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恩寺,厢房内。

云筝安静地躺在**,紧闭着双眼,身上的伤经过主持的精心治疗,已经得到了妥善的处理。

主持站在一旁,对着周夫人轻声说道:“已经处理过伤口,这位女施主应该不久就能醒过来了。”

周夫人感激着:“多谢主持慈悲。”

她缓缓走近床边,当目光触及到云筝身上那块浅红色的胎记时,心中不禁一动。

这块胎记恰好位于云筝的肩头,弯弯的月牙儿形状,鲜艳而醒目。

她和辅国大将军的夫人徐氏算是闺中密友,曾听徐氏提及过,她家夫君云清嵘从戎之前,曾经娶妻生女。

只是后来他功成名就,想要再去寻找妻女时,却得知妻女被恶霸欺辱,早已离开了姑苏,下落不明。

云清嵘伤心欲绝,替妻子守丧三年,才另娶了徐氏。

云清嵘曾与徐氏提及,他的女儿小名儿月牙儿,十分可爱,之所以取这个小名,便是因为她一出生,肩头就有一块儿新月似的胎记。

如今这个小娘子的左边肩头,赫然就有着一块同样鲜红色的胎记!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暗自思忖:怎么会如此巧合?难道这个小娘子与辅国大将军的女儿有关?

一个大胆的猜想如同闪电般划过周夫人的脑海。

她的脸色微微变化,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如果这个小娘子真的是辅国大将军的女儿,那么对周夫人来说,或许意味着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尽管她已嫁入高门,却未能得到夫君的宠爱,一直生活在妻妾争斗的阴影之下。倘若能够借助这个小娘子的身份,和辅国将军府交好,那么她未来的日子也许就会有所改观,不再被妾室压制。

“夫人,夜已深了,咱们回房歇息吧。”一旁的丫鬟轻轻提醒着。

“嗯。”

周夫人接连看向云筝好几次之后,这才缓缓起身,跟随侍女离去。

回到房间后的周夫人躺在**,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

她每次离京都是迫不得已的,只因府里的那些妾室整日吵吵闹闹、不得安宁,把整个家都搅得乱七八糟的。

而她作为夫人,不仅要替自己那个不靠谱的夫君收拾烂摊子,还要承受各种委屈和压力。

几次下来,索性离开京城躲个清闲。

可今日却碰到了这样的巧事。

周夫人决定要撮合这个小娘子与辅国公见面,如果她真的是辅国公的女儿,一方面,可以帮助他们父女团聚;另一方面,周夫人自己也经历过失去女儿的痛苦,也愿尽自己所能去帮助别人。

且这件事情若是成了,她在府中的地位也会得到巩固,不会再被丈夫轻视。

想到这里,周夫人眼底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里,照亮了周夫人的脸庞。

她早已醒来,但并未起身,而是静静地躺在**思考着什么。

良久,她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坐起身来,准备呼唤丫鬟前来伺候自己洗漱穿衣。

然而,还没等周夫人开口,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丫鬟气喘吁吁地冲进门来,“夫人!那……那小娘子醒来了,正闹着要走呢!”

周夫人心中一紧,她原本就有些担心那小娘子的情况,现在听到这个消息,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前去查看。

她顾不上整理自己的仪容,匆忙下了床,快步走向厢房。

当周夫人推开厢房门时,只见云筝正坐在床边,眼神迷茫而警觉。

她的睡眼微微掀起,似乎还没有完全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看到周夫人走进房间,云筝的脸上立刻浮现出警惕的神情,她紧紧盯着周夫人,满脸防备。

难道自己已经被那个神秘的男人带走了吗?

她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并不是她熟悉的地方。

“你…你是谁?”她警惕问道。

“你别怕,我们都是好人,我姓周。”

周夫人温和笑了笑,将昨日在寺庙门口发现她的事说了,又安慰道:“这里是慈恩寺,你很安全,别担心。”

云筝这才放下了心中的成见,薄唇轻咬着,出声:“多谢夫人救我。”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周夫人顿了顿,在她榻边坐下,又轻声问:“小娘子,昨夜我的丫鬟替你上药时,我看到你肩上有一块月牙儿形状的胎记……你肩上的胎记是从小到大都有的吗?”

云筝有些不解,说:“夫人问这个做什么?”

周夫人迟疑片刻,低低道:“我只是瞧着这胎记形状特殊,有些好奇。”

云筝见她举止不俗,慈眉善目,看着是个富贵高门的夫人,心下也稍稍卸下戒备。

她轻轻嗯了声:“这胎记我一生下来就有了。”

“请问小娘子怎么称呼,年岁几何,何方人士?”

“我……我叫芸娘。”

云筝道:“景和三年生人,今年十七了,我是……姑苏来的。”

十七岁,姑苏人氏。

每一条都对上了!

周夫人霎时激动起来,只觉得缘分实在妙不可言。

“小娘子,你……你父母何在?”为求保险,她又多问了一嘴。

提及父母,云筝垂下眼,神色怅然:“我父亲早年间征兵,死在了战场了。五岁时,我母亲带着我来京城投靠我舅父……但没多久,我母亲积劳成疾,撒手人寰了……”

周夫人目露怜悯:“可怜的孩子……”

稍顿,又试探道:“你可还记得你父亲的名字和模样?”

云筝虽不知道这位夫人为何对她的身世如此感兴趣,但她的家世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家,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如实说了:“父亲上战场时,我年岁尚小,时隔这些年,已记不清他的模样了。但他的名字,我是知道的。”

“我父亲叫云大山。”

云大山。

周夫人怔了下,这姓氏是对上了,可这个名字?

难道辅国大将军改过名字?

她疑惑皱眉,云筝盯着她的表情,小心翼翼:“夫人,可是……我说错什么了?”

周夫人晃过神,连忙拍拍她的手,“没什么。”

沉默片刻,她深吸一口气,面露一个亲和的笑,温声道:“小娘子,我与你说一件事,你别激动。”

“我与辅国大将军的夫人徐氏是手帕交,她夫君早年间在民间有个女儿,肩头也有个胎记和你的如出一辙,我昨日一看到那个胎记,就觉得你是他的孩子。”

一旁的丫鬟被这一话吓到。

这浑身脏兮兮的女子竟然是鼎鼎大名的辅国公府的千金?

“我……我父亲早就战死沙场了,您说我是辅国公的千金,这怎么可能?”

云筝声音颤抖着,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周夫人见她如此反应,试图再劝解几句。

然而看到云筝那苍白而憔悴的面容时,她犹豫了。

这小娘子现在还病着,怕情绪激动再加重了。

于是,周夫人轻轻地叹了口气,又安慰了几句,才转身离开了房间。

云筝独自坐在**,思绪纷乱如麻。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自己,真的是辅国公的女儿吗?

她摇了摇脑袋,不大相信这个微乎其微的可能。

不过这个周夫人心肠真好,竟收留了自己,让她找到了个暂时的避风港。

云筝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双腿,将下巴轻轻地抵在膝盖上,目光望向窗外,一片迷茫。

她以后该怎么办。

虽说现下离开了三少爷的掌控,但孩子还在三少爷手中,她要怎么把孩子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