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鸢家中。

破败的小巷,漏风的屋顶,潮湿的地面,一切都让淳于川有些不适应。

沈鸢看出来了,“对不起啊。”

淳于川笑:“这有什么,令尊在哪里?”

沈鸢带他绕过挡风的帘子,一位面容青灰的老翁躺在**,边上坐着白发掺着黑丝的妇人,两人脸上皱纹纵深,看起来十足苍老。

“伯父伯母,你们好,我是大夫。”

妇人道:“我们没有钱治病了,仅剩的钱都要用来买药。”

沈鸢解释:“母亲,他是白玉堂的大夫,不收钱的。”

淳于川搭上了老翁的脉,沈鸢和妇人都紧张地瞧着,淳于川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和沈鸢一起走到门外。

“怎么样?”

“不太好,拖得太晚了,现在我能做的是减缓他的痛苦,让他活得久一点,但无法根治。”

沈鸢两眼失神,“减缓痛苦就好了,我不求更多了。”

淳于川看着,只觉得心被揪起来,问道:“你簪花生意挣钱吗?”

沈鸢愣了下,摇了摇头,“生意难做,我跟那些做惯了生意的比不了,有时候温饱的钱都赚不到。”

“这样吧,白玉堂缺小厮,若是你愿意,到白玉堂来吧,我在救你父亲的同时,可以教教你医术,这样你以后也有在这世上生存的能力。”

沈鸢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女孩生存本就困难,我能帮一个是一个。”

沈鸢眼里沁出水花:“我愿意,谢谢你。”

两人就此约定好,沈鸢在白玉堂很勤快,也很有学医的天赋,淳于川真心感到高兴,倾囊相教,两人渐生爱意。

淳于暄多次寻找簪花少女,却再也没有找到过。

一天,沈鸢不开心地捡着草药,淳于川注意到,问:“怎么了,今天这么不开心?”

“我父母特别着急地找媒婆,连药钱都省下来,希望我嫁得好一点。”

“你不想嫁?”

“当然不想。”

“那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沈鸢抬头看他,久久没说话。

“对不起,我不该窥探女子心事……”

“我有,可他不知道喜不喜欢我。”

淳于川眼里划过愕然,随即有些手足无措,“若有,我,你,要不……”

沈鸢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他小声道:“若你没有,我便上门提亲了。”

“你,喜欢我吗?”

淳于川脸红了,但坚定地点了点头。

沈鸢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伤疤,才惊觉淳于川早就治好了她,没有留疤。“那行,我们成婚吧。”

“真的?”淳于川眼睛亮亮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沈鸢点头,“只是,你家世庞大,我们差距太大,会不会……”

“不会,我父母一向尊重我的选择。”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淳于川父母也很喜欢沈鸢这个灵动少女,淳于暄不愿出门,错过了见到弟妹的机会。沈鸢父母很开心,尤其是父亲一直强撑着她嫁过去,才去世。

大婚那日,淳于氏一家全部到场,参加小少爷大婚。

淳于暄是淳于川好说歹说请来的,“哥,我要成婚了,你都不去看看吗?”

“将来是你妻子,又不是我妻子。”

“以后要一起生活的,免得不认识吗?”

“我要画画。”

“你画的人都没有脸,是不是见的人太少了?”

“我画不出她的神韵,只求下一次相见。”

“或许,我成婚,你也会有好运,可以再次见到她。”

“行了,走吧。”

——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字没喊出来,一阵风吹过,将沈鸢的盖头掀开了,露出真容。

淳于暄只见女子一袭红袍,面容白皙精致,螺黛描眉,口脂鲜艳,人比花娇,翡翠耳坠透亮晃**,美极了。

淳于川一语成谶,他和他心心念念的簪花少女再次相见了,但她不是他的妻。

淳于暄拳头攥紧,手中指甲剜进肉中,心痛到极致,他听见少女惊呼,盖好盖头,弟弟温柔安慰,不甘在心里一点一点蔓延。

从小到大,什么都是他的,自己要让,自己不配拿,现在连喜欢的女孩他都要捷足先登,他是故意的,他装得照顾自己,装得假仁假义,让他彻底成为笑话,淳于暄低下的眸子孕育出恨,那是长久以来,所有人的苛待,偏见造成的,也是痛失所爱造成的。

他麻木地听着,“礼成,送入洞房,”彻底心死,他逃一般地奔回房间,从床头拿出一瓶药,淳于家是医药世家,可淳于暄剑走偏锋,更爱造毒,这是他为他自己研究的毒药,他本想自己慢慢服完,药尽人也如身体油尽灯枯般要死了,不会被人发现,悄无声息地死去,就和他的人生一样无趣。

可他现在不想死了,他想沈鸢爱他,做他的妻子,想夺走淳于川的一切。

日子一天一天过,淳于川对哥哥毫不设防,但他是学医的,隐隐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沈鸢医术精进,为丈夫把脉,什么都看不出,只能抓些补药。

又过一段时日,沈鸢怀孕了。

但淳于川不行了,倒在了沈鸢怀孕的首月。

“阿川,我陪你一起死。”

“鸢儿,我身体太差了,你不能死,为了孩子,你不能死!”

沈鸢哭着摇头,淳于川道:“哥哥答应我,会照顾你的……”话没说完,气绝身亡。

沈鸢哭得喘不上气,晕了过去,再醒来,是在淳于暄的房中。

“哥哥,阿川怎么会死,明明他之前身体那么好。”

“天有不测风云,你现在应该安心养胎,这是他的遗腹子,是他在世上唯一的流传了。”

沈鸢被他劝睡了,淳于暄站在夜晚的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淳于氏局势大变,淳于暄以极高的水平拿到了族中测试头筹,成为家主接班人,母亲林雨柔因为儿子的死一病不起,父亲淳于简也无心家族,淳于暄很快掌握了家中事务。

淳于暄召集族中长老,商议沈鸢遗腹子之事。

“阿川死前嘱咐我,也一定要照顾好他们,你们认为应该怎么办?”

“按我们族里规矩,兄弟相承,只是暄儿如今要继承家主,还是应该娶一个对家族有益的女子更好。”

淳于暄使了个眼色给另一位长老,他道:“沈鸢的孩子有最纯的血统,按我说,应该让暄儿娶了沈鸢,将孩子作为下一任家主培养长大。”

“我也赞成。”

有的长老随大流,有的迫于淳于暄的压迫,也答应了。

于是,长老叫来了沈鸢,由他们做这个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