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博斐脑中闪过一些片段,那短暂的记忆中她持有着【哀毁骨立】。

六岁的小女孩还在哭着,抽象的精神体湿润了他的衣襟, 浓浓的悲伤化作实质,直直钻进他的心脏。

给了他扛着高压成长的时间, 给了他一次次直面命运的勇气。

哭泣是一种情绪发泄,她真切体会到了失去至亲的痛苦, 而这份痛苦需要宣泄出来。

她哭累了,伏在孟博斐肩膀上, 沉沉地睡了过去。

孟博斐小心地将她护在怀里,长腿半曲, 坐在被她构建出的“地面”上。

他的心流世界慢慢有了熟悉又陌生的轮廓, 橙红色的精神体像藏书阁温暖的灯光,具像出的墙壁上有隐隐绰绰的书籍, 【泪如雨下】【博闻强识】安静地待在那儿,紧张地凝视着她。

她难过, 【博闻强识】也陷入了一片空白。

像个可以被随意翻阅、涂抹的笔记本。

敲门声唤醒了他, 他不得不退出心流, 好在她已经安静睡着了, 这次明显消耗很大, 但她没有再退回到月牙模样, 而是保持在了六岁的模样。

孟博斐开了门,仇苗儿将早餐送了过来, 他道了谢,小姑娘满眼期待地看着他:“孟先生,今天还讲课吗?”

孟博斐:“讲。”

仇苗儿快活地跑出去,欢天喜地的去汇报好消息了。

孟博斐看着面前的早餐,怔怔地出着神。

他脑中回**着过去的记忆,越来越分辨不出究竟哪个是前哪个是后。

时间不能当作记忆的坐标后,一切都混乱了。

他是后来遇到的她,还是早就遇到了。

他为什么会执着于【泪如雨下】【博闻强识】?

很多人都问过他这个问题,他给出的回答一律是:标签没有星级。

而他也的确在不断地证明这一点。

标签没有星级,哪怕只有两星,也可以对抗神话标签。

真的是这样吗?

还是说他在倚杖着她的偏爱。

【坚定】散发着柔柔的光芒,橙红色中夹杂着些许灰色,抚平了孟博斐的动**。

这不是非此即彼。

他坚信标签没有星级,做自己是人格修行的唯一要素。

他也不会因此而否定她,她给了他【泪如雨下】和【博闻强识】,她为他在黑暗中指明了道路。

他首先是自己,才能够看见她。

在波涛汹涌的命运之海,她是他的灯塔。

孟博斐起身,整理了衣裳,去了外面的“教室”。

听课的人数从最初的五六人,变成了现在的十一二人,他不仅是讲给眼前的人格修者听,更是讲给自己,讲给她。

他的体悟会传达给她,沉睡中的小女孩会有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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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瑞与【纯然之气】彻底契合了,只不过短短一个周的功夫,他有了之前想都不敢想的进步。

不只是他,每个人都有了明显的进步,避难巢的修者和命运之钟的先行者不同,他们的人生阅历太丰富了,从小在苦难中长大,一直面对着标签的污染,无形中积累了足够多的阅历。

相较于生在乐土的先行者,他们像被丢进斗兽场的孩子,能活下来已经是经历了残酷的筛选。

再加上孟博斐这一套被无数顶尖人格修者验证过的修行之道,他们进步飞快,远超乐土的修者一大截。

这天晚上,仇瑞敲醒了主屋的房门。

孟博斐:“进。”

仇瑞推门进来,在相处了这么多天后,他见到眼前的年轻人,还是会感到手足无措。

并不是对上位者的畏惧,而是一种由内而发的敬服,一种忍不住想要在他面前好好表现的紧张。

师生不问年龄。

他是他的学生。

“孟先生。”仇瑞解下了自己的灰羽,认认真真地交给他:“感谢登云小姐,也感谢您对避难巢的照顾,这枚灰羽,请您帮忙还给登云小姐吧。”

孟博斐看到了他的精神体,上面的【纯然之气】颜色趋向于透明,是完整契合的模样。

他收下了灰羽,展开【包罗万象】,拿出了一枚【理解力】:“这是‘哲学家’的三阶标签。”

仇瑞惊讶,话都说不明白了:“这……这……”

【理解力】不只是“哲学家”的三阶标签,更是“幻想家”的,这枚标签在南山交易所,至少能卖到三十万!

孟博斐放到他手中:“你可以融纳了。”

仇瑞结巴道:“这太贵重了,您……”

孟博斐看着手中的灰羽,轻声道:“没什么,海哲有很多抽象标签,只要完美契合,都能申领。”

仇瑞感动得热泪盈眶,连连道谢后,拿着【理解力】出去了……避难巢时来运转,苦了不知多少年月,终于迎来了“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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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博斐回到屋里,将灰羽放在了胸口处,灰色丝线立马像闻到什么一半,探出头来。

这样子,到像是见到了巧克力冰淇淋。

灰色丝线缠住了灰羽,眨眼消失不见,融进了小女孩的发间,那儿多了枚小巧的发夹,看轮廓像翅膀,只是太小了,刚好别在耳后,让柔顺的黑发贴着耳背滑到了肩膀。

她醒了,模样也长大到了八岁。

果然,回收灰羽可以巩固人性。

这是她人性的“支点”。

她比上次更加着急,片刻没停就要撞进孟博斐的精神体/

孟博斐心中一软,感受到了思念。

她惦记着小孟博斐,担心着他。

然而这次,她没能撞进去,反而被拦在了外面,她蹙蹙眉,继续去撞,依旧没能进去,她脾气上来了,用了更大的力气。

孟博斐轻吟一声。

她:“孟博斐,让我进去。”

孟博斐和她沟通:“时间过去了,你得再长大一些。”

她不懂。

孟博斐:“你睡了两天,我应该已经十一岁了。”

祂可以随意拨弄时间,她显然是要遵循一定限制。

这是代价。

她生气道:“你长那么快干嘛!”

孟博斐:“别急,还有很多灰羽。”

她急也急不来,只能气鼓鼓地靠在他橙色精神体前:“我不在那,你肯定又要偷偷掉眼泪,又笨又爱哭。”

她没说的是……妈妈可能撑不了太久。

她当时的力量也只能让她延续几年的生命。

她不说孟博斐也知道。

然而,随着她越来越坚定人性,属于神的那一面注定会弱化。

六年……

孟博斐知道,下一次见面,他们都十五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