不能,”微生空眼里有点迷茫,“我也不知道。”

“微生家从来桀骜不驯,你很不错,”苏重宁透过他看见了微生曦,强者惺惺相惜,也不知道她死了后,微生曦是什么反应。

“你在想什么?”微生空打断了她的回忆,“我会全力以赴,尊重我的每一场比赛。也请你拿出你的实力,出剑吧。”

苏重宁收敛自己的杂念和情绪,神情严肃,普通长剑出鞘,凛冽的剑意倾泻而出,长剑一摆,凌空一划,剑身旁温度骤降,所有水汽瞬间变成了冰雪,剑气卷起漫天冰雪,向他斩去。

她知道,他赢不了她,但她尊重他,所以出手即重招。

大风起,众人只觉得冷到身体颤抖,冰雪覆盖了整片擂台,旁观者几乎看不见被风雪包裹的两人了。

傅闻雪瞪大了眼睛,好强的剑意,好宏大的景象。

“发生了什么?我只看见重黎斩了一剑啊,怎么直接变天了?”

“她绝对不止小剑王,十方宗今年出了个天才,天才啊!”

苏重宁一出剑,微生空就知道他输了,输得很彻底。

但他不愿就此放弃,他桀骜地大笑,“输有什么,我是剑修,我不怕输,”他迅速拔剑,鬼魅残影努力躲避着风霜冰雪,仅仅几秒钟,他的脸上身上被划出数到口子。

他一手持剑,一手掐诀,火光越来越大,炽热的长剑为他融化方寸空间,但他真的毫无还手之力,他屏息凝神,所有灵力汇聚于魂海,他顶住压力,大声道:“无尽火焰,给我破!”

一道火柱冲天,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

“翻盘了,微生空终于发力了吗?”

“天啊,你快看啊!”

漫天的飞雪很快吞噬了火柱,残忍冷酷,寒冰席卷。

一招制敌!

微生空飞下擂台时,只能看见苏重宁青色长袍被风吹起一角,少女像立于苍穹之颠,俯瞰着所有人!他喃喃道:“你,到底是谁?”

旁观者只能看见飞舞的冰雪中,一人落下高台。

“是谁?”

“微生空!!!”

“天啊,这怎么可能,一招制敌,毫无还手之力,这是什么修为?”

“绝对有剑宗了,哦,不对,微生空已经是剑宗了。”

众人惊叹,眼神里反复交换着这个信息——眼前人或许是剑圣!

最年轻的剑圣!

“这大陆,剑圣寥寥无几,更别提这么年轻的了,这是多么可怕的天赋啊。”

如果苏重宁能说实话,她绝不希望众人如此吹嘘天赋一词,在她看来努力向来更可贵,可她无法说,那就只能再往后以身作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