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诺一头雾水,待了半天,才说道:“我听不懂你的绕口令,反正我不结婚就是不结婚,你别妄想会说服我。对了,今晚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说着,秦诺站起来就想走,只听见程新不紧不慢地说道:“好的,我先回宾馆去。让我的合伙人把所有资料的扫描件发过来,明天送去你家。对了,你明天在家吗?”

“什么扫描件?”秦诺停住了脚步,不相信地问道,“你认识我家?”

“事务所营业执照、出资证明,房产证、贷款协议等资料扫描件,我让合伙人发过来,求婚用得着,不是吗?”程新微笑着说道,“至于你家……去户籍中心很容易查到的,还有疑问吗?”

秦诺一头撞在门上:“我为什么会遇见你?”

被迫带着程新回家吃饭,被迫赔着笑脸哄老妈开心,被迫装出娇羞的样子将演戏进行到底,秦诺觉得这一餐晚饭,是她有生以来吃得最痛苦的。因此齐晓卉一出现在她家门口,她就好像见到了救星一样,马上就跳了起来,一把拉住齐晓卉,说道:“你来了!我都等你好久了,我们这就走啊。”说着,回头朝老妈打个招呼:“妈,晓卉有事情找我,我们要出去一趟,你让程新陪你吃饭,我一会儿就回来啊。”

说完,她拉着不明就里的齐晓卉出了家门,一口气跑到楼下,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齐晓卉奇怪地看着她:“你这是怎么了?程新也在你家,那天相亲,他帮你解围了?”

“晓卉姐姐啊,我惹上大麻烦了。”秦诺哭丧着脸抱住了齐晓卉,“你可要永远记住我的好,忘了谁也不能把我给忘了。你不知道为了你,我做出了多大牺牲呢。”

齐晓卉被她说得一头雾水,正要问个究竟。秦诺的手机响了,她连忙接了起来,是酒店副总季永年的电话,她忙朝齐晓卉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马上恢复了职业状态:“季总,你好,有事吗?”

“小秦啊,今天上洋集团在这里招待上级公司,要不你改天再休息,今晚先来上班吧。”季永年在电话里的声音和蔼可亲,很难和他训斥自己的声音联系起来,秦诺舒了一口气。“行,好的,没问题。”平时对紧急加班最讨厌的秦诺,今天却答应得格外爽快。她合上手机,跟齐晓卉说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去酒店,钱的事情,我们一路走一路商量。”

齐晓卉无可奈何,只好跟秦诺上了出租车,直奔海鲜楼大酒店。因为上洋集团今晚在这里订下了十来个包厢,所以大厅里格外热闹。秦诺带着齐晓卉进了更衣间,让她换上酒店的工作服,去前台那里等着自己。

“等客人都进了包厢,我就过来。”秦诺说着,又嘱咐小郑关照着齐晓卉,自己匆匆朝包厢走去。不多时,大厅里的客人陆续都进去了,齐晓卉探头看了一下,冷菜基本上齐了,知道秦诺也快出来了。

果然,又过了十分钟左右,秦诺优雅地退出包厢,朝大厅走来。走到前台,她才朝齐晓卉和小郑扮个鬼脸,说道:“好难伺候的客人。”然后才问齐晓卉:“你那里现在怎么样了?吴雪飞还是没有找到吗?是不是跟崔颖儿闹起来了?”

齐晓卉苦笑道:“这次还真不关崔颖儿的事情。”说着,把那天见到吴雪飞的情景说了一遍,“我猜应该是和倪伟刚的关系出了问题,不然崔颖儿还真没那么大本事,能让吴雪飞这样失魂落魄的。不过是什么问题呢,雪飞姐已经做好和倪伟刚分手的准备了啊。”

说到这里,齐晓卉叹了一口气,她本来也是想把排档转让掉的,就是想借秦诺的钱周转一下。可是顾林涛帮她去打听了一下以后,劝她不要转让,因为这确实是一个比较抢手的项目。吴雪飞看男人的眼光不准,做生意的眼光真心不错。

“今天我去装修现场看过了,说实话,转掉真是可惜了。所以下午又跟装修工人沟通了一下,好不容易说好了,先给他们几万,不要搬装修材料了。这不,我也想问问你,你说的投资到底算不算数。要是实在拿不到钱没法儿投资了,那我就听程新的,想办法去办贷款,程新说他愿意给我担保。”

“切,他还真是好心,还担保。”秦诺鄙夷了一句,随即张开双臂,欢快地对齐晓卉说道,“亲爱的晓卉姐姐,你放心,现在一切都不是问题了。等我妈检验了程新的房产证,她就会把钱打到我的卡里来,金额不会低于五十万。够不够?够不够?”

齐晓卉不敢相信:“秦诺,我没听懂你的话,怎么还要检验程新的房产证?为什么啊?还有,五十万?不会吧,你妈一下子这么大方了?我还以为有个十万二十万就很不错了。”

“姐姐,你要记住了,这是我的卖身钱。”秦诺瞬间笑脸变哭脸,“你拿到了钱一定要好好做生意,争取早点儿赚到钱,把我从程新那里赎回来。”

齐晓卉更加糊涂了:“你倒是把话说清楚一点儿啊,这五十万到底是你妈的钱还是你向程新借的,为什么要去程新那里赎你啊?我可没让你向程新借钱,咱们才认识他几天啊,怎么张得开这种口?让他怎么看我们啊?”

“钱是我妈的,但用这笔钱的条件是,我要跟程新在一起。”秦诺一脸委屈地扑倒在齐晓卉的肩头上,“晓卉姐姐,你想啊,要拿这么一大笔钱,总要有个理由,对不对?程新的理由就是,他要把我的名字加到他的房产证上去,但是贷款没到期,不能加,所以要等贷款到期了加了名字再结婚。”

“我知道了。”齐晓卉打断了秦诺的话,这就对了,依着秦妈妈的性格,这样一个风度翩翩又有担当的准女婿,怎么肯轻易放手。为了防止夜长梦多,自然是赶紧出钱还清贷款然后加名结婚啦。再说了,这加名说到底占便宜的还是秦诺啊。

这主意可真是绝了,齐晓卉想笑又不敢笑,因为摸不透秦诺心里到底对程新有没有感觉,所以轻轻拍着她问道:“你妈这就相信了?”

“是啊,我妈信得一塌糊涂。程新说,我赌气出来是因为跟他吵架,吵架的原因就是我要出钱他不让出。就这种理由,我妈居然也信。晓卉姐姐啊,你说程新是不是学过降头术啊?”秦诺突然被自己的想法提醒了,放开齐晓卉,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得找个机会套出他的话来,看他有没有去过泰国。如果去过了,那就很有可能,我得提防着他一点儿。”

秦诺要套程新的话?齐晓卉抬头看了看窗外,没错啊,现在升上来的是月亮,不是太阳啊。因此她没好气地说道:“你天天嚷嚷着男女平等,程新就是根据你平时的言行举止推测出你的性格,再根据你的性格编造的理由,别说你妈,连我都信。”

“所以啊!”秦诺一脸的惊恐,“如果有一天,他不爱我了,那我不是惨了?”

齐晓卉忍不住笑了:“那你是承认他现在是爱你的了?”

话音未落,正好小郑过来,听了个下半截,忙问道:“啊,秦诺姐,有人爱上你啦?你有男朋友啦?是谁啊,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这保密工作做得也未免太好了吧?赶紧介绍介绍,不然,小心你结婚的时候,我们联手把新郎给灌醉了,让你们过不了洞房花烛夜!”

齐晓卉终于笑了出来,秦诺又气又恼,拿起手边的纸巾盒就去砸小郑:“你才要结婚了,那么喜欢结婚,你就天天结婚、夜夜洞房吧。”

正闹着,季永年从包厢里出来了,过来见此情景,也忍不住笑问道:“哟,齐小姐也在,这么开心啊,谁要结婚了?”

秦诺还来不及回答,小郑抢着说道:“是秦诺姐要结婚了,季总,秦诺姐找好了男朋友都不说一声,她的婚宴你别给她优惠了。”说完,往季永年的身边一躲,朝秦诺扮了个鬼脸,赶紧溜走了。

“哦,小秦要结婚了?”季永年显然也很意外,“确实没听你说起过有男朋友了啊,什么时候带过来看看嘛。男朋友就是要大大方方地带出来的,藏在家里算什么名堂啊?”

“季总,我真没有男朋友。”秦诺暗暗叫苦。她知道酒店的规矩,一旦女员工准备结婚了,就会在她们完婚以后,被找各种借口辞退。因为酒店不想承担女员工的生育费用,还有孕期和哺乳期的工资。这要是季永年当真了,自己估计真要做好离职的准备了。

她不是舍不得离开,她只是不甘心给周婷让位。万般无奈之际,秦诺只好拿齐晓卉当挡箭牌了:“季总,小郑话听半截的,你别理她。是这样的,晓卉姐遇到了一点儿麻烦,来问我借钱。我就跟她开玩笑,说是让她早点儿结婚嫁人,就不用那么辛苦,什么都一个人撑着了,结果不知道小郑听到哪里去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季永年打量着齐晓卉,关切地问道,“是了,我记得小秦找律师就是为了你的事情,那次苏总好像也帮忙给你找了律师,怎么,已经离婚了?你看上次你来应聘厨师我也没有多问一句,是经济出现问题了吗?”

齐晓卉万般尴尬地点点头:“是,上次的事情,还没有谢谢季总呢。”

“没关系,没关系,你跟小秦是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唉,单身妈妈确实不容易啊,那你现在还要不要来我们酒店工作?我可以给你安排合适的岗位。”

秦诺有些难以置信,这还是当初一口回绝了齐晓卉的那个季永年吗?这才多长时间,怎么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呢?发生什么事了?

她疑惑地看向齐晓卉,不想齐晓卉也是一脸的局促,慌忙说道:“不用,不用,秦诺都已经帮我解决了。”说着,还推了秦诺一下,秦诺忙点点头,表示她说得没错。

“那就好。”季永年笑着朝她们点点头,对秦诺说道,“今晚可能会比较忙,你辛苦一下,晚一点儿回去吧。”

秦诺忙应了一句,等季永年走进了包厢里,这才轻轻拍着胸口说道:“好险,他怎么会突然出现的?我们说话没让他听去吧?”

“怎么了?你们这个季总不是对你很好吗?”齐晓卉不解,“你不是说,苏总的那个房子,也是他帮忙找的吗?”

“就是找了那个房子以后,我就觉得事情怪怪的了。”秦诺皱眉道,“每次遇到他,只要没有外人,他就动手动脚的,我现在真是怕看见他了。”

“你的意思是,他虽然一直帮你,但是态度也很暧昧,是不是这个意思?”齐晓卉沉吟道,“那他知道那个房子不是你自己要租吗?”

“他知道啊,我跟他说了是你要租,只是后来加了一句,说我被我妈催婚催得烦死了,可能会去跟你一起住。”说到这里,秦诺看着齐晓卉,担心道,“晓卉,你说会不会是我这句话说错了,让他误会了什么啊?”

“也不是没有可能。”齐晓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你要给自己留后路,随时准备离开海鲜楼,是不是也是这个原因啊?”

“有这个原因,但不全是。”秦诺说着,有些失落,“是因为周婷一直在排挤我,而季总好像也不像以前那么信任我了。特别是那次上洋集团业务提成的事情,明明错的是周婷,他却训斥我,我真的是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如果说季永年对秦诺有非分之想的话,那不是应该处处护着她吗?齐晓卉有些想不明白了,只好安慰自己,也许是她们想多了,可能季永年就是那样随意的性格,并不是对秦诺有什么想法了。这样一想,也就将这件事放下了。自己盘算着,既然钱的事情定下来了,那就没必要留在这里给秦诺添麻烦了。而且乐乐一个人在家,说不定又跑到顾林涛那里去了,也是不妥。于是就跟秦诺告辞,先回家去了。

走出海鲜楼大酒店没多久,一辆银灰色的奥迪就在齐晓卉身边停了下来。齐晓卉下意识地想避开去,只见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了,随即就是苏睿文浑厚的声音:“上车吧,我有事想跟你谈谈。”

齐晓卉不知所措:“苏总……你……你们公司今晚不是有客人吗?”

“是啊,要不是今晚公司在海鲜楼招待客人,我还不知道你的事情呢。上来吧,放心,我没喝酒,不会害你的。站在这里,我们挡住人家的路了。”

齐晓卉向四周看了一下,果然车子和人正好都在路口转角处。无可奈何,她只好上了车。关上车门,苏睿文启动了车子,这才问道:“晓卉,遇到困难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啊?”齐晓卉大吃一惊,苏睿文怎么会知道的?还是他随口一说在试探自己?因此连忙否认,“没有,我现在很好啊,哪有什么困难。”

“晓卉,你就这么信不过我?”苏睿文的语气有些不高兴了,“告诉我,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

因为这份帮助的代价太大了,我还不起啊,齐晓卉心里想着,嘴上却说道:“苏总,人总是要独立的。现在你在瀛洲市,我有事可以找你帮忙,但是你又能帮我多久?你自己设定的时间也只有六年。六年,不要说对我来说很短暂,对你来说也不算太长啊。我们都还有许多个六年要过呢。这个六年里,你帮我,那以后的每一个六年,我又找谁去?”齐晓卉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难道你要我每隔六年就把自己卖掉一次吗”。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把每一个六年都延续下去啊。”苏睿文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这么晚才遇到她,本来就是一种遗憾了。如果能够在后半生一直有她的相伴,那么对他来说,就是命运的恩赐了。

可是苏睿文的回答并没有让齐晓卉放心,她甚至嘲笑起自己的天真来了。现在是什么时候,是他买欢的时候。这个时候,不管她提出什么要求,他回绝的可能性都是不大的,只要自己的要求不触及他的底线,譬如离婚。

当然,自己答应了他的要求以后,他确实不会马上变脸。任何物体的运动都有惯性,男女之间的情感也一样。顺着惯性,他们可以携手走过一段人生。但是这段人生到底有多长,他的设定期限是六年,她却不知道这个设定是不是能够实现。

不要说像他们这样明码标价的交易,就是像吴雪飞和倪伟刚那样,放弃了自尊和名誉的所谓的爱情,又走了多远呢?围城里,也许很辛苦,也许不好过,但是至少它可以帮你抵挡住流言蜚语;围城外,也许很浪漫,也许很惬意,但是当流言来袭的时候,会将你所有的遮羞物都剥得一干二净,将你的自尊和人格打落在泥淖中。

齐晓卉突然知道了自己在担心什么了,她担心的是,没有原则的爱情,结出的会是一枚让自己追悔终生的苦果。爱情如同鲜花,当每一种花都盛开的时候,人们看不出哪一种花更美丽,甚至罂粟花会比桃花更艳丽,而无花果则很容易被人忽视,可是有谁会认为,罂粟果比无花果好呢?

因此齐晓卉微微地笑了一下,轻声问道:“苏总,是不是若干个六年之前,你对你的太太,也曾许下这样的承诺?要跟她一起,将人生的每一个六年都走完。”

这句话让苏睿文在略加沉思后,明白了什么,他问道:“晓卉,你拒绝的不是我的帮助,而是我所期望的我们之间的关系,对不对?”

齐晓卉做了一个深呼吸,既然苏睿文已经挑明了,那么自己也没有什么好遮着藏着的了,因此她坦然地说道:“是的,苏总,我是一个很小气的人,希望和我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我的唯一,而我,也是他的唯一。我不喜欢分享,尤其是爱人。”

苏睿文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晓卉,你知道红玫瑰和白玫瑰的故事吗?对男人来说,感情上的唯一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这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你认为一个过度看重感情的男人,会有出息吗?”

“会!”齐晓卉肯定地点点头,“一个看重感情的男人,才会把家庭的幸福当作他奋斗的永恒动力。就譬如苏总,你的奋斗,难道不是为了你的家人?假如你不是因为心疼妻女挤在狭小的空间里,连转个身都费事,也许你奋斗的动力就会减少很多。”

“是吗?”苏睿文似乎有些动容,沉默了片刻,才问道,“晓卉,告诉我,是不是你心里……有人了?告诉我,我会祝福你的。”

有人?有谁?齐晓卉有些愕然,不知道苏睿文为什么会这样问,她心里会有什么人?是顾林涛吗?不,这怎么可能,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个未婚的大男孩儿,不管他曾经和沈琳同居过多长时间,从法律层面上来说,他就是未婚。而自己呢?离异,带着一个六岁的孩子,怎么看怎么不般配。他那些动听的话,不过是失恋后的一时迷糊,哪里能当真。

就算他当真,自己也不能当真,就算自己当真,双方的家人能当真吗?就算双方的亲戚和朋友都接受了,那么社会上的各种质疑呢?所谓众口铄金,脑子发热的时候也许会不管不顾,可是等一切都安静下来了,各种矛盾就会因此产生。浪漫的爱情只存在于小说家的笔下,并不适合实践。

想到这里,齐晓卉微微摇了摇头:“现在还没有……但是,我相信我可以等得到他。”

“那么……不考虑我的建议?”

齐晓卉坚决地摇摇头。

“假如我愿意等你呢?”苏睿文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我是说,假如在我离开瀛洲市之前,你还没有找到你要等的那个人,你愿意考虑我吗?”

这句话让齐晓卉有片刻的迷醉,随即,她微微地扬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恬静而迷人的微笑:“苏总,我承认你很好,很优秀,也很有魅力,但是……你是属于你的妻女的,你已经不能爱别人,也不能被别人爱了。于我而言,你就是那个雷池,我无法跨越。因为跨越雷池,我所要付出的代价,会远远高过我的承受能力。我无法接受由此带来的后果,我也不想……让我的孩子因我而蒙羞!”

苏睿文沉默了,过了良久,突然问道:“那么,你愿意接受我的帮助吗?”

“不。”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就不要再有所保留了吧,齐晓卉很坚决地否定道,“对不起苏总,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接受任何名不正言不顺的帮助。”

黑暗中,听得见苏睿文轻微的叹息声,然后他缓缓地说道:“晓卉,我不知道遇到你是我的幸运还是不幸,你知道吗?当你问我会不会离婚娶你的时候,我真的很后悔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其实我早就该知道了,我在你心目中的好印象,有很大一部分是建立在我对家庭的态度上的,对吗?告诉我,你不愿意答应我,有一部分原因是不是你自己的婚姻遭遇了背叛,所以你觉得这对女人来说,是一种莫大的伤害?”

“是的。”数月来如同阴霾一般模糊的暧昧,此刻似乎被双方平和的心境和明朗的态度驱散了。这就是不曾越过雷池的好处,你能够掌握自己,掌握主动权。想到这里,齐晓卉爽快地承认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爱情的美好,在于它接受了道德的束缚。就好像被约束在蜿蜒河道中的水流,是生命的起源,而决堤的江河,是生命的灾难。”

苏睿文心有所动,这真的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小女人,他只能遗憾。生活,有时候真的很残忍,它会让你遇到无数个你喜欢的、你欣赏的、你适合的,或者是喜欢你的、欣赏你的、适合你的,但是,你的选择只能有一个。至少,在同一个时间段,你只能选择一个。

而许多时候,不是每一次的选择都是无悔的。所以我们面临**的时候才会迟疑、才会越轨。所以很多时候,比选择更重要的,是担当、是责任、是尊重自己的选择。就好像自己,年轻时遇到了林秀媛,她是一个好女人,陪伴自己度过了创业阶段最艰难的时光,为他赡养父母、抚育女儿,没有林秀媛,不可能有现在的自己。

而在即将步入晚年的时候,他遇到了齐晓卉,这个年轻而倔强的小女人,有着她自己的处世原则和方式,让他不得不另眼相看。她的存在,打破了他一直以来以为有钱就可以得到一切的想法,她让他遗憾,却又让他感慨,这是一个让男人感到安全,同时也让女人感到安全的小女人。

想到这里,苏睿文微笑着问道:“如果我收回我曾经说过的话,那么,你愿意跟我以另一种方式相处吗?就当作朋友,接受我的帮助,名正言顺的帮助。”

齐晓卉愣了一下,随即俏皮地回答:“只要你的太太没意见,那我就愿意。”

苏睿文又是一个意外,随即,坦然地往椅背上一靠,微笑道:“我想,如果我的太太知道你说的这些话,那么她会很放心我们之间成为朋友的。”

只是瞬间,齐晓卉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女人,让男人喜欢并不难,难的是让男人欣赏,更难的是,让女人也欣赏,而最难的是,让女人放心。她做到了吗?好像……是吧,他坦然而赞许的目光,不是对她的最大肯定吗?

第一次,齐晓卉面对苏睿文,露出了恬美的微笑,那是女人最让男人心动的笑容,只有让女人放心的男人,才能看到如此纯真而美丽的笑容。

“谢谢苏总,有机会我一定会去你家拜访你太太的。”

“那……你还愿意接受我的帮助吗?只是朋友之间的帮助。”苏睿文从后视镜里看着她,“我早就说过,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你为什么要这么固执呢?”

“苏总,你从来没有为钱烦恼过,所以才会这样认为。但是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人在为钱烦恼,所以在他们的眼里,钱还是有着许许多多其他含义的。”齐晓卉淡然一笑,“很不幸的是,我就生活在他们之中。”

苏睿文沉默了,第一次遇到齐晓卉时,见她纠缠于婚姻财产,纠缠于孩子的生活费,死活不肯离婚,甚至不惜以自己为代价,请他找私家侦探。那时候,他认为她跟别的女人一样,对婚姻的需求也就是一个“钱”字。他只是同情她的不幸,同情她曾经的善良被无情地践踏了,所以才提出用钱来帮助她。

现在他明白了,她确实需要钱,但是她只需要属于自己的钱,她不要别人名不正言不顺的帮助,更不要用名誉和清白换来的利益。私家侦探?苏睿文微微一笑,这或许是一个好办法,可以试一试。

车在绿漾小区门口停住了,苏睿文甚至连车都没有下,平静地跟齐晓卉告别。齐晓卉回到家里,果然乐乐不在,打了个电话给顾林涛,说是带着他在广场上学溜旱冰呢。“我让同事带了双旱冰鞋回来,今天刚带到,在试鞋。你等下,我们一会儿就回家。”

放下电话,齐晓卉的心中涌过些许暖意,随即陷入了沉思。乐乐从小就不提爸爸,所以一直以来,自己都以为,在孩子的心中,爸爸并不是家里必不可少的一员。但是她真的没有想到,原来在乐乐看来,爸爸是坏人,正因为爸爸是坏人,所以家里才没有爸爸,因为我们不需要坏人。

孩子的逻辑没有错,许俊平也确实不是一个好爸爸,可是这样的观念留在孩子的心里,对他的未来显然会有很大影响。最明显的就是,他无法准确定位爸爸这个称呼。她可以独立抚养孩子长大,也可以让家里没有爸爸,但绝不希望儿子认为爸爸就是坏人,顾林涛说得对,乐乐会长大,他也会成为爸爸的。

齐晓卉有些后怕,果然孩子有自己的观点、自己的认知。很多事情,并不能如她所愿,就算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子,也不能百分之百地保证,孩子会按照她的设想去成长,就譬如现在这个关于爸爸的问题。

那么顾林涛的出现,对乐乐来说,是不是一种幸运呢?是的,他对乐乐很好,父亲该做的一切,他都很努力、很用心地在做。只是,这一切对乐乐来说,可能会非常短暂,一年?半年?三个月?甚至再过几天,这份父爱就会消失。到那时,自己又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