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涵又道:“此事几个疑点正是案子症结所在。其一,冯致远为何要到偏远又荒凉的鬼哭坡。而被害的妇人李氏又是因何独自一人深更半夜前去,且两人恰好相遇,这仅仅只是巧合?其二,冯致远身上怎会有李氏的金钗?其三,如若不是冯致远杀害了李氏,她又怎会窒息而死,颈上的淤痕又是从何而来?”

月兮急忙辩解:“致远哥哥绝对不会杀害李氏,致远哥哥与她根本不相识,再说致远哥哥也绝不是贪图钱财的小人。”

柳凌萱道:“月兮姑娘莫急,我们只是推敲案情。还有一点,李玖为何会及时赶到案发现场?还带了下人,莫非是有备而来?”

她一语中的,赵巽顿觉豁然开朗,道:“这李玖必定大有问题!许是他杀死了自己的老婆,又来诬赖旁人,只须找他问个清楚。”

“我看此事没这么简单,此时去问,非但问不出结果,反而会打草惊蛇,让真凶有所防备。”柳凌萱淡淡道。

赵巽闷闷道:“那我们这般干坐着,真凶也不会自己跳出来投案。”

柳凌萱见他仍是赌气,只道:“我们眼下确实应当坐着。”

赵巽瞪圆了眼睛,“我不像你这般心冷无情,我还从未见过似你这般狠心的女子!”

“正好长长见识。”柳凌萱语气寡淡。

赵巺气急,“若是你遇着月兮这等不平之事……”话一出口,他恨不得抽自己一记耳光,若让她遭遇了月兮之事,他第一要将那恶贼千刀万剐,第二便是将他自己乱棍打死。

楚君涵见赵巺负气,便道:“柳姑娘的意思不是不帮,而是眼下天色已晚,我们须找个地方歇脚,再商议一下明日下县衙大牢之事。”

“谁要下大牢?”凌烟惊问。

楚君涵温然一笑:“自然是我。”

柳凌萱不禁望向他,四目相对,不需言语,已解彼此之意,却不知这份默契是何时而生。

赵巽恍然,“你是想下大牢亲口问问冯致远?确实整件事情只有他最清楚。那明日我陪你大闹县衙。”

月兮的老母见几位恩人这样帮忙,十分感激,当下道此地偏僻,没有歇脚的客店,只有委屈恩人在家中歇息,家中茅屋虽破烂,好歹也能挡挡风,遮遮雨。

众人见月兮母女很是诚恳,实不忍拂了她们好意,就将月兮原先住的茅屋简单收拾一下,让柳凌萱三女在此下榻。

月兮家中本就贫苦不堪,茅屋破旧残败,卧榻也小的可怜,柳凌萱三人只能勉强侧身躺下。

赵巽与楚君涵二人则在马车之中,半坐半倚凑合了一晚。

晨曦初露,鸡鸣报晓。

赵巽猛地起身,却“砰”一声,脑袋撞到厢壁上,痛得他呲牙咧嘴。他揉了揉脑门,一抬手却发现浑身无一处不酸疼,不禁叹道:“如此痛苦的睡姿生平还是头一遭。”

楚君涵早已醒了,见赵巽还睡着便没叫醒他。他闭目思量如何查明案情,整治云阳县的恶霸。又顾虑这样一折腾少不得要耽搁几日,延误行期,也不知渭源那边进展如何?

楚君涵见赵巽的狼狈相,笑道:“舒舒服服的金阙银銮你不稀罕住,自己挤扁了脑袋要出来,可怨不得旁人。”

赵巽也笑,“本王出来那是扫尽世间不平,**平天下奸佞的丰功伟业,彪炳史册,流芳千古之功!宁之,你难道不以与我为伍而自豪?”他豪情万丈,光辉掩日月。

楚君涵又道:“能不能流芳千古不打紧,只要不遗臭万年便好。”

赵巽气结。

几人按照原定计划,柳凌萱三女留在月兮家中,照顾她们母女。楚君涵和赵巽去往云阳县衙。

两人到了县衙,见空****的一个人都没有,日上三竿居然还不坐堂。

赵巽不由火起,手执鼓锤,奋力往鸣冤鼓上轮番砸去。鼓声震天动地,尘土四散飞扬,书着“明镜高悬”的牌匾摇摇欲坠。

忽见一人跑出来吼道:“敲,敲!若将鼓敲塌了,二十两银子你赔得起吗?”

楚君涵二人抬眼一望,忍俊不禁,只见来人生得歪眉斜眼,半边脸仿佛被人打偏了一般,右眼睁得圆滚滚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得陀螺似的,左眼却好似用刀切开的一条缝,八字山羊须微微上翘,样子十分滑稽。

“笑什么!师爷大人我天生异相,此乃千年不遇大富大贵之相!哪里来的下里巴人,好没见识!”师爷气呼呼道,八字山羊须随着他言语不停抖动。

楚君涵二人见衙门的师爷居然这幅尊容,还是个掉书袋的主儿,有这样的草包师爷足见知县大人也英明不到哪里。

“快将我们抓起来,我们要下大牢。”赵巽嚷道。

“什么?”师爷打了个哈欠,本想回去睡个回笼觉,听他此言,一个激灵,“你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

“你才被驴踩了!我们是来投案自首的,小爷便是……名动苏杭、令人闻风丧胆的江洋大盗‘修罗煞’。”赵巺又指着楚君涵道:“这是人称‘玉面花蝴蝶’,令人谈之色变的采花大盗。今日我们送上门来,你还不快将我们收监,立一大功。”

楚君涵扶额,低声道:“贤弟何须如此记仇?你说个拦路抢劫也就罢了,‘采花大盗’哪个会信?”

赵巺憋着笑,“我观你眉眼清秀、唇红齿白,玉面花蝴蝶这名号甚好!”

楚君涵知他又借机取笑自己,自己越是辩解赵巺便愈发起劲,当下也不再理会。

师爷摇了摇头,“看来踢的还不轻!一边玩去,老爷没空理你。”说着转身就走。

赵巽一见,坏了,说得太厉害了?官府不敢抓了?他连忙上前拽住那师爷,“其实都是虚名,虚名而已!你唤两个人出来便能拿住我们。”

师爷甩开他,“我管你是疯子、傻子,还是什么大盗,只要不是在我们云阳县这一亩三分地犯的事,我就管不着,大老爷审你还嫌累呢。你爱上哪投案就上哪投去!”

“你们云阳知县就是这般做父母官,治理一方?难怪这云阳县恶霸横行,鱼肉百姓,乌烟瘴气。索性将这块‘明镜高悬’替你换作‘昏庸狗官’岂不贴切。”楚君涵纵身而起,一掌将那牌匾劈得粉碎,又飘然跃下,青衫翻飞,落落出尘。

师爷咬牙切齿道:“你们两个小贼诚心来捣乱,戏弄本师爷!”

赵巽哈哈笑道:“你才看出来。”

师爷见他如此嚣张,禁不住大怒,立即杀猪般嚎叫起来,叫人拿下赵巺二人。

一帮衙役衣冠不整、睡意惺忪从后堂奔出来,有的在忙着系腰带,有的正到处找冠帽,一个个松松垮垮、狼狈不堪。

楚君涵和赵巺二人束手就擒,任由一帮衙役将他们五花大绑,押入牢中。

赵巽道:“小爷我要去死牢,旁的可不去。”

“嘿!你小子以为是住客栈呢,还由得你挑!乖乖在牢里呆着吧,几时交了赎金,你们才有机会再见外面的日头!”师爷尖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