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法进到孟博斐的精神体, 也不像以前那样懵懂,于是她开始向外探索了。

她的本体还留在孟博斐的心流世界,只是探出了灰色小须须, 好奇地看着避难巢的主屋。

她依旧直白:“这屋子好脏,床也小, 那椅子上怎么没有软垫?”

避难巢的屋子和孟家藏书阁自然是没得比, 可惜她也只有这一个对照组, 对着藏书阁的布置来看的话,难免会嫌弃避难巢的屋子了。

如果不是她, 孟博斐也快忘记藏书阁了。

他小时候一直待的地方,后来到让他避之不及了。

孟博斐:“椅子只是个统称, 它有很多不同的款式。”

孟博斐扯过自己的风衣,几下就折叠成了豆腐块, 放到了那脏兮兮的木椅子上了:“这样?”

她:“要棕红色的, 带着金色丝线,还有花纹。”

孟博斐笑了, 知道她说的是藏书阁中自己常坐的那把椅子:“很快你就可以过去了。”

灰色小须须趴在他肩膀上,像个打着哈欠的慵懒猫咪。

孟博斐看到自己心流世界中, 女孩也靠着他的精神体, 无聊地打着哈欠。

有了仇瑞起头,避难巢的人格修者们越发有干劲, 陆陆续续有人达成了完整契合, 在仇瑞的引导下, 主动来上交灰羽。

在这个过程中, 她倒是把她们重新认识了一遍。

尤其是仇苗儿, 她很喜欢她,小须须去戳她脸蛋, 仇苗儿敏锐得很,第一时间察觉到了,甚至还脱口而出:“登云姐姐……”

她又戳她一下。仇苗儿咯咯笑着,脑中浮现了一些画面,她对孟博斐越发深信不疑。

她曾经也住在这儿,还带她去过很多地方。

是登云姐姐救了爸爸,是她解放了避难巢,是她捣毁了红尘实验室,是她解放了整个外七区!

孟博斐感受到了仇苗儿的情绪,同时也看到她又长大了一些。

看来她们之间有很深的羁绊,仇苗儿是真切和她长久相处过的。

孟博斐的时间估算得差不多,三四天功夫,她从八九岁的女孩慢慢长大成了十四五岁的婷婷少女。

眉眼间还能看到稚嫩,只是身型舒展开,有了清晰的肩颈线和笔直的长腿。

孟博斐并不觉得陌生,反而熟悉感更强了。

比起年幼时期,他们长大后的相处时间应该更长一些,也更深刻。

她刚好把79号避难的灰羽全部吃掉,发间的灰色发夹轮廓越发分明,别在耳后的黑发长到了侧腰,又被她嫌麻烦,剪到了锁骨处。

身上的灰色长裙会随着她的体型而变大,依旧是到膝盖的长度。

孟博斐:“去试试……嗯……”他话还没说完,精神体就是一阵闷痛,她已经撞了进去。

的确可以了,她去了孟博斐十五岁的记忆。

那时,王照之已经离世半年。

小孟博斐已经不小了。

孟家人普遍身高高,孟博斐在最关键的几年,经历了精进的体能锻炼,身高更是鹤立鸡群。

十五岁,一米八三。

只是体型偏薄,腰身劲瘦,哪怕穿得严肃,也难掩少年气。

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是默默无闻的孟博斐,而是崭露头角的孟家三子。

他早年的平庸,越发烘托了如今的优秀。

不靠资质,不靠高级标签,只凭着两枚普普通通的二星标签,赢得了无数人的尊重。

这个励志神话,是从九岁那年开始的。

王照之死而复生,震惊了所有人,尤其是那惊天动地的“异象”,更是惊动了命运十二哲,他们纷纷赶来,看到的却只有茫然望着天空的小孟博斐和恢复年轻的王照之。

他们惊疑不定,做了诸多检查后,都没有发现异常,询问小孟博斐,他也只是呆呆地摇头,眼尾是哭过的红晕。

十二哲请示了“命运”,没有得到任何回复,只能将视线落向了那襁褓中的女婴。

出生既打破命运。

这个女孩,意义非凡。

王照之活了下来,却一直昏昏沉沉,很难清醒。

小孟博斐本就懂事,如今更是肩负起了照顾母亲和妹妹的责任。

他很想她,又不敢去想她。

一次一次的,都是他把她弄丢了。

原因只有一个,他太弱了。

弱到保护不了任何人。

小孟博斐开始创造奇迹,开始颠覆所有人的预期,开始长大。

九岁到十五岁,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是最天真烂漫且任性的岁月,他付出了百倍千倍万倍的努力,从孟家那没人记得的孩子,成了优秀的孟家三子。

他要守护重要的人。

他希望下次见面,能让她不消失。

只是。还会见面吗?

王照之哪怕醒了,精神状态也大不如前,她每次都会拉着小孟博斐的手,告诉他:“这不对,这不应该,我不能……”

话每次到这,她都无法再说下去。

小孟博斐眼眶通红,无比眷恋地看着她,那一刻王照之像被刀刺进心脏。

她不该活着……可是她的孩子需要她。

王照之:“对不起啊小斐。”

小孟博斐摇摇头。

王照之抚摸他越发瘦削的面颊,心中有惭愧、不甘和懊悔。

究竟图什么?

她这样做,真的对吗?

这个荒谬的世界,值得活吗?

小孟博斐越来越优秀,甚至掩盖了妹妹的“火种”体质,然而他再怎么努力,也留不住早该死去的妈妈。

王照之的生命在肉眼可见的流逝,那维系着她残破精神体的灰色丝线缓慢溃散着。

没人看得见,只有小孟博斐能看见。

随着灰色丝线的彻底消失,妈妈会永远闭上眼。

只是十五岁的孟博斐不再是当年那个稚嫩的孩子,他倾尽全力,努力去做了,剩下的只有接受。

接受母亲的离世。

直面命运的冷酷。

最后的几天,孟博斐一直守在王照之床前,日夜不眠地照顾着她,最后那一刻,犹如回光返照般,王照之睁开眼,双目一片清明:“小斐!小斐!”

孟博斐握住了她的手。

王照之:“是祂……祂选定了小伊……”

孟博斐心一颤。

王照之:“我该死的,我早就该死了,那是我的命,我不死会引发一连串……”

孟博斐:“您不是告诉我,要打破……”

他没能把那两个字说出来,王照之尖锐道:“我不能,我绝不能打破,我得生下你们,我的命运就是生下你和小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