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涵几人听即墨风讲述往事情真意切,不禁动容,原来这‘铁面阎罗’般的人竟还个至情至性之人,仅仅因幼时的一次相逢,隔了许多年都念念不忘。今日更不惜放虎归山,只为昔年对她的一句承诺。
就连即墨雷也略显诧异,从不知道他这大哥还有这样一段柔情藏于胸怀,难怪那把扇子他一年四季带在身边,暗道:他待亲弟弟也没这么好过!
赵巺见柳凌萱略有动容,心中酸妒,愤愤道:“少在这里花言巧语,你当她还是那个稚齿小儿,会信你的鬼话!”
即墨风不予理睬,继续道:“这些年我没有一刻忘记过她,那个曾经让我那般心疼,又让我感觉那般温暖的小人儿!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是否跟我一样走着一条不想走的路、经历着一段无法选择的命运,变成了一个没有心的躯壳?直到月栖湖上认出她,只一眼我的心便苏醒了,也许这就是佛家所谓‘因缘’,无关岁月,无关风月,只因她就是我的一个影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我很欣慰,她终究与我不同,不管她经历了什么,她守住了自己的心,如清莲出淤泥而不染。但我想她应是红莲,是最绚烂夺目、轰轰烈烈、绝世独立的一株。
“尽管她已不再是当年那个爱哭鼻子,会叫我‘风哥哥’的小娃娃,而成了刀剑相向、只能分个你死我活的仇敌!天道莫测,世事无稽。
“不论如何,我想让她好好走完自己的路,好好替我走我今生没能走的路。”
柳凌萱眼眸低垂,其中隐有光芒闪动,只清冷说道:“我自八岁悟道修行,前尘往事尽已抛却。庄主也不必为几句痴儿稚语挂心。十二年光阴弹指一挥间,浮生一梦,苍茫云烟。”
即墨风面色转白,蓦地弯腰吐出一大口血,微笑道:“希望她永远不要变。”说罢,整个人往后栽倒,即墨雷抢上一把扶住他。
即墨风微弱道:“是你!”
即墨雷伸出左手,弹了弹指甲缝中的药粉,俯在他耳边道:“大哥,放心,不会痛苦太久的。我的好大哥,你一向心狠,任何事、任何人都被你操在掌中,没想到你会有今日吧!你错就错在对你的弟弟心软了,还对她心软。不过你可以放心走了,我会替你好好怜惜她!”看着即墨风狞笑。
这变故着实突然,柳凌萱急问道:“即墨庄主,究竟发生何事?”
即墨雷令人托住即墨风,见他已说不出话来,这才放心,嚯地起身指着柳凌萱恨道:“你这贱人,竟敢在剑上喂毒暗算我大哥!枉我大哥一直让着你,有心保全你。你竟如此歹毒,心如蛇蝎!”
赵巺怒道:“你信口雌黄,诬赖好人!你以为别人都如你一般卑鄙无耻,不择手段。”
柳凌萱道:“我剑上从不淬毒,但庄主确有中毒迹象,事不宜迟,请让我即刻为他驱毒,或许性命可保”,说着便要上前。
即墨雷哪里肯依,急令人架住即墨风退后,那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一齐上前,将柳凌萱、赵巺二人拦住。
“你还想害我大哥,嫌他死得不够快么!你们将这丫头给我拿下,要活的。至于那个臭小子,格杀勿论!”即墨雷发令。
百余人刀剑霍霍,抡枪舞棒向赵巺两人杀将去!
“住手!”只听一声怒喝,当先那名舞动流星锤的地煞已被掀翻在地,前面立着个小山一般的壮汉,赤着双膊,臂上肌肉虬结,只是虎头虎脑,有几分呆相。
即墨雷怒起,斥喝道:“谁让你们放他来的?我不是让你看住他!死呆瓜,要你有何用,废物!”
那壮汉正是呆九,被即墨雷喝骂,面色讪讪。
即墨雨从他身后转出,急道:“你骂他做什么,他不过是听我的话,你若对我不满,大可直接来骂我打我,反正你眼里也没我这二哥!”即墨雨指着那百余人道:“你们只知三庄主,横竖我说话也不济事,你们想要杀人先杀了我呀!就没人碍你们的手脚了,来呀!”
那百余人纷纷退却,看看即墨雷,又看看即墨雨,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即墨雨目光瞥见身后的即墨风,见他身上血迹斑斑,吃了一惊,扑了过去,抱住即墨风颤声道:“大哥,这是怎么了?是谁伤的你,怎么会伤成这样?”一头又对即墨雷喝道:“三弟,快去找大夫来,你快去呀!”语带哽咽。
“没用了。”即墨雷懒懒答了句。
即墨风张口想说什么,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即墨雨泪如雨下,嘶声道:“大哥,你不会死的!你聪明绝世,智谋无双;你武艺高强,罕有敌手;你洞察秋毫,料事如神。你是神仙!你怎么会死呢,大哥,你休要吓我,你晓得我一向懦弱无用。大哥,从小你就疼我,我们不管什么大业了,只要我们兄弟好好在一起,大哥你听见了吗……”
见即墨雨哭得一塌糊涂,柳凌萱等人也是面有戚戚然,虽然即墨风是生平夙敌,但此刻见他惨死,心中没有丝毫快意,反倒悲郁如堵。
即墨雨的泪水滴落在即墨风唇角,将血渍洇开,即墨风目光柔和,这个二弟虽与他无血缘之亲,却情如手足,一直尊他敬他,他也最是心疼这个纯粹得像个孩子的二弟。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努力重复着一句话。即墨雨虽然听不到,但看着他的口型,始终是两个字:快走!
即墨雨见即墨风气息已断,又俯在他身上哭了一回,方才起身对即墨雷道:“你若还认我这个二哥,就放了他们,不要再戕害无辜了,我们回去好好把大哥安葬了。”
即墨雷无动于衷,即墨雨又气又急,对周侧诸人喊道:“你们将兵器放下,速速退去!”
那些人纷纷望向即墨雷,即墨雷突然喝令:“拿下!”
已有两人一左一右架住了即墨雨,呆九见状正要相救,早有几人飞身扑了过来将他按住,呆九拼命抵抗,他本就力大如牛,那几人眼看制不住他,一旁又有七八条大汉扑了过来,将呆九死死压在地上,脸都挤得扁了。
赵巺大怒,挺剑向即墨雷疾刺!早有天罡地煞护在即墨雷身侧,刀剑光芒闪闪,叉棍呼呼作响,齐攻赵巺。
柳凌萱托付春晓照拂楚君涵、凌烟等人,挥洒双剑与赵巺一同迎敌。
几十人结成天罡地煞阵,如一张大网,将赵巺、柳凌萱罩在其中。阵法端的是奇巧精深,赵巺两人被压制禁锢,万分辛苦。对方不但人多势众,战力惊人,且各种兵器舞得眼花缭乱,稍有不慎,必被重伤。
楚君涵见两人在阵中万分惊险,一颗心悬到嗓子眼,只恨不能与他们并肩作战。
赵巺与柳凌萱左冲右突,始终难以脱身,隐隐发现阵法包罗万象,他二人欲突围时,天罡地煞阵型便如偃月一般,将他们围拢在月牙内凹之中,无数刀剑穿刺,凶险无比!
他二人被逼回阵中之时,阵型便如鹤翼,从两侧包抄,猛烈夹攻,再有一队人从鹤首处集结,以锋矢形状进攻!如此反复,终不得出。正是:彼进我退,彼退我进,避实就虚,精妙绝伦。赵巺虽熟读兵书,看破阵法,一时间也无应对之法。
柳凌萱见这阵法威力比之当日的八卦剑阵胜出十倍不止,想来应是即墨风亲自栽培出来的。今晚一波三折,起初恨他毒计害人,后又感念他一片赤诚之心,谁料到转眼间他身遭横祸,始终难以相信他就这样死了,心中五味杂陈。
两人被困于阵中,体力消耗甚巨,苦苦支撑。即墨雷没料到他们竟能支撑如许之久,当即令人先除掉被幽葵幻姬迷醉的几人。
二十几名手持长枪短矛的地煞杀向楚君涵等人,春晓掣出短剑,青锋纵横,奋力罩护几人。她短剑轻灵,挽起朵朵剑花,将枪矛一一格开,接连使出‘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雪满天山’几招,是一路飘雪剑法,飘逸灵动,密不透风。原来这是战云潇将自己的一路飘雪掌法改为剑招授于她,这套剑法虽不大凌厉,但正合防守。
即墨雨被两人扣住,见两处斗得激烈,情势极其危急,大声呼喊令他们住手,却无人理会。那边呆九被十几人压住,动弹不得,呼吸不畅,面色都变作了酱紫。
即墨雨心中记挂凌烟,眼睛都不敢眨,忽见春晓不敌负伤,自顾不暇,哪里还护得住凌烟他们。他心中大急,猛地俯身一口咬在那名地煞的手上,那人吃痛放开,他又提脚猛地踹翻了另一人,拼命挣脱,却见十余人持灵蛇矛、红缨枪,正向凌烟搠去!
他大步狂奔,冲上前飞扑在凌烟身上,十几只枪矛一齐搠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