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病房门口,乔沅夕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说话声,不是舅舅,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乔小姐,请进。”李秘书轻轻推开半掩的门,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乔沅夕冲她微微颔首,走进去了。
进入病房,她最先的目光是和舅舅对视了一下,之后又看向了坐在病**的老人。
脑海里早没有了对姥爷容貌的记忆,只记着是个非常威严的老头儿。此时看到,姥爷看着的确很威严,不苟言笑,双眼有神,精神矍铄。
“沅沅来了。”程向琛笑着朝她走了过去。
“舅舅。”乔沅夕看着他,脸上淡淡露出一点笑来。
程向琛带着她走到病床跟前,对她说:“这么多年都没见,都不记得了吧?姥爷!”
乔沅夕看着坐在**一脸严肃的程老爷子,犹豫了一下,开口叫道:“姥爷。”
生涩、疏远。
程老爷子目光如炬地端量着乔沅夕,片刻后说:“先坐吧。”
没有隔辈亲的那种激动,哪怕是看在过世的女儿的面子上,老爷子表现得也很淡定。
病床另一边,坐着个年轻男人,在打量乔沅夕后,好奇地问:“爷爷,这是谁啊?”
乔沅夕闻声看向男人,长相俊朗,神态张扬,浑身一股玩世不恭的姿态。
她猜,这位可能就是姥爷的干孙子了。
程老爷子看了一眼楚睿,对他说:“这是我外孙女,按年龄,该是你的妹妹。”
楚睿眉毛一扬,“我就说呢,感觉看着妹妹眼熟,像是在哪见过。”
乔沅夕面色淡定的看他,心里却把白眼翻上了天。
程老爷子又看向乔沅夕,问道:“今年25了吧?现在做什么工作?”
乔沅夕回道:“在市里小学做美术老师。”
“人民教师。”程老爷子很满意的点着头,说:“这个职业好,教书育人。”
乔沅夕淡淡的一笑,没说话。
“以前你妈她……在家总做菜?”程老爷子看着外孙女,与女儿四五分的相像,心里对女儿的那份想念,更甚了。
乔沅夕说:“家里平时有做饭阿姨,我妈不常做。一般我妈做菜,都是在想姥爷的时候,会做上一道姥爷爱吃的菜,我妈说,她吃了,就等于姥爷也吃了。”
程老爷子一听,倏地鼻子一酸,强忍着情绪,又问:“那她怎么教你做菜呢?”
乔沅夕观察到了姥爷的情绪变化,像是在沉浸在回忆里一般,缓缓地说道:“我妈说,姥爷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了,以后等您老了,她不能在身边尽孝,想到这个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她就教我做菜,想让我替她尽孝,让姥爷以后能吃到姥姥和我妈的手艺。”
这话的煽情量足够重,程老爷子眼圈见红。
“我的阿言啊……”
程老爷子的一生都奉献给了部队,铁血汉子,可在听到外孙女的这几句话的时候,还是抑制不住的流了眼泪。
程向琛低声安慰道:“爸,别激动,我姐她一直都惦记着你呢,她从没记恨你。”
乔沅夕低垂着眼,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她说不出口,她一直就觉得,姥爷对妈妈太绝情。
楚睿坐在那里,眼神如狼一样盯着乔沅夕看,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
乔沅夕感觉到被注视,抬眼朝楚睿瞟了一眼,两人视线相交,楚睿冲她露出一个无害的笑。
程老爷子知道自己失态了,有点下不来台,对程向琛和楚睿说:“你们俩先出去吧,我单独和沅沅说会儿话。”
楚睿起身,跟在程向琛身后,出了病房。
“叔叔,等下中午,带妹妹一起去吃个饭吧。”楚睿对程向琛说。
程向琛坐在椅子上,看了他一眼,“再说吧。”
病房里,程老爷子思女心切,问了乔沅夕很多程向言这些年的事。真如舅舅所说,姥爷很想母亲,回忆起从前的事来,姥爷还会激动地红了眼圈。
是不是人上了一定岁数,就会对曾经过往的遗憾变得在意了呢?
程老爷子只打听女儿的事,除却开始问了乔沅夕的职业,之后他没再问她母亲去世后的生活过得如何,以及乔洪波双规的事,他也没问。
如此来看,自己这个外孙女的身份,在他心中是没什么分量的,今天能被叫过来,也是借了妈妈的光。
快聊完的时候,程向琛进来了,“爸,护士来量血压了。”
乔沅夕起身让开了地方,站在一边。
楚睿过来,挨着她一起站着,把手机里的二维码递给她,笑着说:“加个微信吧,以后在京州,有事找哥哥。”
乔沅夕心里腹诽:哼哼,我可不是有事要找你!
她没动,眼睛朝程向琛看过去了。
“看叔叔干什么?你又不是小孩子,加个微信他还会不让?”楚睿半开玩笑地问。
话既然这么说了,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了,拿出手机扫了码,加上了他。
护士量完血压离开了,程向琛俯身,问:“爸,中午你想吃点什么,我让沅沅回去给你做。”
程老爷子已经恢复到之前的威严凌厉之姿,说道:“年轻人工作忙,回去忙自己的事吧。”
“行,”程向琛顺着老爷子的话说,“来日方长,以后你想吃什么,我就去接沅沅过来。”
乔沅夕知道自己得走了,想了想,又走到病床前,柔声细语道:“姥爷,您好好养伤,等您过寿辰的时候,我再来看您。您不知道,每年您的生日,我妈她都有给您准备生日贺礼。”
程老爷子眼眸一亮,“那你过来吧,这么多年了,也没一起热闹过。”
“再把你妈准备的贺礼,都带来。”
乔沅夕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从上面取下一个钩织的红色的龙,递给老爷子,笑着说:“姥爷,我妈说,您属龙,这个是她当年钩的,看着是不是挺丑的?”
程老爷子接了过来,哑然失笑,“可不丑,阿言的手是最巧的了。”他一边说,一边用大拇指摩挲着。
乔沅夕看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开口告辞,和舅舅从病房里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