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宁凝被气得笑出声来,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我嫖你个死人头啊!”

通常说来,按着剧情的发展,应该是宁凝抄起桌面的水杯泼韩垚杰一头一脸,然后昂首挺胸趾高气扬的走出餐厅。可惜这种喜闻乐见的戏码被服务员打断了,因为就在宁凝打算拎包走人的时候,服务员开始上菜了……

虽然宁凝并不是一个执着的吃货,但她绝不会让自己饿肚子,尤其是这家餐厅的出品向来都是她的心头好。所以她看都没再看韩垚杰一眼,认真而专注的吃起东西来。

如果不是上午才见过韩垚杰神采奕奕、言辞敏锐的样子,宁凝大概早就让他打哪儿来就回哪儿凉快去了。她觉得上帝制造他的时候,一定是心不在焉,或者还有可能打起了瞌睡,否则,怎么会让他拥有这么极端而巨大反差。

那天夜里喝断片的韩垚杰,一边追问她是不是法海派去的,一边反复强调自己变不出蛇尾巴,因为说不清自己住在哪里,急得就像是只找不到主人的小狗,所以她才会一时心软把他给带回了酒店。工作时那个侃侃而谈的韩垚杰,逻辑清晰、思维敏捷、语言有力,甚至会让她觉得很有魅力。可是此时此刻的这个人,简直是蠢哭了……

韩垚杰心情复杂的看着宁凝,有点忐忑,又有点尴尬,除了继续喝莫吉托,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了。

“你不饿吗?”宁凝吃到一半忽然抬头,情绪一路下行的韩垚杰猝不及防,好像是受到惊吓般一抖手。还好他的杯子里只剩下冰块,没什么**可以被洒出来了。

“不……不是……”韩垚杰放下杯子,紧张得语无伦次。

“服务员!”宁凝转头朝站在不远处的服务生招了招手,待他走近接着说道,“给他来一杯长岛冰茶。”

服务生很快便将宁凝点的鸡尾酒端来了,长型的柯林杯中盛满了调和得像红茶一样的混合酒精。韩垚杰做了个深呼吸,然后一仰头喝掉几乎小半杯,辛辣的酒迅速在他的胃里放了一把火。然后没过多久,他似乎终于克服短暂的说话嗑巴的问题了。

“宁……小姐……”韩垚杰很真诚的看着宁凝,“我的确不太擅长跟陌生人沟通,其实,我是想说,如果那天晚上我做了什么无理事,请你不要介意。”

宁凝根本没在意韩垚杰在一旁的自说自话,与其跟他夹缠不清的讨论那笔可笑的“嫖资”,还不如多吃些东西来得实际。一直到她吃完,韩垚杰还在喋喋不休,从一开始的道歉,到反省自己严重的人际交流障碍,这时好象说到某个失败的相亲案例了……

“后来,我朋友追到那个和我相亲的女孩儿了……所以你看,我果然是没有良好的沟通技能。但其实,我就是想说,不过不管我做了什么,一定会负责的!”韩垚杰一口气说了几乎可以整理出一整套狗血剧的往事,他从来没有试过如此全面而完整的倾述,哪怕是跟步英俊一起吃饭喝酒也没有说过这么多话,竟然让

他有点通体舒爽的感觉。他不自觉的唤来服务员,又点了一杯长岛冰茶。

“首先,我不需要谁来为我的人生负责,能负责的只有我自己。其次,那天晚上你真没什么。因为我的钥匙丢了,只能住酒店,而你死都说不清楚自己住哪里,所以我就是顺便把你拣去酒店住了一晚上而已。最后,再说两个段子来听听,还挺好玩……”韩垚杰的“丰富”经历终于把酒足饭饱的宁凝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特别是他最后讲的那个关于与虞夏相亲的既可笑又惨痛的故事。

每个人都有一些埋在心里不愿意轻易谈及的记忆,大概是韩垚杰身上那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又或许是他自嘲的讲述的那些可笑经历,宁凝望着他,觉得好象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韩垚杰的头痛得快要裂开了,努力睁开眼睛,却感觉到整间屋子都在旋转。挣扎着摸到床头的手机给助理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大概是生病了,再混沌的安排了几句工作的事,便又倒头睡了过去。

同样的房间,同样的酒店,以及同样一丝不挂的躺在**,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意识终于也跟着苏醒了。穿,越,了!这是他最直接的反应,然后想想这也太天方夜谭了。好在长岛冰茶虽烈,却远不如苦艾酒的杀伤力强大,至少他还记得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

晃动的柯林杯,红茶色的酒,若有若无的背景音乐,絮絮叨叨的聊天,酒店房间里的昏暗灯光,轻声漫语的婉转起伏……而现在,房间里似乎还能闻到宁凝身上那股淡淡的、像甜橙一样的香味。

韩垚杰这时非常十分绝对的确定,昨天夜里,真的发生了他此前曾经以为发生过的事……

宁凝被自己的生物钟毫不留情的从睡梦中拖出来,睁眼便看到睡在自己的身边的韩垚杰,那一刻,她深深的觉得,一定是自己醒来的方式不正确……

她放轻手脚从**滑下来,活像是只做了坏事的猫,迅速将自己在这间房里留下的踪迹掩藏起来,最后垫着脚尖悄悄的溜之大吉。初夏清晨的阳光很是明丽,她却有些头晕脑胀,昨天才反省过喝酒误事,怎么就没记住教训,这回可真的是误事了!

回公司的路上,宁凝很认真的思考了一路,最后对自己说,现实就是用来逃避的!然后给她的老板唐纳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休假申请信,让自己已经过世很多年的外婆再过世一次。并且还专门搜索了一堆各地做超渡法事的资料,杜撰出一篇堪比民俗学论文的介绍,详细描述家乡的风俗是要如何操办高龄离世老人的丧事……

对于老外而言,这种掺杂了家庭、宗教、以及各种他们无法理解的习俗的东西,一向是非常具有说服力的。更何况宁凝给唐纳做了将近三年的秘书,还从来没有休过长假,所以他不但同意了宁凝休假一个月,考虑到宁凝一直以来认真勤勉的工作态度,还特意私人发了一笔慰问金给宁凝。

详细的梳理好这一月的工作备忘,给公司各个部门主

管发了一封自己要休长假的告知邮件,订好夜里回家的机票,再把办公桌的桌面收拾整理了一番,宁凝差点觉得自己这不是要去休假,而是正在办理离职手续。

当她拖着行礼箱走进机舱时,觉得自己的头顶一定闪耀着四个灰头土脸的大字——落荒而逃!

尽管虞夏只是低不可闻的回答了一个“好”字,却重重的落在步英俊的心上,他情不自禁低头在虞夏额角印下一个吻,轻柔得仿佛是怕碰碎一件精致的瓷器。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浅吻,让虞夏觉得充满了柔情蜜意,一颗心差点便要被融化掉了。

回家的路上,他们两人十指紧扣,什么话都没有说,什么话也不用说。虞夏向来觉得,甜言蜜语虽然让人听得开心,却及不上两个人在一起时,情愫的无声流转那般动人心魄。而步英俊在与她相处时,早已熟悉了她既敏感又慢热的个性,太过热情和炽热,或者只会适得其反。至少,她接受了自己的表白,不是吗……

刚刚回到家里,虞夏就接到了杂志社的编辑打来的电话,一来是问候一下她的伤好得怎么样了,二来便是催稿。虞夏也发现这小一个月来,她真是一点正事都没做,赶紧回复她的编辑说,再休养一个星期,下周的这个时候一定把大纲用电邮发过去,等对方确定以后她就马上写。

放下电话,她对步英俊说,第二天得回家去取自己的笔记本,要开始工作才行了,而且这么天天让他陪着自己养病也不是个事。步英俊皱着眉头说她的伤都还没全愈,应该好好休养才是,反正他自己的工作从来都不像是正经事,休息个五六七八个月也没有太大问题。如果虞夏一定要开工,也可以直接口诉,自己来替她打字。说着话,去书房里把笔记本拿了出来,很认真的打开空白文档,等着虞夏开口。

虞夏伸手把他捧着的笔记本合上,说还有一个星期可以偷懒,歇太久好象有些不在状态,一时也没想好该写什么。步英俊看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索性放下笔记本,问她要不要出去转转,一来不用天天闷在家里,二来说不定溜达溜达就有灵感了。顿了顿又说自己过几天正好要去看一个比较私人、小众的艺术品展览,不知道她有没有兴趣一起,还强调不是所谓的当代艺术,而是偏向传统审美的艺术品。

听到他的强调,虞夏一下子笑出声来,想到自己在京都时,说当代艺术是后现代主义、前列腺思维,看来给他的印象还挺深刻……不过参观展览这事倒是挺吸引她,正好看完后还能再去那间刚刚开张不久,坊间风评很高的餐厅瞅瞅,兴许她的美食专栏就有好内容了。

两个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步英俊意外收到紫苏的电话,他赶紧接起来,汇报虞夏在他这里能吃能睡、一切都好。紫苏却说要在他的咖啡厅里寄存一幅画,过段时间会拿走。虽然不太理解她想干嘛,步英俊还是一口答应下来。接着她让他把手机交给虞夏,说是要确认一下虞夏好不好,步英俊只得无奈的照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