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曜在南川县城中已经是无人不知, 无人不晓。前些日子有人见他去礼房报名,就开始说他这次要参加县试。
有人不信。
不是他们轻视萧景曜,而是萧景曜再神童, 满打满算也就念了不到三年的书。现在就来参加县试,县试这么好过的吗?
人群中一些白发老翁看着气度从容稳重,脸上却依稀还能看出稚气的萧景曜, 心态都要崩了。
他们考了这么些年,到底在干什么?
萧景曜感受到所有人震惊的目光, 微微一笑,坦然道:“夫子说我可以下场一试。”
所有考生:“……”
人比人, 当真能气死人。
好在萧景曜没再说什么刺激人的话, 还在萧元青准备炫耀儿子的时候悄悄扯住他的袖子示意他闭嘴。
在考试当天搞崩考生心态, 人干事?
这等大缺大德的行径, 怕不是真的要被人套麻袋。
萧元青显然也反应了过来, 赶紧停下自己这种作死行为, 开始同周围人说笑起来。
说实话,现在站在这里排队等着参加县试的学子, 大多都是看不上萧元青的。往常提到他, 也只是说他好命会投胎,但贪图享乐,不思进取,以至于败光了祖宗基业。放在以前,他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路上碰上了都不会打声招呼。
但谁让萧家出了个萧景曜呢?
真以为萧景曜就只给孙夫子私塾的同窗们一点小震撼吗?他入学就有了神童之名,更是在私塾旬考中稳居第一, 衬的私塾中其他人全都是蠢材。
人怕出名猪怕壮。一个人名声太盛,就会引来不少麻烦事。比如, 出名的捷径——踩着一个名气大的人扬名。
萧景曜现在的年龄还只有一位数,多么合适的拉踩对向。踩赢了他们名声大涨,还能平复自己对萧景曜的嫉妒和恶意,如果踩输了,他们再风度翩翩夸上一句,神童之名果然名不虚传,还能得个大度谦逊的美名。
稳赚不赔啊!
一些心思浮动的人不由蠢蠢欲动,想在萧景曜身上讨点便宜。反正他们怎么都不会亏,干了!
然后就被萧景曜打击得怀疑人生,几乎成了一辈子的心理阴影,不敢再称念过书。
搞人心态,萧景曜真的是专业的。他就是这样一个睚眦必报的人,有人居心叵测想算计他,他必然会毫不留情地剁掉对方的爪子。
连个小孩儿都嫉妒,心眼只有针尖大的东西,还念什么书,都滚回家老老实实干活去,当了官也是个昏官,嫉贤妒良的奸臣必有你的份。
萧景曜一战成名。无人再敢因他的年纪而看轻他,神童之名响彻南川。等到他搞死贾县令后,百姓们敬佩他,歌颂他的美德,一些学子敬重他之余,竟还多了一丝畏惧。
出手就搞死县令的,别说他们这些还没有功名在身的人,就是现在的那位南川父母官,难道就不忌惮萧景曜吗?
但萧景曜这是义举,他们自认光明磊落,又对自己的小心思感到羞愧,所以萧元青和萧子敬这两个败家子,名声竟然回转了不少。
至少现在萧元青同他们搭话,他们再也不会生出一丝轻视之心,反而会认真地同萧元青交谈。
萧元青本来就是个社交小能手,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下,萧元青三言两语竟然就能将人逗得哈哈大笑,一番交谈下来,气氛都活跃了不少。许多原本紧张到在微微发抖的学子们,笑了几场后,心情也慢慢平复了下来,至少身体不再抖得那么厉害。
天还未亮,衙役举起的火把给所有人面上添了一丝红光,一声锣响,考生在衙役的指挥下,有序进场。
这时,两边站着为考生们送考的亲人忍不住说话了。
“儿啊,好好考,家里就看你了!”这是肩负起全家希望的。
“第一次下场,千万别紧张,好好考。别发抖!别抖了!你抖我也控制不住跟着抖。”这是紧张得和考生一起发抖的。
“快点进去,说好了这是最后一次考试,以后就好好在家含饴弄孙!”这是考了半辈子县试,最后再博一次的。
萧元青低头看着萧景曜的头顶,因为年纪小,萧景曜还没加冠,萧元青可以十分顺溜地撸一波他的脑袋,不舍地将手里的考篮递给萧景曜,嘴上还是没个正型,“考试的时候都是一个人一个号舍,曜儿不会哭鼻子吧?”
萧景曜给了萧元青一对大白眼,接过考篮抬腿就走。和其他人的家属殷殷叮嘱相比,萧元青这说的是人话吗?
大庭广众之下,萧子敬不好脱鞋教子,黑着脸狠狠给萧元青的后脑勺来了一下,“闭嘴!”
萧元青就不!作死小能手嘻嘻哈哈地追上萧景曜,戳一戳萧景曜的后脑勺,“哟,这就生气啦?真是不经逗。哎呀回去我怕是又要挨揍了,赶紧替我说说好话。”
萧景曜扭头看了一眼面色漆黑的萧子敬,对着萧元青呵呵两声,“你该得的。”
有萧元青这样当爹的吗?
萧元青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仗着身高优势再次撸了一把萧景曜的脑袋,脸上的笑容特别不正经,“记住啊,千万别哭鼻子,回来阿爹陪你好好把那一屋子的玩具都玩个遍。”
“萧元青!”萧子敬压低了声音咆哮,大有这孽障再胡说八道他就立马大义灭亲的架势。
萧元青缩了缩脖子,十分识时务地闭了嘴,只是用眼神打趣萧景曜。
萧景曜无奈地叹了口气,见萧子敬可能动了真火,还是看向了萧元青,“爹你放心吧,我一点都不紧张,你不必特地宽慰我。”
萧子敬狐疑地看了萧元青一眼,怒意一收,决定放这孽障一马。
萧元青脸上的笑容停滞了一瞬,而后耸了耸肩,“还是瞒不过你啊。别人都说知子莫若父,到了你这儿,就成了知父莫若子?”
萧子敬拳头硬了。
萧景曜深深看了萧元青一眼,觉得萧元青真是永远不知道收敛两个字怎么写,没看到萧子敬脸色又黑了吗?
萧景曜都忍不住怀疑,他交完卷回家,看到的是一个被打的下不来床的萧元青。
谁家考生在进考场之前还要担心亲爹挨揍啊?萧景曜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
上辈子大考小考无数次,不是萧景曜自夸,他的考试次数,吊打这时代的所有考生。你们也就是县试府试院试和乡试会试殿试六大考试,就算屡试不中,顶多也就一年考一次大试,有私塾的,可能也就是旬考。一年下来,总共又能考多少次试呢?
随便拉出个高三的考生,算算高三那一年考的试,怕是就能赶得上大部分学子一辈子考的试了。
萧景曜这种学神,从小心态就稳得一批,什么时候怕过考试?
就算现在考试的内容和上辈子大不相同,萧景曜对考试本身还是生不出什么紧张的情绪。
这就是学神的自信。
不到九岁的学神萧景曜轻松地拎着家人为他准备的考篮,气定神闲地跟着队伍前进,等着衙役查验身份后进入考场。
轮到萧景曜时,萧景曜将先前报名时,衙役给他的“准考证”交给对方检验,对方并未因为萧景曜是南川县大名人而疏于检查,仔细核对了萧景曜的籍贯相貌年龄等信息,确认无误后,给萧景曜递了块号牌。
萧景曜低头一看,号牌上写着“天字甲号”,这应该就是他的号舍,相当于后世的座位号。萧景曜将号牌拿在手里,继续向前,来到下一检查处。
考棚大门就在眼前,只要等衙役们搜查完考生有无夹带后,考生们就能入场。
萧景曜就看着衙役们打开他的考篮,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查验。师曼娘和齐氏给萧景曜准备的包子馒头,都被衙役们掰开,看里面有没有藏东西。
衙役们一人查验物品,一人搜身,萧景曜将外衣递给对方,自己特地穿的素色衣裳,有没有字迹一眼就能看出来。
据说前朝科考比现在更为严格,考生们要把衣裳全脱了给衙役们查看。本朝规矩放宽了些,考生们不能穿有夹层的衣裳,必须把外衣脱下给衙役检查,内裳虽不必脱,但衙役们也是要仔细查看的。
现在是农历二月,还带着最后的料峭寒意,萧景曜在排队时,就听到了好几个前面的考生牙齿打颤的声音。
没办法,本来就紧张,现在再被冷风一吹,更加瑟瑟发抖,牙齿能不打颤吗?
萧景曜继承自萧元青的好体格现在就有了大用处。小孩子本身就火气旺,萧景曜又体格好,从小到大就没生过病,就算是必定发烧的长牙期,萧景曜也一点事都没有。
萧家其他三个人都惊呆了,觉得萧景曜果然有些奇异之处。不过他们也有自己的想法,出于对萧景曜的保护,他们都没把这事儿外传。就连和萧元青最亲密的余子升和刘慎行都不知道这事儿。
现在萧景曜虽然脱了外衣,冷风一吹,他一点都不觉得冷,还觉得有些凉快,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很快,衙役们就检查完毕,示意萧景曜可以进考场。
萧景曜穿好外衣,将考篮里的东西全都整理好,然后再不疾不徐地往考棚大门走去。
虽然在一众进场的考生中,萧景曜的个头最矮,但他却最为从容。其他人背影坚定萧瑟,给人以壮烈赴战场的冷肃紧张之感,萧景曜则完全不同,泰然自若仿佛是去出门踏青一般,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远远望着萧景曜背影的萧元青狠狠一拍手,“曜儿果然不同凡响!爹,你站在此地不要动,我去买些点心果子,等曜儿回家后一起吃。”
萧子敬看着可算不作怪的萧元青,赶苍蝇似的挥挥手,一脸嫌弃,“快去快去!”
萧景曜一进考棚,就顺着指示找到了天字号房的过道,然后找到了挂着个“甲”字牌的号舍,这就是他接下来要考试的地方了。
萧景曜上下一扫,心下微微叹气,这个考试环境,实在称得上一句糟糕。
据说号舍的大小也是有规定的,总共三面墙,后墙高8尺,前檐高6尺,宽3尺,深4尺。萧景曜把单位一算迅速心算出来,一个号舍的面积大概在1.16平米左右。
当真是个鸽子笼。
不过这个“鸽子笼”设计得很巧妙,上下都有砖托,各放了一块木板,一上一下,正好成了桌椅。到了晚上,把两块木板合在一起,又成了可以让考生们睡觉的床。
也算是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收益。匠人们的智慧,就藏在这些细节中。
萧景曜颇为新鲜地打量完这间号舍后,拎着考篮走进去,第一件事,不是拿出笔墨纸砚做好考试准备,而是先拿出帕子开始打扫卫生。
没办法,县试一年一次,也就是说号舍一年才正式用一次,虽然说每次开考前,考官都会让人把号舍打扫一遍。但这种口头任务,又没有人盯梢,还没有个检验标准,打扫成果必然十分感人。
反正萧景曜一眼就看到了木板上那一层灰,只能叹着气先搞卫生。
要是不把卫生打扫干净,直接等发卷之后就答题交卷。哦豁,恭喜阅卷考官减轻一份工作量。交上这样一份脏污的试卷,还想考功名?
卷子扔一边去,不看!
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萧景曜该干活的时候毫不含糊,麻利地将号舍打扫干净,还有些庆幸他没“中大奖”,抽中考棚茅厕边上的臭号。
那滋味……萧景曜想想都窒息。
希望抽中臭号的倒霉蛋能稳住心态镇定考试。
县试总共考五场,不过都是当天交卷,萧景曜不用在这逼仄的号舍里睡几晚。
这时候,萧景曜年纪小,身量还未长成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这么狭窄的号舍,换做一个八尺大汉,坐着都要缩手缩脚,还得集中精神考试,有身体拖后腿,哪能全力施展?
萧景曜现在现在身量还未长开,坐在号舍里倒也不觉得缩手缩脚,不会有来自身体被束缚的苦恼。
考篮里的文房用具都被萧景曜拿了出来,一一摆在桌上。这些东西的价值可不低,笔和墨的质量都会影响考生的状态,以及答题效果。若是用了劣等的笔墨,考试的时候万一笔开叉了,或者墨水的杂质太多,在考卷上留下难看的印记,那就收拾收拾,下次再来吧。
后世考试也有卷面分一说,这个讲究字如其人的时代,就更不用多提了。
要注意的细节委实不少,萧景曜在心里过了一遍所有的注意事项后,终于有了闲心去打探周围的情况。
号舍隔着过道相望,萧景曜对面同样清理完号舍,坐下来休息的考生,给了对方一个微笑。
满头白头,脸上沟壑纵横的老人眼神复杂地看着萧景曜,心中滋味难辨。这就是天才吗?何其得上苍厚爱。
不过这位老者感慨的时间也不多,因为衙役马上就来发试卷了。
萧景曜接过试卷,小心翼翼地把答卷放在远离墨汁的一端,他可不想因为答卷染墨导致这次县试落榜。
考卷厚厚一沓,约摸20张左右,还有几张白纸,因着考生不许带纸进入考场,所以发下来的考卷中会有白纸,可以看做后世的草稿纸。
多年的考试习惯让萧景曜拿到试卷后,下意识地将考卷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很好,试题字迹十分清晰,萧景曜满意点头,一切还算顺利。
第一天考的是帖经,从四书五经中随便找出一句话,让考生答出上下文。
萧景曜一眼,嚯,这不就是后世的古诗文默写吗?只是范围大了点,近十本书都要一字不差地背下来。
这种题,对一般考生还是难度的。毕竟这么多书,要一字不差地背下来,实在是对记忆力的巨大考验。
但这会给萧景曜带来一点困难吗?这家伙开了个过目不忘的挂,厚厚的《大齐律》都被他吃透玩出花了,这种只考记忆力不考理解力的题,对萧景曜来说,真的就是送分题。
古往今来,读书人为什么最羡慕有过目不忘能力的人?实在是这个技能太过逆天,普通学生翻来覆去背了忘忘了背,被先贤文章折磨得死去活来,甚至背个几年也未必能一字不差。
萧景曜呢?他就一边吃一边玩,顺手在书房待了几天,把萧元青当初念书时的书籍拿出来翻了一遍,就这么一字不漏地记住了,
要是萧景曜乐意,还能告诉别人这句话在哪本书的第几页第几行,从第几个字开始。
照相机记忆,恐怖如斯。
也就是萧景曜平时比较低调,就在蒙学班逗弄一下小屁孩。真在南川县的读书人面前露上这一手,别说还没考上功名的人了,就是已经有功名在身的人,晚上睡觉都要咬着被子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们为什么就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这样的天赋,想要!
萧景曜虽然自信,却不自大。在答题时,他充分实施了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的原则,落下的每一笔都十分慎重,绝对不允许自己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翻船。
有照相机记忆这个挂,萧景曜答起题来飞快。几乎都不用思考,看一眼题目,手就自发地写好了答案。
本来要考一天的县试,萧景曜竟然在中午之前就全部写完了。
萧景曜看着考篮里面,师曼娘和齐氏精心为他准备的吃食,顿时陷入了沉默。
这些东西,好像白带了?
萧景曜从来就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号舍逼仄,还因为不通风,有些许憋闷,反正都答完了卷,萧景曜索性收拾好东西直接起身准备交卷。
这也是他的老毛病了,每到考试,只要他写完后检查完毕,绝不会听老师的话一直在座位上坐到时间截止。
当初参加竞赛,萧景曜也是这么干的,差点把一众智商同样优越的同龄人的心态给搞崩。
现在都是单独的号舍,萧景曜提前交卷又不会像上辈子那样打击到同一考场的考生,他为什么要委屈自己缩在这个小小的号舍里,回家休息不好吗?
于是萧景曜就这么拍拍手,轻轻松松地一手考篮一手试卷,来到了交卷的地方。
尹县令作为县试的主考官,当然在交卷处。他就是那个收卷人。
见萧景曜从容而来,尹县令略微有些黝黑的脸上控制不住地浮现出诧异之色,“你就写完了?”
语调控制不住上扬,足以见得尹县令内心的震惊。
萧景曜恭敬地呈上自己的试卷,“回大人,学生已经答完所有试题。”
尹县令小心地接过萧景曜的试卷,看向萧景曜的目光十分温和,仿佛在看自家子侄一样宽厚,“既如此,你便回府好好歇歇。”
尹县令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根一半染了红色的长竹棍递给萧景曜。这叫考生照签,头部粘有交卷照票,萧景曜必须把这根考生照签交给门口的衙役查验后,才能出考场。
萧景曜离开后,尹县令看着萧景曜交上来的试卷,只略微扫了一眼,就知道萧景曜过目不忘的传言是真的。
师爷对萧景曜好奇,尹县令同样也想看看名扬南川的萧景曜到底秉性如何,只是科考在即,尹县令不想因为自己的私心而耽误了萧景曜备考,所以一直没能见到萧景曜。
今日一见,尹县令只觉得对方同南川县学子相比,就如同皓月星辉,皓月当空,不见繁星。
这是萧家的宝树,亦是南川县的麒麟儿。
萧景曜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了相貌过于出众的萧元青,双方脸上都露出震惊之色,快步朝着对方走去。
“爹你怎么还在这里?”
“不是要考到晚上吗?你怎么现在就出来了?”
两人同时发问,萧景曜见萧元青脸都白了,知道他可能想歪了,赶紧解释,“我提前做完了试卷,就交卷出来了。”
“啊?”萧元青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傻乎乎地看着萧景曜,“提前交卷?”
还能有这个操作?
萧景曜反问萧元青,“写完了就提前交卷出来,很奇怪吗?”
“……奇怪。”只会拖延课业求着夫子放宽时间的学渣萧元青差点哽咽,就算面前的这个天才是他儿子,他也受不了这个打击!
萧景曜不理会萧元青的故意耍宝,抬脚就往家走,“回去吧,今天起得太早,我回去补一觉。”
“什么?你没睡好?来来来,爹背你回家,爹力气大,跑步也快!你就在爹背上睡觉。”
“那你得把祖父祖母和娘亲都吓掉魂。”萧景曜想了想那个场面,自己闭着眼睛被萧元青急匆匆背着往家赶,萧子敬得吓得当场把祖宗牌位搬出来。
街上有人看到了,下午就可以听到“小公子快不行了”的传言。
偏偏萧元青脑补了萧子敬吓掉半条命的样子,乐得不行,非得缠着萧景曜,让萧景曜配合他演上这么一出。
这个爹,总是那么不靠谱!
萧景曜心累,大步朝前走,根本不理会萧元青的提议。
萧景曜提前交卷的事情,成为了今天最热门的话题。乐子人哪里都不缺,县试是多么重要的考试啊,能不能拿到府试的考试资格,全在这五天。
周围百姓们不懂考的那些帖经墨义,但他们喜欢看热闹,伸长着脖子等着看第一个出考场的人到底是谁。
一堆人叽叽喳喳讨论了个痛快,就是没有一个说萧景曜的。提到萧景曜,大家都很宽容,都说小公子如此厉害,肯定能中榜,没中也没关系,他还小呢,明年继续。
就跟讨论自家小辈差不多,正话反话都说够了。
有在一边玩耍顺便偷听的小孩儿冷不丁喊了一嗓子,“小公子最厉害,他肯定会第一个出来!”
小孩子不知道第一个出考场的人未必一定能考出好成绩,但小孩子是天生的top癌,事事都要争第一。一听到第一两个字,必须要划拉给萧景曜。反正小公子就是最厉害哒!
大人们正要放声大笑,有眼尖的人突然嚷道:“快看!有人出来了!”
“这也太早了,他是知道自己考不上,放弃了吗?”
“那也不会这么早就放弃。以前那些主动放弃的考生,都是身子不好被衙役抬出来的。”
“出来了出来了,我看看是谁!咦?这个身量……”
“天啦,是小公子!”
在场所有大人瞠目结舌,震惊到失语。只有在一旁玩草编蚱蜢的小孩儿举手欢呼,“果然是小公子!我就说小公子是再厉害的!”
被他们这么一宣扬,萧景曜虽然径直回了家,没在任何地方停留,但他第一个出考场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南川县。
晚上交卷出来的考生,精神已经十分疲惫,再一听这事儿,顿时两眼一黑。他们三百多个大人,竟然输给了一个孩子?没脸见人啦!
这就是天才的实力吗?真是羡煞人也。
第二天早上,萧景曜在考棚前排队考第二场试时,其他考生看向他的目光格外复杂。
萧景曜顿时一头雾水,什么情况?
第二场考的是墨义,同样还是从四书五经中抽取一句原话,让考生解释这句话的意思,再难一点的话,还要附上自己对这句话的理解。类似于后世的名词解释和简答题。
这一场考试对萧景曜来说同样没难度,他依然是最早交卷的那个。
第三天的试题,帖经墨义都有,算是前两天的升级加强版。萧景曜依旧从容做答,第一个交卷。
第四天终于不是死记硬背的题目了,考的是经义。同样是从四书五经中抽出一句话或者一段话,让考生写理解和感想。和读后感差不多,需要用的笔墨也多。读后感的篇幅肯定比帖经墨义长,考验考生们文学积累的时候到了。
通俗点来说,这第四场考试,才是拉开分的关键地方。
萧景曜还是第一个交卷。
考生们木然,你为什么可以答的这么快?前面三场还能说你记性好,下笔如有神。第四场明显难度加深,考的是平时的积累和理解,你为什么还能答得这么快啊?
第五天早上,萧元青故意和萧景曜开玩笑,“按照曜儿的交卷速度,家里无需为他准备干粮。反正他还没到午时就交卷回家,正好在家里用午膳。”
然后他可怜的后脑勺又受到了来自亲爹的疼爱,萧子敬面色狰狞,“再胡说八道,你今天一天都别想吃饭!”
“我说的是实话!”
“实话个屁!万一今天的题目特别……呸呸,曜儿一定顺利!”萧子敬一不留神就掉进萧元青的坑,看着萧元青兴高采烈的神情,萧子敬默默地脱下鞋,萧元青熟练地逃命。
萧景曜无语,你们还记得我今天还要去考最后一场吗?
当然记得,这不是萧景曜给人的安全感太足,萧元青就忍不住皮了一下。
当然,玩笑归玩笑,萧元青给萧景曜准备吃食的可一点都不含糊,把萧景曜爱吃的,方便带的点心都挑了两样,还振振有词,“反正点心不易坏,也不重。曜儿若是提前交卷,想带回家吃,提着进出考场也不累。”
最后一天,考生们基本对自己这次的考试情况心里也有数了。萧景曜这么高调,每回都第一个交卷,大家都默认他考得不错,又见他脸上毫无自得之色,言行举止依然优雅从容,彬彬有礼,再加上他那张得天独厚的脸,真真儿是君子如玉。
但他的行为又非常高调,和他温润如玉的君子气度不太相符。一帮人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思考不过来了,这位神童,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他们真的判断不出来啊!
第五天,第一个交卷的还是萧景曜。
其他人都见怪不怪了。萧景曜第一天提前交卷,给了众人一点小小的震撼。第二天时,大家诧异,到了第三天,已经有乐子人私下打赌萧景曜会不会还是第一个出考场。到了第五天,大家已经麻了,都觉得萧景曜不是第一个出考场才奇怪。
震惊着震惊着,大家竟然就这么习惯了。
孙夫子不想在考试期间打扰萧景曜,等到最后一场,萧景曜从考棚出来后,原本和萧元青站在一块儿的孙夫子瞬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他竟然比萧元青这个当人亲爹的还更快跑到萧景曜面前,急切地问萧景曜,“如何?”
萧景曜满脸轻松,“都答出来了。”
孙夫子一噎,答完了和答对了之间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啊。这孩子竟然还有闲心同我开玩笑,看来果然考得不错。
萧景曜见孙夫子真切地关心自己,顺嘴问他,“夫子,县试这五天的题目,你要吗?”
考完试后把题目回忆出来交给老师,也是萧景曜的老习惯了。毕竟他上辈子不停地参加各种竞赛,考试难度一看就令普通学生怀疑人生,许多老师都未必能做对所有题。正好萧景曜开了个过目不忘的挂,考完直接复盘所有真题,一点问题都没有。
孙夫子先是一愣,而后乐道:“当然要!你且回去好好歇一天,明天来找我,把试题默写下来,再把你的答题也一并写上。”
萧景曜点点头,果然按孙夫子的要求,将原题和他的做答都默了一份交给孙夫子查看。
孙夫子简单扫过帖经墨义,着重看了萧景曜的经义,越看眼神越亮,“好!用典信手捏来又通俗易懂,文采斐然又不失质朴。曜儿啊,你如今的课业,我也教不了你啦。你该为秀才。”
孙夫子欣慰地摸了摸萧景曜的头,看向萧景曜的目光中满是慈爱,“这次参加县试的考生,大多数我都认识,知道他们有几斤几两。若是没有别的美玉,你当为本次县试案首!”
看把孙夫子激动的,说辞都顾不上文雅了。
萧景曜本来没觉得案首一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他只是发挥出了自己最好的水平,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全部做好,不留一丝失误,对案首的渴望并没有那么深。
能拿到更好,没拿到也不遗憾。他发挥出了自己应有的水平,对得起自己。
萧景曜的自信,是建立在自己强大的实力上的。但他也不会自信到觉得自己能碾压参加考试的三百多名考生。都不了解对方就妄自尊大,萧景曜还没那么丑陋。
但一听孙夫子这话,萧景曜心里就有了底了,觉得这个县案首大概有七八成把握能落在他手上。
县试放榜那天,萧元青一大早就跑去刘家酒楼占了个好位置,拖着一家人坐在包厢里等结果。
刘慎行和刘圭同样很激动,刘圭还自告奋勇,“我去看榜,看到景曜弟弟的名字后立马跑来告诉大家!”
萧景曜都没来得及开口拦住他,小胖墩就跑了没了影。
衙役敲锣打鼓张榜时,萧子敬和萧元青呼吸都沉重了几分,萧景曜往挤在榜前的人堆里看去,果然看不到刘圭的身影。
没多久,人群中就挤出来一个敦实的肉球,衣裳乱糟糟,鞋子都少了一只,却兴奋得满面红光,使劲儿蹦跶朝着萧景曜所在的厢房招手,气沉丹田,扯着嗓门发出他这辈子最大的声音,“中啦!景曜弟弟是案首!案首!”
刘小胖一声吼,半条街抖一抖。在这么个人形喇叭的嚷嚷下,街上所有人都知道,萧景曜中了县案首啦!
萧景曜面色如常,只是稍稍带了一点喜色,正要转头和家人们说说话,就听咚咚两声,萧子敬和萧元青全都倒在了桌子上。
萧景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