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霁抬起头来一脸的震惊,忍不住歪着脑袋看李稷,不甘心地喊他。

“皇上,我......”

这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恨,还要把证人拉出来定她的罪。

摊上他这么个阴晴不定的皇上,她倒了大霉了,真该等个四五十年再穿越。

不对,四五十年太长了,按照他们的普遍寿命,也就二三十年,楚晋国就得换代了。

“你闭嘴。”

李稷一点情面都不给她留,冷着一张脸,也不知抽了什么风,连话都不让人说。

就他这个人,前天还抱着她喊爱妃呢。

太后脸上的表情倒是好看了不少,心平气和地看一眼皇帝,不放在眼里似的眯眼瞥一眼地上的女人。

看今天谁还能救得了她。

上次鸩酒没喂她嘴里,那是皇上被她迷昏了头,这次就不一样了,她皇儿清醒过来,就要跟这个狐媚惑主的女人清算了。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林承瑞疾步走过来,拱手向太后和皇上行礼。

“微臣给皇上请安,给太后娘娘请安。”

他是武官,是跟着皇上征战沙场的有功之臣,又是太后的亲侄子,只要不是在大殿之上,就不必拘泥于繁琐的礼数,跪拜礼大可不必。

太后轻应一声,画的精巧的远山眉随着她得意的表情往上一挑,她本就不老,四十左右的年纪,正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时候。

只要她一动,就是一阵扑面而来的淡淡花香和浑身珠玉配饰铃铃铛铛的响动。

李稷沉声说道。

“林爱卿,你可知朕传你来所为何事?”

林承瑞挺直腰板,站得笔直,腰后别着长剑,右手自然地搭在上面,自丹田发声涌入喉咙,铿锵有力的说道。

“是,皇上。”

步霁压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他是什么时候醒的酒,是否真的看清她的模样了。

太后伸手拍了拍林承瑞的肩膀,姑母与亲侄子之间并不生分。

说不准,林指挥使私下就是喊她姑母的,而不是太后娘娘的。

“瑞儿,你说说,几个时辰前在东华门碰到的假宫女是不是步霁。”

太后用手指着步霁,她那纯金嵌红宝石的护甲,一下子就伸到了步霁的脸前,险些戳到她的眼睛上。

她这句话表面看是问句,实则是陈述句。

故意引导林承瑞说出她想要听的话,好给步霁定罪。

李稷在一旁看着,比夜黑的眸子又黑了一个度,脚下迈了半步,龙袍够宽大,他收回脚也没人会注意到。

步霁紧闭着双眼,又缓缓睁开眼睛,好巧不巧对视上林承瑞的目光。

他在打量她,从头到脚。

还好她在坤宁宫吃酒的时候,弄洒了酒杯,换了身衣裳,不然,林承瑞肯定一眼就认出她来了。

醉酒的人看不清五官,可看得清穿什么衣裳梳的什么发髻。

她微微侧开目光,却看到李稷也在两步外盯着她的脸,她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就在白眼翻出来的上一秒收回目光。

破罐子破摔,直接扭过头去朝着林承瑞笑了笑,说道。

“林大人,您看我是偷摸出宫的人吗?”

“只是你手底下的人看走眼了,我分明连宫门也没出去。”

林承瑞头一回碰到这样说话的女人,眸中含水,一句话三个转弯,娇嗔乖柔。

他赶紧低下头,耳垂红了起来,半刻才发出声音。

“你......”

李稷眼睁睁地看着步霁朝着林承瑞笑,笑得那叫一个魅惑勾人,他站不住了,走上前厉声喝斥林承瑞。

“把你看到的一五一十告诉太后。”

步霁一愣。

林承瑞过来不是指证她的吗,为什么要跟太后禀明情况,太后什么都知道的呀。

她不懂李稷要做什么,注意力也不在思考此事上,而是在她隐隐作痛的手腕上。

一只大手攥着她的手腕,力道之重,像是怕她长翅膀飞走了似的。

耳边传来林承瑞的声音。

“启禀太后娘娘,微臣所看到的假宫女,并非是眼前的这位步贵人。”

太后震怒,摔了手里的佛串,恨他不争气似的。

“林承瑞,你真是胆子大了,我是你姑母!”

同姓林,都是嫡亲,他不顺着她的话说,反了天了。

林承瑞立刻单膝跪地,手扶长剑,态度谦和的说道。

“请太后娘娘息怒。”

太后锋锐的目光从他头顶移开,落在皇上身上。

“真是好样子。”

“跟你父皇一个德行。”

李稷垂眸,宽大的袖袍下藏着他的小动作,太后训斥他的功夫,他反手牵上了步霁的手。

两人十指相扣,传递着彼此差异甚小的体温。

微茧的掌心是宽大温热的,滑嫩的手心又是微凉颤抖的。

步霁不敢动,生怕被太后看到两人的小动作。

李稷的城府,超出了她的认知,他连自己的母后都可以设局摆弄,兜兜转转把这事颠倒了黑白。

想必他刚走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摆好了这一盘棋。

让太后放松警惕,引来人证,当面洗清步霁的嫌疑,宫人都看着呢,太后就不会发落了她。

岫玉一见局势不对,知道是皇上和林大人串通一气,赶紧上前劝道。

“太后娘娘,她露出马脚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您何必今儿折了自己的威严急于惩治她呢。”

太后一想,岫玉所言有道理,瞥了步霁一眼,又将这不悦的目光从皇上和林承瑞两人面前扫过,说道。

“哀家老了,眼睛难免昏花,不抵皇上和林大人年轻眼睛好使。”

“站久了,倒也乏了,岫玉,扶哀家回宫。”

岫玉早就准备了四四方方的鸾轿,八个小太监抬着,红顶黄穗,很是气派。

她扶着太后上轿,旁边的太监福安高喊一声。

“起轿~”

太后走后,林承瑞也告辞了,他急于回去当差。

直到宫道上剩下四个人,皇上,步霁,王槐,黎儿。

李稷才松开手,步霁手心里已经全是汗了。

她不好意思去看皇上,毕竟刚才情急之下问候了人家的八辈祖宗。

李稷轻咳两声,王槐便走上前拉着黎儿走远些,黎儿三步一回头,跟着王槐站到宫墙边。

皇上和她家小主并排着站在宫道上,一高一矮,一宽一窄。

被皇上健硕宽大的肩膀挡着,她都要看不见她家主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