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似乎一碰到有关情敌的事都会变得不那么理智。

红蓼性格本就跳脱, 就更缺乏了一点理智。

云步虚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慌张不心虚,他好像还有点高兴,压抑的眼神如雨天转晴, 放出几丝光芒来。

“先饶我片刻。”

他抱着庞然大物的脖子,感受着她微带针感的雪白毛发擦过皮肤, 情不自禁地阖上了眼。

“一刻也不能饶。”红蓼气势汹汹,“你要去见什么大长老,自去见就是了, 非要扯上我做那么多铺垫做什么?”

越想越气, 红蓼真的咬了他一口,有一点疼,云步虚不自觉轻哼一声,音色宛转低徊, 充满了**力。

“……”红蓼瞪大了狐狸眼,“这个时候了还勾引我,可见是真的不守男德!”

云步虚半睁开眼,他伤还没好,脸色本有些苍白,但这么折腾了一番,脸颊泛起了淡淡的绯韵,倒是更有几分病中美人被欺凌rou躏的无助之感。

红蓼……红蓼颇有几分怜爱。

其实她也知道云步虚不会是那样的人, 但心里就是很不踏实。

她明白自己这是没安全感。

为什么会对云步虚没安全感?

自然是因为她想要从他身上获取这份安全感。

至于为什么想要……

红蓼慢慢放开了他的脖子, 望进他的眼睛里, 看到温和流淌着的纯粹情意。

为什么想要呢?不难明白。

从在妖王宫开始她的心态就转变了, 变得不清白也不轻松起来。

明明可以只是身体快乐, 不附加感情, 不给彼此套上枷锁, 可云步虚这个妖孽非要勾引她,非要说什么“心中亦有你”,现在好了吧!还真是亦了!

至于“亦”的深浅,她不清楚,也无法衡量,但她了解自己,对她来说,她会对他起了这样的心思,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说到底还是他太会勾引人了,看看他现在这个眼神,红蓼不悦地拿爪子捂住了。

“惯会利用自己的优势来占我便宜。”她生气地埋怨了一句。

云步虚握住狐狸爪子,也没拉开,就那么摩挲着,明明对外是个那么冷酷淡漠堪称暴君的存在,面对她时却总会有近乎违和的柔和。

“你知我不是。”

她的爪子尖锐,擦过他脸颊的肌肤就带起一道红痕,红蓼一愣,赶紧收起爪子,变回了姑娘的样子。

“你怎么不防备?”她摸了一下那道血痕,“都流血了!你的护体罡风呢,打啸天的时候那么厉害,现在怎么没了?”

云步虚看着她:“你和他怎能相提并论。”

红蓼噎了噎,想用法术帮他把伤口愈合,这点小伤她还是可以的。

但云步虚拒绝了。

他拉开她的手,任她趴在自己身上,轻咳了一声有些沙哑道:“接莲绽的帖子是为了你。”

“……又不是非得接她帖子才能进青丘。”

“的确,但在青丘她势力最大,若你想知道什么内情,问她最快。”

红蓼哪里需要问谁?她自己就什么都知道。

她看起来还是不太想回去,虽然她也不喜欢道圣宫,但更排斥回到那个原主的“家”里去。

她从云步虚身上起来,神色恹恹地趴到一旁,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云步虚就是这个时候,突然丢下一颗雷:“这样不想回去,是怕被青丘同族看穿?”

红蓼惊得一激灵,瞪大眼睛望了过去。

云步虚有条不紊地说:“夺舍?”

红蓼激动地舔舔嘴唇:“接、接近了。”

“不是夺舍。”云步虚慢吞吞道,“借尸还魂?”

“……接近。不行,我还是说不了。”红蓼出了一头的汗。

云步虚见此也不问了,只自语着:“无论是哪种,既你不是她,却可以变成她,你们之间必然有些联系。”

“嗷。”红蓼凑过去,扯扯自己的脸,拍拍自己的身体。

云步虚:“长得一样?”

“哈哈!”红蓼笑起来,一扫之前的郁闷,直接站起身蹦了几下,“看看这个!”

她拉开小衣一角,露出腰间一颗漂亮的红痣,在靠近肚脐眼的位置。白生生的柔软肚皮上一颗红痣,像雪地里的一颗红樱,云步虚俯身打量,在她的注视下很重地抚了一下,留下淡淡的痕迹。

红蓼没防备他会突然这样,狠狠战栗了一下,脚尖都绷紧了。

“做什么。”她脸有些红,“痛,轻一点。”

云步虚答应得好好的,下次去抚的时候却更用力了。

红蓼一个没站稳就倒在了他怀里,人靠在他颈间,听到他不疾不徐地说:“既连这般特征都一样,那更要去一趟青丘。”

“怎么还要去啊?”红蓼急了,撩起裙摆坐到他身边,“你都知道得差不多了,还去那里做什么?不会真是奔着那第一美人去的吧?”

云步虚望过来:“你果然知道我不是三心二意之人,方才又为何那样生气?”

“……谁说我知道,我不知道。”

“你知道。”云步虚捏住她的下巴,迫得她往后倒,“你那样生气是因为……”

“别说了。”红蓼试图捂他的嘴,但他往后一撤就躲开了。

“你在怕。”

他脸上挂上了明晰的浅笑,笑意深入眼底,有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愉悦。

红蓼看着他这个笑,又不想拦着他继续说下去了。

这人平日里看着总是冷冰冰苦大仇深的,像个法官锤一样时刻准备一锤定音审判一切。

现在这样笑着,倒是难得看出了一些人烟气来。

他目光灼灼地凝视她:“你心中,果然是极看重我。”

红蓼张张嘴,很多话想说,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懒散地坐在地上,昨夜还嫌弃道圣宫冷,现在却又觉得浑身发热。

她抓着轻纱的衣袖,视线缓缓落在地面上,盯着自己的衣摆缄默不语。

从一开始云步虚就认可她喜欢他这件事。

在他还没有表明身份的时候,就觉得她已经对他情根深种,至死不渝了。

可直到此刻他才发现,其实他也没有那么笃定。

是在刚刚,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好像感受到了她真正的情意。

“了了。”

他在叫她,红蓼不说话,他便自己继续说下去。

“其实昨夜我便想到了这些。”他解释着,“你们那样不同,我自是知道绝非同一个人。”

红蓼一拧眉:“知道为什么不早说?害我纠结了一晚上。”

“我也在怕。”

红蓼呆了呆,惊讶地看向他。

他徐徐道:“我怕误判你的心意,怕你并非真的想让我什么都知道。你不久前还一心想着离开我,我不确定你是否想要保护这个‘秘密’。”

所以他装作没猜到,哪怕她表现得似乎是想说却有难言之隐,他也不敢冒险和盘托出。

就怕有那么万分之一可能,她是故意不想说的。

就是在刚刚,在她因莲绽的事吃味的时候,他才下定决心说出来。

“无论如何,你都要随我去一趟。”云步虚牵着她的手将她拉起来,“不管你是以何种身份来到这里,我都必须确定你不会在某一天突然消失。”

红蓼倒是完全没想过这个,听到后不禁愣住了。

“你既到了这里。”云步虚一字一顿,“我便不可能再让你离开。”

“我没办法放你走。”

他神色压抑起来,细碎的光影投射在他脸上,闪着明暗交杂的光。

“我必须斩断任何会将你带走的可能。”

红蓼只是听他这么简单说了一句,就轻而易举体会到了他的决心——她比任何时候都觉得云步虚很危险,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如果她真的回去了,他会用尽一切办法抓到她,然后把她这个不识好歹始乱终弃的狐狸精给嘎了。

红蓼摸摸冻僵的手臂,又摸摸还热乎的脖子,清清嗓子说:“既然你那么想去青丘,就去好了……”

反正她也没有什么非要回去不可的理由。

显然在这里要比回去做社畜有趣得多。

最重要的还是有这样的美色当前——

云步虚刚释放完凛然杀意,突然就朝她身上倒过来,红蓼稳稳地将他接住,看到他皱着眉在她怀中不断地咳着,嘴角甚至还咳出了点点血迹。

“这是怎么了??”她懵了一瞬,心疼地乱了手脚,“怎么还吐血了,你这次都没灵力尽失,应该可以自己疗伤啊,怎么到了现在还会咳血?”

云步虚没说话,他只是眼神幽暗地瞟了她一眼,她顿时一僵,怎么说呢,总有种既视感——

我吐了,我装的。

啸天的话犹在耳畔,红蓼理智地判断了一下云步虚假装的可能,最后还是屈服在他柔弱而不能自理的俊美外表之下。

“乖宝,走,咱回去躺着。”

装不装的,没办法,她就是吃他这一套!

云步虚在她的搀扶下回到床榻边,坐下后半垂下头,苍白着脸,蓝金的道袍熠熠生辉,禁欲又冷清。偏生他开口的语气,威严里还夹杂着情不自禁暴露的丝丝忐忑。

“我方才那样说。”他一句三喘,“你不会又起了要跑的心思吧。”

他好像说这么一句话就完全没力气了,虚弱地倒在榻上,道袍凌乱,墨发披散,乌瞳半阖,我见犹怜。

“你素日便介意你我身份之差,几次三番因此抛却于我,今日我这样同你说话,你定又会觉得没能在我上面,被我压了一头。”

他短促地喘息了一下,手背搭在眼睛上,轻咳着道:“我如今身子这般,此次去青丘路上你若想走,我定是拦你不住的。”

“届时只怕非但不能斩断前因,还会明珠弹雀,得不偿失。”

……

……

一个大男人,原来可以这样娇吗?

红蓼不可思议地看着云步虚,她实在没忍住,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演还是你能演。”

云步虚被戳破也不慌张,仍是那副样子,只拿开了手背,微红着一双若即若离很有风韵的眼睛,红唇开合道:“莫要逃。”他字字虚弱,“我重伤在身,此次青丘之行关乎你的秘密,也不宜带着道圣宫其他人,等真到了那里,还要由你来保护我。”

“……我?”红蓼指了指自己,摆出“别来沾边”的架势,“我才八条尾巴,人家青丘秘地里不知道多少强大的九尾天狐,你指望我,那咱们还是趁早……”

她话没能说下去。

因为她看到云步虚难得泛起清旖的双眼逐渐黯淡了下去。

像皎洁高贵的月一点点坠落月空。

嫦娥还得自己奔月呢,她这儿直接把月亮给搞陨落了。

红蓼心一揪,比他刚才还要呼吸困难。

草(一种植物)。

她可能要让啸天失望了。

“我裤腰带呢?”她低头翻找。

云步虚一皱眉:“什么?”

红蓼闷闷地说:“我把脑袋栓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