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商枝老家在夏阳, 省去了许多繁琐礼仪。即便如此,婚礼当日她仍然起得很早。

林饮溪找人请了化妆团队来,她趁这时候闭着眼打盹。

等到化完妆换好婚纱, 于萱倒吸一口气:“太好看了。”

白商枝挑了下眉:“婚纱还是我?”

她笑眯眯地:“都好看。”

于萱清楚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那时她们还不认识, 参加了同一个比赛。

白商枝跳得是《天鹅湖》,细长的手臂张开伸展,步伐轻盈, 似是真的天鹅一般。

后来两人成为同学、室友,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再到后来她们一起进入北城歌舞剧院的芭蕾舞团, 她见过白商枝在舞台很多模样, 但还是不免觉得她今天太美了。

“看傻了?”白商枝眯着眼睛, 凑到眼前, 轻轻在她耳旁打了个响指。

她眨眨眼睛, 诚恳夸赞:“嗯, 我们白姐太美了。”

婚礼现场由林饮溪同设计师共同操办, 布置在户外的花园。气温尚有凉意,春日不急不慌地到来。花束配合庭院内肆意盛开的枝蔓,层层叠叠, 春色弥漫。

前几日刚下过大雨,空气中夹杂湿润的青草香。白商枝之前还在担心,要是这雨一直下到婚礼当天该怎么办。而林饮溪故作高深,叫她别多想。

直到两天前,在**戒备懈怠, 她用了些花招套出。原来他早已提前想好各种情况的应对方案, 包括不限于天气情况。

白商枝疑惑:“除了天气, 还能有什么情况。”

“比如,新娘逃婚。”

思绪拉回,她穿着华丽又沉重的婚纱,被父亲搀扶着往前,脚下踩的红毯只抵达一个终点。

隔着一段距离,两人视线于空中交汇。她听到周围有人在夸赞她长得漂亮,也有人在惊叹婚礼现场的大手笔。

白商枝望向远处逐渐接近的人,精致的眉眼漾着明朗的光,杂乱的回忆戛然而止,喧哗的人声仿若被摒除在外。

她什么也听不见了,过往也无法再回忆起,只看着眼前的林饮溪,所感所知被全盘占据。

后来的一切都像梦,而她沉溺其中,再不能挣脱,亦不能察觉令人目眩的梦境由人精心编织,只等她落网。

夜幕降临,天边坠着几颗星。

白商枝在沙发懒懒躺着,结婚是个累人的活,虽没有什么剧烈活动,但这样一天下来,简直比上台演出还要累。

林饮溪还在应付朋友,她酒量不好,没几杯就晕晕乎乎走不到路,临走前还被人笑了一番。

酒气缭绕,许多事情来不及思考,她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再醒来,便是在浴室了。

花洒的水浇了个彻底,她迷迷糊糊间看见眼前放大的面孔,往下看发现衣服早被脱下,浸了酒的大脑混混沉沉,难以思考。

后面被扔进浴缸,水浪涌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到后来只勉强记得,细细密密的吻遍及身体,欢愉像浪潮,丝毫不给喘息的机会。

只记得她以从前最不乐意地姿势趴在**,最后泪打湿了枕头。

记得弥漫的水汽,和进出多次的浴室。

第二天白商枝醒来时,身体的酸麻一瞬间袭了上来,整个人像跑了十天十夜的马拉松,连起身都费劲。

她看了眼严实的遮光帘,昏暗的房间分不清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

林饮溪缓缓睁开眼:“醒了?”

他倒是痛快了,白商枝扶着床边起身,捞起柜子上面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她有些懵:“才八点,这么早。”

平常晚上闹一次,起来都八点多,上班还要开车过去。

昨天做了那么久,这不合常理。

林饮溪皱起眉,淡淡解释:“你仔细看看。”

闻言她动作顿了下:“原来是晚上。”

他“嗯”了一声。

白商枝怔了半天,最后缩进被窝:“算了,反正醒了也要做。”

他抬了下眼,刚要开口就被人捂住嘴:“现在不行,我要休息。”

她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

本来昨天就累,晚上又折腾了那么久。虽然她负责躺着,不负责出力……

等等,昨晚她好像不是躺着。

“怎么了?”倦懒的嗓音响起。

白商枝掀开眼皮:“你混蛋。”

林饮溪叹一口气,将人往怀里拽了拽:“我怎么混蛋了?”

她抿着唇:“我说过不要那样。”

“哪样?”

“……”

很好,还装傻。

可惜她现在没力气,不然肯定要锤他。

白商枝瞪他,咬牙一字一顿:“你说呢。”

林饮溪仿佛这才想起来,缓缓:“你昨晚同意了。”

她睁大眼睛:“不可能。”

林饮溪拿准了她喝醉后记不清事,语气肯定:“真的。”

白商枝:“……”

她扯了下嘴角,眯着眼睛假笑:“行,你等着。”

.

舞团的假期结束,于萱等人回到剧院上班。而她还有几天的婚假,可以去度蜜月。

时间不多,两人索性不走远,就在郊区。

郊区有一农庄,是林饮溪朋友开的,之前已经打好招呼。

两人第二天清晨赶到,那朋友在农庄等着。看见人,白商枝愣了下,这人她记得。

没记错的话,他叫杨渝州。

杨渝州客客气气地跟人打招呼,接着又道歉:“嫂子,之前那件事,实在是抱歉,前天本来就想过去道歉,但人太多,我也不好意思过去。”

“没事,我也没受伤。”她笑笑,并未放在心上。况且要没有那件事,她能跟林饮溪也未必有后来。

杨渝州带两人到别墅里,录入指纹,离开前站在门口道:“晚上我们在那边玩游戏,林哥来吗?”

“不去。”他回绝得相当快。

杨渝州不甘心,又说:“哎,你以前就不常跟我们一起,现在刚结婚,怎么也和我们一起聚聚吧。”

林饮溪知道他说的人都是哪些,除了个别工作有合作的,其他大部分成年后就没怎么联系过。从前他懒得参与这些聚会,现在更没兴趣。

见人神色冷淡,杨渝州叹了口气:“好吧。”

“我们去。”白商枝站在他旁边,轻轻笑着,对上林饮溪疑惑的眼神,挑了下眉。

他无奈道:“我们吃过晚饭再过去。”

这就算是应下了。

别墅虽无人居住,却打理得很干净。两人把行李箱推入卧室,随处逛了逛。

后面有小型游泳池,白商枝看见嘟囔了句:“我还不会游泳。”

林饮溪牵着她的手暗示地捏了捏:“我可以教你。”

她哽了一下,难免想起之前教她泡茶的事,冷笑一声:“你这老师,派头太大,我请不起。”

“林太太在想什么?”林饮溪眯起眼睛。

白商枝将人推进屋内,懒洋洋拖着长音:“没什么。”

客厅的沙发宽敞柔软,她瘫在沙发上,准备眯一会儿,迷迷糊糊间感觉身上压了个毯子。许是这几天太累了,一觉睡到傍晚。

中午睡的时间长,头容易发晕。白商枝懵了一阵,听见厨房的动静,侧头看见熟悉的身影。

她塔拉着脚步挪过去:“吃什么?”

烤箱里的香味扑来,勾着她往前探了探。里面是小蛋糕,旁边烤盘里装着烤好的曲奇饼。

除了甜品外,还简单炒了几个菜,大都是她爱吃的。林饮溪被她的小动作戳的心软,却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淡淡:“你说过,偶尔吃是可以的。”

白商枝“啊”了声:“是可以,但这两天没怎么练功,肯定要长肉。”

他想了想说:“应该没事,这几天活动量挺大。”

“什么时候活动……”话还未说完,白商枝忽然反应过来,狠狠捶了他一下,“清清你脑袋里的黄色废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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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天快黑了,杨渝州开车来接他们。

白商枝拎着袋曲奇上了车,她吃得慢,小口咬着,像是怕吃太多。

“嫂子,你吃饼干怎么跟猫似的,每次只咬那么点。”杨渝州扫了眼,咕哝。

她动作一顿,想起之前说她是野猫的事,缓缓将最后一口扔进嘴里,然后把饼干袋扔到林饮溪身上,拍了拍手上的饼干渣。

要不是他们工作都比较忙,倒是可以考虑养一只宠物在家。

猫狗都行。

白商枝忽然想起她曾经唯一拥有过的宠物——一只大黄狗。

那是幼时在镇子上,爷爷奶奶养的。乡下有时会遭贼,那只大黄狗便是养来看家的。

她被送到镇子上的时候,大黄狗就已经养了很多年,有个随口又简单的名字,大黄。那时很多事她都记不太清了,却对大黄印象深刻。

每次回家,大黄好像都能提前感知到,摇着尾巴在门口等她。而那次在田野里走丢,也是大黄领着爷爷把她找到的。

但后来没等她回到父母身边,大黄就死了。

白商枝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她在街巷头看到大黄的尸体横在路中间,鲜血淋漓的身体中间近乎凹陷进去。

它是被车碾过去,轧死的。

那时她还不能分辨死亡,只觉得大黄一定很疼。

那天奶奶把她带回家,没当面处理掉大黄的尸体。于是第二天她去找,发现尸体不见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总觉得大黄还会回来,像以前一样,在她回家之前就冲出家门,摇着尾巴迎接她。

清冷的声音打断她的回忆:“想什么?”

白商枝回神,扬起头笑笑:“没什么。”

见她不愿意说,林饮溪也不多问,默了片刻后向前方看去:“不是留车了,你来做什么?”

他直叹气:“成雅那丫头也来了,我出来透口气。”

林饮溪抬了下眼,没说话,只是神色冷淡,任谁看着都发怵。

白商枝转过头,问道:“是上回那个?跟你什么关系啊?前女友?”

提起这事,杨渝州就烦:“是她,没关系。”

话语甫落,林饮溪说:“是他未婚妻。”

“什么未婚妻,我可不承认。”前面的人忙不迭打岔,顿了顿又道,“我不会娶她的,绝对不可能。要娶让订婚约的去娶,反正我不去。”

林饮溪没忍住,笑着摇头:“你这话敢让杨叔听见吗?”

白商枝听明白了,原来是家里安排的婚事,现在晚辈不乐意了。不过他们大门大户的,想靠联姻来稳固产业,倒也正常。

思量片刻,她看向旁边的人,眼底闪过狡黠的笑意:“你家就没给你安排个未婚妻?”

林饮溪闲散倚着靠背,下颌微扬:“我家不兴这些。”

白商枝感叹:“林叔叔也太开明了,这样的长辈没几个。”

他扬起眉:“应该喊什么?”

笑容一僵,她讪讪别过头。

“我小时候特羡慕林哥,做什么父母都支持,那时候我天天想,我要是你家的就好了。”杨渝州重重叹了口气,以表达遗憾。

白商枝饶有兴趣:“除了茶,他还喜欢什么?”

他稍思考了几秒:“哎,嫂子,你是跳芭蕾舞的吧。我记得林哥有段时间喜欢看芭蕾舞剧……”

林饮溪冷冷打断:“杨渝州。”

车内的声音戛然而止,顿时安静下来。

过了片刻,杨渝州小心翼翼开口:“我说错话了?”

白商枝仰头对上林饮溪的眼眸,笑了声:“没,改天请你到我们剧院看芭蕾舞剧。”

林饮溪皱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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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包下整个二楼,楼梯走到一半便听到上面传来的哄笑声。

林饮溪跟在她身后,看了眼空落落的手,刚刚想牵老婆被拒绝了,回去后要好好哄哄才行。

里面的人十余个,大多和杨渝州一般大的年纪。林饮溪不常和他们往来,但都有印象。

众人惊讶:“杨渝州,你行啊,真把林哥请来了。”

林饮溪成年前偶尔还会跟圈子里的人聚一聚,后来一年比一年少,到现在若是工作上没有合作,基本有个几年没见过他了。

他简单跟人打了个招呼,正准备领着人到角落坐下,谁知手又扑了个空。

白商枝避开他的手,向一群人走去:“你们在玩什么?”

林饮溪视线对上杨渝州忐忑的眼神,无奈地转身跟了上去。

“嫂子,我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你要来吗?”有人乖乖回答。

她笑笑,凑到桌前找了个空位:“好。”

“算我一个。”林饮溪用眼神叫人给他让了个空,坐到白商枝的旁边。

而白商枝权当没看到,目不转睛盯着桌中间的酒瓶,连个眼神都没分过来。

周围的人都是善察言观色的,一来就发现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

几人眼神转了转,决定在游戏上下功夫。

酒瓶转动,晃动的响声在此时稍显静默的房间里格外明显。

转动速度变缓,逐渐指向——

杨渝州。

杨渝州:“……”

今天我是得罪谁了。

白商枝眼睛一眯,笑得狡黠:“要选真心话吗?”

旁边投过去一道目光,他一拍桌子:“我选大冒险!”

这局游戏以杨渝州亲吻一分钟墙壁收尾。

游戏继续。

酒瓶转动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是白商枝。

周围的人开始起哄:“喂林哥喝酒!”

她接过一杯酒,身体转了个方向,进入房间后第一次正眼看他:“张嘴。”

“等等。”旁边有人打断,缓缓接上,“嘴对嘴吧。”

白商枝:“……”

林饮溪笑着看她,眼底蕴着笑意,也不阻止,甚至还往里添柴:“愿赌服输。”

“行啊。”白商枝站起身,喝了一口酒,俯身凑了过去。

刚触及一瞬间,腰间覆上一只手用力揽了过去,她整个人失力瘫倒在他怀里,嘴里的**被掠夺。

未被咽下的酒液,顺着下颌滑至脖颈,沿着清晰分明的线条,最后没入衣领。

耳边的起哄声几乎要掀开房顶。

白商枝推开他,坐回原位,长发遮掩的耳尖烧的通红。

下面一局还是她。

白商枝咬牙,怨怼地瞪了旁边一眼。

“真心话。”她说。

周围没人说话,等着林饮溪开口,想了想他缓缓道:“刚才在车上,你愣了一会儿,在想什么?”

白商枝怔了下,诚实回答:“以前家里养的狗。”

“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林先生,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

接下来的游戏又轮了一局对面的男人,才到林饮溪。

他淡淡开口:“真心话,想问什么就问吧。”

作者有话说:

林总今天没有老婆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