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德秀提出了一个问题,然后陷入了深思。宋慈回答,“师父,学生以为那凶手应该不是冲夏震去的。夏泽恩要追捕冉璞,事情发生地十分突然,知道此事的人很少。凶手极有可能就是夏泽恩身边的军官或者士卒,或者是跟他们有密切关联的人物。这个谋杀并不像是蓄谋已久,而应该是临时起意。我估计,此时殿帅夏震应该已经去查这些人了。”
冉琎赞成道,“说的有道理。禁军那里我们最好能去探听一下。真大人,我听冉璞说过,皇上身边的那个贴身侍卫江万载,上次受夏泽恩的命令要捕拿冉璞,他也算是涉入此案了。听冉璞说他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可不可以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他?夏震极有可能不会此事报告给皇上,我们可以请江万载向皇上禀告此事。如果圣上批准,江万载可以同我们一起追查此事。”
赵汝谈提醒道,“此事务必要慎重,毕竟这个案子直接牵涉到了夏震。他掌管的禁军出了这样的谋杀大案,而且是他的侄子被害。这里面的内幕一定很深。只怕你们卷进去后,会不会有更多的麻烦?”魏了翁说道,“慎重是对的,但是不能不查,可以秘密地进行。关键是契入点要对,我看江万载这个人可以一试。”
这时冉琎对宋慈说,“宋先生请教一下。”宋慈说道,“不客气,请说。”冉琎说道,“大凡杀人重案,一定有个明确的目的。这个案子里,夏泽恩先是命令江万载去捕拿冉璞,没有办到;然后自己带人亲自去追捕;最后被人谋害。在这个过程中,那个凶手会不会在哪个环节,暴露过他的动机和目标呢?”宋慈答道,“夏泽恩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为了泄愤才去抓捕冉璞。而隐藏的凶手,动机是什么,最终目的又是什么?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证据。但我认为杀死夏泽恩不是他的目的,比较合理的解释,就是为了嫁祸。当然勘案时候不要排除各种可能,只是需要更多新的证据,来支持或者否定刚才的设想。”冉琎点头说道,“如果那个赵奎的确是在夏泽恩那里,先生的设想就对上了。”
赵汝谈这时说道,“如果是凶手目的是嫁祸给冉璞,他们那些人最终的目标,应该就是真大人才对。”众人都赞成。真德秀听到这里,对冉琎冉璞说道,“明天没有早朝,我可以进宫面见圣上,向皇上禀明,潭州案中的那个赵奎可能涉入谋杀夏泽恩一案。我预料圣上会批准我们协助调查此案。”于是冉琎又请宋慈画了一副赵奎的画像,准备明日一起交与江万载。
次日清晨,天光方亮,宋慈就收拾好行装准备赶回江西信丰。临行前,真德秀叮嘱宋慈此去平叛务必以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最好能降伏乱军。如有可能,就将他们收编补充到两淮或者荆襄的朝廷军队当中去,那里正需要大量的士兵。宋慈施礼允诺,说道,“师父放心,学生心中有数。”真德秀随后让冉琎冉璞替他将宋慈送行到城门之外。
三人骑马直奔钱湖门而去。行至西湖南山道上,此时路上已经颇多行人,三人无法快速通过街道,只好随着车马人流慢慢向前行去。宋慈突然在路边人群中看到一人,于是停马下来,走向路边一位长者。冉琎一看此人,原来是真大人的多年好友叶绍翁。宋慈是真德秀的学生,自然认识叶绍翁,上前行礼致意。叶绍翁见到他们,很是高兴,指着前面的院落说那就是他家所在,邀请他们到家中小坐,饮杯茶水。宋慈抱歉解释他必须尽快赶回江西,要处理紧急公务。冉琎对叶绍翁说以后一定登门拜访,于是三人就此别过,继续赶往钱湖门。出了城门后,宋慈对二人说道,“二位就到此请回罢。我不能再全程参与查案了,心里非常遗憾。不过我相信以二位的才智,此案告破只是迟早之间。”冉琎冉璞向宋慈拱手致意,冉琎说道,“先生大才,我兄弟二人虽然只是初见先生,就已经受益匪浅,希望日后能有缘再度请教先生。”宋慈回礼道,“你们二位太谦虚了。临别时有一言相告,宋慈此次临安之行时间虽短,已经感受到了现今的朝局是群狼环伺,师父处境堪忧啊。请你们二位时常提醒师父,万事需得加倍小心才好。”冉琎冉璞点头应诺,于是三人拱手作别,宋慈提马直奔江西而去。
冉琎冉璞送别宋慈后回到延祥居,稍事休息了一下,有差事进来通报,真大人派人前来通知二人,赶紧到禁军大营去找副指挥使江万载,圣上已经下令江万载和真大人配合,秘密调查要犯赵奎是否隐藏在禁军里面。
两人不敢耽搁,赶紧出发来到禁军大营。江万载此时正在等待他们,三人碰齐后,江万载问道,“请问二位,打算如何着手查找?”冉琎回答道,“今日殿帅夏震可来了没有?在下想先见一下他?”江万载不知他何意,说道,“陛下只授命给我来经办此事,暂时就不要让殿帅知晓罢。”冉琎知道他不了解内情,解释道,“你有所不知,殿帅昨日就跟我们在一起查案,所以我们须得知道殿帅那里是否有所进展。”江万载明白了,叫了一个小校,赶紧去殿帅那里打听一下动静。这时冉璞拿出了赵奎的画像,对江万载说道,“这就是那个通缉要犯的画像,他名叫赵奎。能否请一些校官进来辨认一下?”江万载拿起画像辨认了一阵,摇头说道,“我不认识此人。可以,那我们就从原来夏泽恩手下的校官开始辨认。”于是他让手下出去叫人,要求逐个请过来。冉璞提醒他们千万不可对外泄露。
江万载逐个叫人辨认了约有半个时辰,并没有人认出画像来,冉琎提醒说,也许赵奎蓄了胡须,面容跟以前会有很大差异,但是眼睛却是变不了。于是继续辨认时,江万载让人盯住了画像的眼睛辨认。终于,有一个军官说,“这画像很像一个人,叫贾逵。不过贾逵有一茬胡子,画像里没有,只是看着就很像。”江万载问道,“这个贾逵是什么人?什么时候来禁军的?”军官回道,“来了有一年多了,这人挺能干,很会说话。现在担任一个司职。”冉璞心里想,这个人值得怀疑,贾姓难道是取自贾山吗?冉琎问道,“这个贾逵什么口音是哪里的?”军官回答,“听起来像是湖南那一带的。”三人一听大喜,让军官叫贾逵马上过来,军官回说贾逵自前日起就请了假,至今尚未回来销假。
这时江万载派去夏震那里的小校回来了,说殿帅今天没来,听说他一大早就调了一些人去抓一个叫贾逵的人了。江万载就问那个军官是否知道贾逵住在哪里,军官说去过一次。于是江万载命军官马上领路,带他们一起去贾逵住处。
一行人急速赶到了贾逵住处,进去一看,只有两个小校在屋里搜寻,却不见夏震在内。江万载问小校,“殿帅现在哪里?”小校回道,“殿帅带人追贾逵去了。”冉璞问道,“往哪里去追了?追了多久?”小校回答,“具体哪里,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出去有大半个时辰了。”江万载问,“你们见到了贾逵?”小校说,“我们进来时,这个屋子就是空的。并没有见到那个贾逵。”江万载奇怪道,“你们都没有见到贾逵,又如何知道去哪里追呢?”小校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冉琎想了一下说道,“殿帅可能是去几个城门去布置堵截贾逵了。”江万载也觉得应该是这样,问小校,“你们搜到什么可疑的东西没有?”小校摇头道,“到现在没有什么发现,都是些生活用品,唯一可疑的是他的武器不见了。”冉琎在屋内仔细察看了一下,也没有看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走到桌子旁边时,看到桌上铺了一张纸,拿起来一看,上面写了几个字:“一枕巫山生云梦。”冉琎将纸张凑近鼻子闻了闻,觉得墨色和墨味都是新鲜的,明显写完不久,说明写字之人离开并不太久。冉琎问冉璞,“你在提刑司时候,有没有见过那赵奎书写公文?你看,这些是不是他的字迹?”冉璞摇头说,“我接触他的机会不多,没有见到他写字过。不能确认这就是他的字迹,除非现在去调盐案的卷宗,找他的文书拿来比对。”冉琎摇头,说道,“那样的话会耽误不少时间。你看,这张大桌子上面,什么都没有,就铺了一张纸,连砚台和笔都在别处。就像是故意放在这里的。”冉璞仔细读了这句诗,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呢?”江万载这时也走了过来,看到这句诗,问二人道,“你们觉得这是贾逵故意留下的吗?”冉琎点头说,“有可能。可这有什么含义呢?”三人一起参详了一会,没有看出有什么蹊跷。
有什么人是诗词的行家可以帮着看下呢?这时,冉琎想到了早上见到的叶绍翁,他是个在临安颇有名气的诗人,或许他能知道这句诗的含义,而且这里到他的住处并不远。于是他建议去向叶绍翁求教,冉璞和江万载此时也没有什么头绪,就跟着他去找叶绍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