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垂着头,陷入沉默。
许久之后,重新抬眸望着男人。
“华柔在哪里?”
声音如一把出鞘的利剑,冰冷刺骨。
哪怕在神君面前,她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柳伶舟说她总是对别人太在乎,对自己又太自信。
苏重宁从来都这样认为,在强大的实力面前,其他的阴谋诡计都上不了台面。
如今看来,倒真是错了。
没有软肋的人才能得到真正的自信。
她的自信其实是裹了层外壳,让她看不清真实。
她睚眦必报,绝不可能让自己的徒弟白白去死。
男人清冷淡漠的眼眸看向她,淡声道:“我让人把她带过来。”
“哪怕我当真的面把她杀了?”
她不相信,神君对华柔丝毫情分都没有,如若真是如此,又怎会放任她,如此肆意妄为。
“我不觉得我能拦得住你。”
男人对身后的墨白示意,墨白领命退出房间。
“何况我说过,和你比起来,她不重要。”
神君的真情或者假意,对苏重宁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了。
只要能达到她自己的目的就好。
不一会儿,墨白走在前面,身后拎领着一个女人。
华柔的嘴被牢牢地堵住,一绺黑丝,落在脸颊上,两眼汪汪,倒是衬得她楚楚可怜。
苏重宁黑沉的眼眸凝望着她,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做着这样的表情。真的令她很倒胃口。
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离弦的身体。
下一瞬她就已经冲到了华柔面前,用手死死地抠住她的脖颈,让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暴力肆虐,纤细却五指有力的手,掐得华柔面色涨红,无比窒息,喘不上气。
她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女人手上的厚茧在她细嫩脖颈处,粗粝的触感。
她张开的口吐出嘴中的布。
“你放开我!”
华柔双脚蹬地,却挨不到实处,落空的虚妄和对自己生命无法掌控的滋味,实在令她难以忍受。
“神君!”华柔含着一汪泪水看向男人,“你难道要这样看着我去死吗?我这么多年的陪伴,你丝毫都不放在心上吗?”
男人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
看这两张相似的脸,差距明显。
华柔的心慢慢变凉,神君的眼神她看得很清楚,没有任何的感情。
不出她所料,男人很快将视线移开,看向苏重宁。
“她这么多年做了不少错事,我因着情分,始终为她处理后事,但这件事情我想她做得太过了。你要处理,我不会插手。”
华柔死死挣扎抓着脖颈之间的手,慢慢松开,无力地垂了下去。
现在神君说,她做得太过了。
可她当年杀那些丙火女的时候,他一言不发。
她祸害那么多人民,他也一言不发。
她以为是纵容,是溺爱。可到头来,只是没有触及到他的底线,没有触及到苏重宁的利益罢了。
她的眼里的光慢慢暗了下去,对着苏重宁嘲讽一笑。
“笑吧,你怎么不笑?”
“你现在应该很得意地嘲笑我,嘲笑我这么努力,还是输给你了。”
“输?我从来没有拿你当过对手,你根本不配。”
华柔听到这话痴狂地笑了起来。
她不配?
她做了她这么多年的替身,她怎么不配了?
是,她是肆意妄为,肆无忌惮,她是害了很多人,可她那么爱神君,那么爱他。
为什么还是会被他抛弃?
苏重宁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光,如果她没有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她的生活,没有害阿衣,她不会伤害她的。
一个女人最宝贵的青春,被浪费,被肆意践踏。
有太多的女性为了所谓的爱情,放弃了自己的人生理想,放弃了自己的人生价值观。
她可悲可叹。
从来没有人教过她应该怎么做,如何做一个好人。
她握紧的手慢慢变松,看着华柔逐渐青紫的脸颊,彻底放手。
她重重地坠落在地,像劫后余生一般,大口呼吸。
神君颇有些诧异的看着苏重宁。
他以为她会杀了的。
华柔也惊呆了,她猛地抬头,失声道:“你不杀我?”
“杀了你,我的阿衣能回来吗?”
她眼里含着泪,仰头望天,抑制泪水不流下来。
谁都知道,魂都散了,人就不可能复活了。
谁都知道答案是不能。
华柔张了张口,难道让她亲口说不能吗?让她亲口断了自己的活路。
她只能哑着声不说话。
苏重宁忽然勾起一脚,踹上华柔的心口,她猛地喷出一口血向后飞去。
“不要你死,也要你半条命。”
“就这样痛苦地活着吧。”
她转身对男人道:“我不杀她,但她欠我的必须还给我。我希望从今往后,她在云顶天宫就是一个普通侍女。”
“普通侍女?”华柔喃喃自语。
这不行的,她做这么多年养尊处优的圣女,欺压过多少无辜的侍女,如果她现在没有了权利,她们一定会合起伙来将她碾死的。
她痛得不行,也要捂住胸口爬起来,慢慢朝他们这边爬过来。
她抱住苏重宁的大腿,“不行的,我不行,求你了,别这样。”
苏重宁低头看着她,一脚将她踢开,“你不会以为你做了这么多事,还能安然无恙,养尊处优的做你的圣女吗?”
“你身为圣女,手握大权,有半点为百姓着想吗。”
“你什么时候能学聪明一点啊?”
她仿佛在这个人身上看见了无数人的缩影。
“学聪明?”
“难道爱一个人也有错吗?是他先来招惹我的,是他给了我希望,给了我爱,给了我这么多,这么多。”
华柔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当年她苦寒饥饿,是神君扶起当年那个瘦瘦小小,脏兮兮的女孩,是他将她带回云顶天宫。
是他让她感受到这个世界上还是有温情所在的。
她是圣女啊,为什么不能永远陪着神君呢?
他们不应该就是天生一对吗?
她抬头,煞红的眼睛望着苏重宁,却像受了刺激一般,怔怔地看着她的脸。
多少个日夜她都在想,如果没有自己这张脸,她会如何?
或许早就死了吧。
死在这个被人欺,被人厌恶的世道之下。她出身苦寒,最能了解底层人的心。
底层人之下还有底层人,所以底层人更要踩着比他地位更低的人才能上位。
都是恶人,她做的有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