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寝室老师请了假,今晚你可以住在我家。”黄亚兰说。

杨水生没理由走,他也不想走。一晃同童年伙伴黄亚兰分手三四年,北沟镇离于船口村也没多远,他们却是一直未见面。黄亚兰再也不是黄对缝的女儿,而是暴发户黄家小姐,轻易不能外出。

“小心有人绑票。”黄万元对妻子说。

这里需要交代一下,黄亚兰的父亲近日叫黄万元,应属绰号。黄经理的称呼不久变成黄总。几年中,黄老邪―黄对缝―黄闷头―黄万元,绰号的变化,可见他的发家轨迹,黄万元顾名思义万元户。

“有两钱你胆越发小唆,至于吗?”黄亚兰的母亲说,“绑票?几十年都没有的事。”

于船口历史上发生多起绑票事件,其中就有黄万元父亲黄耀祖被胡子绑票的事。拥有一百多晌肥沃河滩地的地主黄耀祖,从北沟镇上办事回来路上,隐藏在渡口草丛中胡子(土匪)将他绑进匪巢。本络胡子大柜黑蛤捌―长相不难看、皮肤也不黑,为什么报这么个号?东北的胡匪几乎都有报号―说,东家,是叫家里人来赎你,还是来收尸呢?

门槛精黄耀祖听明白胡子的话,要钱是要命吧?赎票,花钱免灾,否则撕票。这不是吓唬人,胡子说到做到。钱财是人挣的,有人在钱财还会再有。于是他说:“大爷你们要多少?”

“这些大洋!”黑蛤俐举起五个手指。

“五十?”

嘿嘿!胡子大柜冷笑不说话,手还举着。

“五百?”

“哼!你拿爷爷当什么?要饭花子?”胡子大柜脸色不好难看。

黄耀祖这回心疼了,胡子狮子大张口,五百大洋都不行,那么说是……

他问:“莫非是五千?”

“嫌多?”

“这?”

胡子大柜说我们给黄东家估了个价,要你五千是照顾你人挺仗义。

黄家曾经给一络胡匪做过活窑,暗中与土匪来往的大户人家―少要点儿。

五千大洋对黄家说不上天文数字,可也元气大伤。手头没有几个大洋,变卖一半土地才能够赎金。

“怎么样?”胡子大柜说。

“中,中吧!”黄耀祖几乎是咬碎了几颗牙咽到肚子里,答应道。

卖掉五十多晌地,凑足赎金黄粗祖被胡子放回,一半土地―赖以生存的半半家业眨眼间给胡匪敲诈去。心甘不心甘且不说,活生生给割去一块肉,他心疼胆疼,疼得人骨人髓,一下子病倒请来先生(医生)猛下泻火药,嘴里嘟浓汤头清热泻火药歌诀:

泻青丸用龙胆桅,

下行泻火大黄资。

羌防升上芍归润,

火郁肝经用此宜。

黄耀祖连拉带吐一顿猛泻,火刚消腾地一下子又窜上来。北沟镇长找上来,他感到一只野猫子进宅来。

“胡子再没来找你的麻烦?”野猫子问。

黄耀祖一愣。

野猫子是伪满镇长,他的话代表政府说的,牵涉到法律法规,譬如:通匪要被杀头。定性通匪多方面,知情不报、资匪……镇长的嘴巴歪一歪,黄耀祖大祸临头,因此他很紧张镇长知道自己被胡子绑架的事情。一般遭胡匪绑票,报官怕胡子撕票,暗地交赎金领回人。地主黄耀祖被胡子黑蛤捌给子绑票,没去北沟镇报案,自行摆平此事也前有车后有辙,没什么不妥。于是他承认得干脆,说:“没有。”

“交了赎金?”野猫子问。

“是!”

“多少?”

“五千大洋。”

“唔,唔,五千大洋。”野猫子可有事来,一切思谋好,他说,“黄耀祖,你闯下大祸啦!

镇长的话吓黄耀祖半死,本来见镇长大人来了挣扎坐起来,听到闯祸顿时脸色苍白,镇长说闯祸,而且还是大祸,恐怕问题严重,愣后问:“怎么啦?”

“论起来我们还有亲戚吧?”镇长不正面回答,像是偏离主题,其实他“逐步深人”,是阴谋后的一部分,他说,“是吧?”

“是,是!”黄耀祖勉强承认,听前辈说过跟镇长的姥姥家,沾了一百竿子才能打到的亲戚,多少年没走动,不走动的亲戚就没亲戚,巴不得镇长承认有自己这门亲戚,好求他关照。

“是亲三分向……”镇长讲了一通亲戚理论,谁都知道的说法,他说,“县宪兵队要抓你,我是好说歹说,以镇长乌纱帽担保……人都到了镇上,我给挡了回去。”

黄耀祖裤档里突然湿润,胡子绑票他做下病,一紧张就尿裤子,好在围着被子坐在炕上,外人看不到他屁股底下那片湿。声音还是变了,问:

“我犯什么事,宪兵抓我?”

“说来也算你倒霉哟!”镇长像是同情,自称是亲戚同情自然而然,他说,“你不是给黑蛤州五千元嘛,他用这笔钱干什么你不知道吧?胡子买了枪,进三江县城打死五名皇军……打酒朝提瓶的要钱。”

胡子进县城袭击日伪军的事情经常发生,硬是联系上自己―拿镇长的话说胡子大柜黑蛤俐用他交的五千大洋赎金买了枪,然后用这枪打死了日本宪兵,打酒的是胡子,提瓶的是自己―驴唇不对马嘴。黄耀祖为自己清白辩解道:“这是什么理啊?哪有这样的理呀!我交赎金……”

“要不就说你倒霉呢?”镇长说。

“我倒血霉!”

“看来就得认倒霉,就是这么个社会。”镇长的话展开说就是满洲国是日本人的天下,踩在马蹄下的青蛙,你问马为什么踩我呀,马会回答你吗?

问不如不问,问将招致更狠的踩踏,委屈还有活命的可能,他说,“摊上只能认倒霉。”

估计那泡被吓出来的尿不小,感觉双腿下面精湿,不能动硬塌着。黄耀祖觉得自己成了六月雪,冤的。不是冤枉我吗?黄耀祖抱着愿怎么地就怎么地,沉默起来。

“宪兵只是让我挡了回去,事情还没完。”镇长可不能叫你随心所欲的不吭声,说,“瞧日本人的架势,非要弄个甜酸。”

甜酸在东北话中指好赖,在此指要追究到底的意思。羊给饿狼盯上,命运不言而喻。黄耀祖看见狼群,却没看见面前的狼―他没看清利用日本名义欺压中国人镇长真面目。他还问狼:“我挺不过去这道坎?”

“别挺!”镇长望一眼院子中黄家人,有许多言外之意,他说,‘旧本人不好糊弄。”

不用说地主黄耀祖清楚,他问:“我怎么办?”

“嗯,依我之见,还是想法摆平。”镇长像是好心出谋,他说,“宪兵队我还能说上话,估计问题不大。”

遇到了救星,黄耀祖感动得要哭。

“谁让我们是亲戚呢!

于船口地主黄耀祖走到陷阱边儿上,往下拉都拉不住他往下跳。他说:

“怎么摆平,你做主。”

欲擒故纵,镇长说容他好好想想,先跑到县里讨讨宪兵队长口风,然后决定怎么办。镇长一去七天没消息,热锅上的蚂蚁黄耀祖终于盼来镇长,一见镇长的表情,他的心顿然拔凉。

“我什么招儿都使了,结果呢?日本人江北来的胡子―不开面。”镇长表演开始。

黄耀祖冰凉的心慌张起来,忐忑不安地望着镇长,几分绝望地说:“就没一点儿……希望?”

“唉!”镇长往逼真里演,他说,‘旧本人的条件太苛刻,我没答应。”

“什么条件?”

镇长摇摇头,说:“不行,一点儿活路不给留。”

黄耀祖再三追问下,说出那个残酷的条件:黄家要出交五千大洋,同给胡子的赎金数额相等。

“否则,日本人不依不饶。”镇长说。

赎金五千大洋卖掉一半家产,再给日本人另一半,自己成了穷光蛋。

黄耀祖这回想哭都没眼泪。家人商量一下,还是破财免灾。最后的五十响地也变卖光。昔日的地主,一夜之间变成佃户。

福兮祸兮?黄家因祸得福。第二年满洲国倒台子,紧接着土改。定成分时,黄家定了贫农。遭到不良镇长的乘人之危勒素,丢掉家财换来黄家几代人的根红苗正。若不是贫农出身,黄耀祖儿子的绰号就很危险―黄老邪,还不被当四害扫除啊!

妻子说丈夫胆小也不尽然,黄万元汲取教训―不忘前世的事情,显然是腰间渐鼓溜,论财富远比土财主的爹富有。如今不良之人―不是黑蛤俐、汉奸镇长―还会出现,真的干起当年胡匪勾当说不定,防备总比松懈好。总结当年爹被绑票教训,深居简出为妙,家中老弱容易成为绑架目标,独身女儿黄亚兰自然成为重点保护对象。

这就是黄亚兰搬到镇上一次没有回于船口村的原因。三四年里她有没有想念童年伙伴呢?答案是肯定的。黄万元说:“少出门,谁害祸你怎么办?”

女儿对害祸不理解,父亲也不给解释,限制她出镇出别墅。在中学遇到时常想起的米老鼠、大雄,她岂能不高兴,趁父亲外出,将杨水生带回家来。

一辈叫蛇咬―遭绑票―几辈怕井绳。前辈对绑匪的恐惧基因遗传给黄万元,指使在他发家后,将戒备绑票放在防范第一位。限制女儿外出的同时,也杜绝外人在别墅留宿。黄亚兰清楚父亲这条规定不敢违反。同学杨水生在家过夜,肯定被父亲知道。得想个办法过父亲关―马上找到挡箭牌。她对母亲说:“妈,你说谁跟我分到一个班?”

母亲刚学会打麻将,兴趣比陈年老酒浓,心根本不在女儿身上,更不会关心跟谁同学。她不得不问:“谁呀!”

“咱村的。”黄亚兰总是说于船口咱村。

“好,好!”母亲应付道。

“妈,还没说是谁呢,你就说好。”

“谁都好。”母亲仍敷衍道。

女儿没达到目的,需要母亲正视这件事,最后答应。她说:“杨水生,于得水。

母亲不大记住村中孩子名字,记也这么记谁家的老几,譬如张家的小三,李家的老五,连带父母名字记在一起,多是小名(乳名)不是大号(名)。

黄亚兰讲他们是谁是谁。

“孙大美的独根儿。”母亲说,孙大美是孙颖,她们相处较融洽,“那孩子嘴甜,从小就仁义,见面不叫啥儿不开口。

嘴甜是对文明礼貌、张口称呼些什么的人的夸赞。黄亚兰觉得自己即要成功。她说:“妈,我想请他们到家里来玩。

“请吧。

“可是爸爸不准外人到家里来……”

“唔,我把这个茬儿给忘啦。”母亲想起丈夫多次对她说,外人尽量别带到家里来,万一引狼人室……她说,“别惹你爸,他跳老虎神。

“妈你怕爸?”女儿机智,用上激将法。

“我怕他?我才不怕他呢!”母亲说。

黄亚兰趁机说:“我已经跟他们说好,让来咱家看看。”

“那就来吧!”母亲痛快地道。

“可是我爸?

“不用管他,我答应的。”母亲说。

杨水生上过房子上过树,四平八稳地坐在露台上看风景还是头一次。

进人眼帘的城市房屋的屋顶,跟乡下的屋顶还是有区别的。北沟镇算不上城市,准确说是城镇,缺乏大城市的标志―高层建筑。后来成为镇上最高建筑的松花江宾馆,此时只能看到塔吊。何况二楼的露台望不多远,进人视野不过是古镇一隅。所能看见的屋顶和于船口明显区别,见不到晾晒粮食和干菜。

“看什么呢?水生。”黄亚兰问。

“唤!这村子真大。”杨水生很不恰当的比较道,“于船口没法跟它比,房子多,是大!

黄亚兰忍不住想笑。刚搬来时母亲不怎么上街,父亲问:“怎么不到街上逛逛?

“地方这么大,走丢唆咋办?出去我怕找不到家。”母亲说。

“唉!这一辈子把你圈在于船口,什么都没见过,连三江市都没去过。”

父亲感叹道,“到过三江市再回来看北沟镇,街实在太小,要是到过沈阳再回来看三江,也是小,去了北京再看沈阳……”

“一个地方比一个地方大呀!

“归根到底你就是没见过大城市。”父亲说。

黄亚兰随父亲去过三江、沈阳,答应她寒假带他去北京。她有资格说杨水生你没去过大城市。可是她没说,忍住笑后说:“洗澡很方便的,洗洗澡吧。”

“老师不让野浴。”

“在我家洗。”

“你家能洗澡?”

黄亚兰说她家有洗澡间,使用热水器。杨水生觉得新鲜,城里有澡堂子听说过未进去过,守着忙牛河用不着去澡堂子,想洗扑往河里一跳,走水(流动的水)很干净。小时候,他们没少去河里洗澡。他还记得黄亚兰的彤红的小衣服由裤权和菱形肚兜―名称很多,如抹胸、抹肚、抹腹、裹肚、兜兜、兜子、诃子、相服等―组成。上面的图案是麒麟送子。第一次见到她的红肚兜他们是两小无猜年纪,大约六、七岁,于得水指着她的兜肚,笑毛驴咋这模样?

“麒麟,不是毛驴。”黄亚兰捍卫肚兜,不让人乱说。

“麒麟是啥?谁家有?”于得水问。

黄亚兰自然说不上来,她脸蛋涨得红红的像只熟透的桃子。他们看不到红肚兜不久她搬出于船口。河边红肚兜的记忆再现,杨水生不由得瞥眼黄亚兰,薄纱包装物中影影绰绰可见肚兜,还是菱形,图案看不清,肯定还是红色。

洗澡是在吃完晚饭后进行的,像船形的木头澡盆和莲蓬样的淋浴喷头,他全感到新鲜,记忆最深刻的是香皂,从小到大还未用过那么香的香皂。

回忆香皂味道伴着杨水生,到了他听懂一首叫《耶利亚》的歌子年龄,他就哼唱这支歌子―就在落寞每夜梦里飘**/**人淡淡星光下/命运内偶遇在那境地/身心轻轻奉与他/梦幻渐散后泪也淌下/空中翻飞他的话/像在叫唤为我等待/多给一宵梦见他/耶利亚神秘耶利亚/耶利耶利亚……(词:潘伟源)―回忆香皂。特别香气萦绕他长大,断断续续到重温到那股香味的夜晚。

“什么味儿?”

“香皂。”

“香皂?”

“那天在你家洗澡,使用的香皂。”

“哦,那是我专门使用的香皂。”

结婚的那个夜晚,他闻到是第一次在黄家别墅内洗澡的味道,铭刻在心房里味道是香皂发出的,此刻可是她身体发出的,只能一种解释,她始终使用那个牌子的香皂。他问:“那个香皂什么牌子?”

“那块香皂?”

“就是……现在一直使用的。”

黄亚兰终于明白他间的什么,继而说:“由此可见你没接触过女人。”

杨水生迷惑,她怎么这样看?

“每个女人都应该有一种属于自己的体味。”已经做了杨水生妻子的黄亚兰,他以为自己始终在使用一种香皂,而不是体味,说明没有闻到几个女人的体味缺乏比较,所以认为体味来自香皂。她问,“你知道吗?”

“听人说,皮肤白的女人有狐臭。”杨水生说时眼看着她,黄亚兰皮肤白哲细嫩,比小时候白得多。

“我臭吗?”

“你很香!”

“好好闻闻。”

她娇媚在面前,他用嘴唇接触一只香蕉―香蕉型**,亦称羊乳型。悬而如钩,带尖儿冲前,通常**突出,而且很大―引起她咯咯笑。他说:“真的,好香。”

“怎么香?像什么?”

以前,杨水生回想那块香皂数年,始终未想出是什么香。直到近年才找到它,说:“白兰。”

发现自己的体味像白兰花的真是黄亚兰自己,使用白兰香型香水的一个男人也是这样说的,杨水生是第二个说自己像白兰花香味的男人。使用白兰香型香水的一个男人说自己像白兰,是他使用白兰香水,杨水生呢?

他养花,养有白兰花,从答应嫁给他起,他只养白兰花而不卖白兰花。那时他只自己特爱白兰花,却不知道自己体味就是白兰花香味。她问:“从什么时候发现我身上有这种味道?”

“今晚。”他缺憾道,“早知道多好啊!”

“其实,本来你早该闻到的,只是你……你错过了。”黄亚兰叹然道,缺憾是巨大、特深的天坑,填不平,无法弥补,“本来就是你的嘛!”

本来就是你的,既含蓄又直白。她说她的―他渴望得到的―东西是他的。看她的用词,本来四解:从一开始、向来,原来、原先,先前、理所当然。杨水生有了第五解:阴差阳错把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占有。他没看作是被迫或迷失,视为缺憾。人的一生都是缺憾的,只是小小的缺憾为理想,深深的缺憾,便有失败的味道。小小的缺憾不能实现,才使人不满足不停往前走。

“记得初中时,我带你回家的夜晚吗?”黄亚兰对缺憾要有新解释,她说。

“洗澡……使用你的香皂。”

“如果你像现在,”她望着他的手―亲密接触香蕉―说,“那时你就得到了,”她见他茫然,挑明一件少女内心极其隐秘的事情,说得还是含蓄,“你在我家留宿、洗澡那一夜,我的卧室没门门。”

杨水生记得从浴室出来,是黄亚兰送他到一个房间,安排他住处,她说:“我住在你的隔壁。”

“哎!”中学生杨水生硬是什么都没有想,那是可以非分之想,对方的一点暗示都没感觉到。

“晚上,这层楼我们两人住。”她被一种强烈的欲望促使,进一步往明白说。

结果呢?是果子未熟,因为青涩才没从树上掉下来。杨水生躺在弹簧**,兴趣在身下暄腾滋味,屁股一抬一落地颠簸,忘记黄亚兰说的话,谈不上意会。

“我一夜未睡觉,一直等……”

至此杨水生彻底明白。如果那个夜晚,他长大些,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走出房间,走进另一个房间,虽然他们都只有十四五岁,禁果还很酸涩,至少没有了今天“本来就是你的嘛!”一说,因为本来是,直到今天还是,就没有本来是。

“少了十几年,我给你补回来。”她说。

上面这句属于私房密语,不在此展开说。从豆落岁月的一次错过,逝去十几年,她答应给他补回来。如此做不是填天坑,弥补什么,先胖后胖先笑和笑后的问题。

洪水没给杨水生更多的时间,水呜呜地嚎叫着涨,距离房脊不足一米。

他骑在脊瓦上垂下去的脚,鞋跟已经接触到水。再不赶紧逃走恐怕来不及。

他对儿子说:“笨笨,你趴到爸背上,双手把住,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能松手。”

笨笨绕到父亲身后,像一只树懒。

“你一定抓住,我游泳顾不了你。”杨水生反复叮呼,儿子毕竟才七岁,如今七岁的孩子就是只小树懒,一切行动都要靠父母,趴在背上或袋鼠似的伏在胸前。尽管这样他还是不放心,具体让儿子抓住自已哪个部位,“搂紧爸的脖子,别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