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南一眼忘进内室,房间里空空如也!

季舒玄回头,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祁南不信,冲入房中,把小榻上的被子掀在了地上。

那一角带着仙草碎花的布居然只是一方手帕,散在小榻上。

“搜!”祁南气得不轻。

御前侍卫领着众人搜寻,不放过任何角落,就连挂在墙上的画也都被掀开查看。书房外的院子更是寸寸搜寻,不让一寸逃脱。

半刻钟后,侍卫们相继回来禀报,无一人找到玲珰。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季舒玄轻咳一声,把祁南从失神中唤醒,他拱手鞠礼道:“圣上,微臣之所以不愿让皇上在斩影司内多走动,一是因为斩影司内确实没有玲珰,二是因为斩影司之前受陆城主所累,尚未用药水洗过地面,担心圣上龙体染上病症。”

季舒玄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不重要,只要他这么说了,皇帝就无法降罪。

若是个小人小角色也就罢了,偏偏他身居重位,是关乎祈天国运的大司判。

祁南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回身看季舒玄时脸上已浮起微笑,他道:“爱卿一片真心,朕差点就辜负了。来日方长,既然玲珰姑娘今日不在斩影司,那朕就改日再来。”

尽管心有不甘,但祁南还是离开了斩影司。

祁南走后,季舒玄回到书房,把藏在小榻下的离境画卷找了出来。

在摸到画卷的那一刻,季舒玄心里满意,莽莽撞撞的小女子总算做对了一件事。

季舒玄把画卷取出后,玲珰从中走了出来,身上还带着酒味。

季舒玄也曾见过一身酒味的人,却从没有谁像玲珰这样,醉酒后身体香软,绯红的两颊像挂着一段云彩。

玲珰抬起醉眼,含糊地问他:“刚才吵吵闹闹的人是谁啊?”

季舒玄道:“既不知道是谁,又躲什么?”

玲珰道:“来斩影司的还能是好人吗?书房重地闲人免进,让别人看见你这儿藏着个女子算怎么回事。”

“你倒是周全了一回。”

季舒玄道:“你带我去一次离境。”

“你去那儿做什么?”玲珰好奇。

季舒玄语含温柔,“你照做就好。”

玲珰快分不清是自己醉了还是季舒玄醉了,他怎么说话这么温柔?

玲珰把他带到了离境画卷中,同样是床,却有炉火燃烧的哔啵声,房间很暖和,屋内挂着的灯笼把房间映照得昏黄,暖意融融。

季舒玄给玲珰盖好被子,起身。

“你去哪儿?”玲珰不解。

“找个人。”他道。

玲珰烟眉微蹙:“离境中没人。”

“秦雪不是?”他道。

玲珰这才想起离境中还藏着秦雪,酒意似乎淡了大半,她掀开被子从**下来,道:“我陪你去。”

“你需要休息。”他担心她。

“我已经没事了。”她坚持。

季舒玄点头,他希望她能陪着,毕竟他不习惯和女人单独说话。

当季舒玄和一身酒意的玲珰坐到秦雪跟前时,秦雪有些诧异。

季舒玄开门见山,多少有点儿审犯人的味道,“我今天想和你谈谈一些你知道的事情。”

秦雪道:“我所知道的那些,早就成了过去,成了没有意义的灰烬,你们来问我又有什么意思?”

季舒玄道:“我想多了解赫连一些。”

赫连舒?

秦雪看了一眼玲珰,见她眸光暗淡下去,心有不忍。

秦雪微微一笑,朱唇轻启:“司判大人身边有个美人了,怎么还念着从前那位?”

季舒玄道:“千年之前的事只有你和赫连知道,赫连不在了,世上就只有你一人知道。这些事,对我很重要。”

秦雪叹息一声,道:“我以为千年之前的事已经毫无意义,没想到却还是有人想听。既然你们想听,那我说出来也无妨。”

季舒玄问她:“离境中埋葬的那个人是谁?”

秦雪修长浓密的睫毛一颤,沉吟片刻后才回他:“萧睿。”

短短的两个字,从唇齿间说出,却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整整一千年过去了,她还是不能释怀。

季舒玄道:“你曾对玲珰说,赫连爱过一个和萧睿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秦雪眼眶红了,激动道:“不是长得一模一样,就是!她和我姐妹一场,她却做这种事,天理不容!”

听秦雪这么说赫连舒,玲珰心里不仅没有任何痛快的感觉,反而有种自己被骂的不爽快,她提醒秦雪:“真相如何为未可知,你这么下定论太武断。你也知道,我偶尔会得到一段赫连舒的记忆,在她的记忆里,她从没做过什么坏事。”

秦雪微蹙起眉头,好看的脸上写满了哀伤和责备,“你喜欢的人却跑到我这里来询问另一个女人的事,你不指责自己,不指责你喜欢的人,也不指责另一个女人,反而指责我?”

玲珰纠正道:“对不起,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捕风捉影,否则,痛苦的是自己。”

“我没有捕风捉影!”秦雪道:“我亲眼看到他们牵手的样子,也看到了他们眼里的情意。”

秦雪盯着季舒玄,冷笑一声:“你们男人就是这样,永远看不透女人,分明心机重重、水性杨花的女人,到了你们眼里却成了圣洁的雪莲花。哪怕,为他去死,他也心甘情愿。”

玲珰惊讶:“萧睿为了赫连小姐去死?”

秦雪隐忍着痛楚,道:“你以为离境的坟冢里埋的是什么?是他的尸骨?不是,只是他的衣服。他的尸骨早没了,被炸得灰飞烟灭。”

玲珰和季舒玄面面相觑,难以理解。

玲珰又问:“你除了看到他们二人牵手,还有看到过别的吗?”

“你什么意思?”秦雪满眼戒备。

玲珰小心翼翼地解释:“你和赫连小姐认识很久,与萧睿也相处不短,如果他俩真在一起,绝不仅仅只会牵一次手吧?”

秦雪忍着一股怒气,道:“虽然我只看到过一次,但这一次已经足够证明很多事情了。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想知道些什么,如果你们是来揭我伤疤的,对不起,恕不奉陪。”

季舒玄直接道:“我想看他的画像。”

秦雪含泪的眼看着季舒玄,微怒,问:“我凭什么按你说的去做?”

季舒玄道:“从我对你的观察来看,其实你跟我们一样,心里是怀疑的,但是你的眼睛总在最关键的时候告诉你当初看到的一切。我想,你之所以爱上萧睿,并非因为他是个浪**子,你和赫连成为好朋友,也绝不是因为她水性杨花。两个毫无问题的人突然发生违背常理之事,不可疑吗?”

“也许疑虑在你心里辗转了千年之久,却一直得不到证实。如今赫连不在了,她无法再验证你的猜想是对还是错。但是,如果你配合我查明真相,答案就水落石出了。”

季舒玄句句有理,秦雪却有些诧异,她道:“怎么?斩影司已经这么闲了吗?”

季舒玄不理会,只道:“如果配合我,你可以得到真相,不用再猜疑,就算死心也死得踏实。如果不配合我,你心里的石头不会放下。揣着疑虑过了千年,还要再继续这么毫无意义地过下去吗?”

秦雪只稍作考虑,便问:“怎么配合?”

季舒玄道:“你先给我一张他的画像。”

“好。”秦雪一口答应。

玲珰沉思,笔墨纸砚在秦雪跟前铺展开来。

秦雪却道:“有你们在这儿,我画不好,我先回房。”

玲珰醉意还没完全散去,脑袋昏沉,早就想结束了,对她道:“好,你画好之后我们再来找你。”

玲珰回到房间,舒舒服服地躺在小榻上,慵懒地伸了伸拦腰,含糊地说道:“离境里真适合睡觉,外面大雪纷飞,屋子里却很暖和。”

玲珰迷迷糊糊地睡去,季舒玄看着她睡意昏沉的样子,内心异常踏实。

玲珰正要睡着了,却忽然睁开了眼睛,正好撞见季舒玄的目光。

“我不能睡!”玲珰从**坐起。

“为什么?”

玲珰没回答,尽管疲惫和倦意让她从坐着到躺着,从躺着到缩着,但她都没有闭眼,仿佛正和瞌睡虫展开一场你死我活的杀伐之争。

“要不,你说点儿新鲜事吧。”玲珰实在熬不住。

季舒玄道:“我这儿只有案子,没有新鲜事。”

“案子多没意思,不如说说当今圣上祁南,他怎么忽然跑到斩影司来了?祈天国的江山被柳相爷之流垂涎,他不想办法力挽狂澜,居然还有心思跑来斩影司。”玲珰戏谑起来。

季舒玄回她:“他不傻,如果得到太仓笔,如果解开你和赫连的秘密,不管朝中有多少柳相爷,他都能轻松守住祈天国江山。”

玲珰眼中眸光暗淡下去,失望道:“原来也是冲着太仓笔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