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长离一句话,贺大夫人的后槽牙差点儿没咬碎了。

但她又没办法跟慕长离发火,毕竟她在慕长离手底下吃过太多亏了。

事实证明,每次交锋,没好果子吃的都是自己这一方,慕长离不但能够全身而退,还能反咬她一口,弄得她这边十分难堪。

一来二去的,她也学聪明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不管慕长离今日来贺府是为了什么,总归在府门口还是得笑脸相迎,以免让旁人看去,再另做文章。

再者,真要在府门口就闹起来,贺家也不好看。

于是贺大夫人忍着一肚子火,亲亲热热地把慕长离迎进了门,还往她身后看了好几眼。

芙蓉那丫鬟她自然是认得的,但另外一位又是谁呢?看起来十分脸生,从未见过。

慕长离也不给她介绍,只笑着跟她进了贺府的门,然后就示意芙蓉把那几包点心递上前。

“原本没想来的,毕竟咱们两家也没什么交情,我懒得应酬贺家,贺家肯定也不想见我。

所以没什么准备,又不想花银子去街上现买,正好家里昨天吃剩些点心,我就让下人包起来带上了,算是我的一番心意。

大夫人一定不会嫌弃这是我们吃剩的吧?

肯定不会的!大夫人又不是那种只看重物质的人,毕竟贺家家大业大,不在乎我这点礼。

而且大夫人要脸面,就算心里不待见,面子上也会办得很漂亮。

要不怎么贺大将军就娶了您做正妻,还放心把偌大的贺家交给您呢?

这都是有原因的!”

贺大夫人恨不能打死她!

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这慕长离就属于上赶着来给贺家添堵,完了还不让贺家反抗。

这事儿办的也太恶心了。

可是再恶心她也得往肚子里咽,就像慕长离说的,她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翻脸,那就显得她太没有肚量,也太不顾大局了。

贺大夫人深吸一口气,面上依然保持着笑意,回了慕长离的话说:“自然是不会嫌弃的。

人人都知道西疆王府的点心好吃,听说面点师父都是九殿下从西关带回来的,我们能尝尝倒也是三生有幸。

就是不知道军营里的面点师父带回京城来,那军营又该如何?

九殿下总不能是那种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就委屈前线将士的人吧?”

这话一出,琼华就有些忍不住了,正要开口说话,却被芙蓉用力一扯,然后冲着她轻轻摇头,“你急什么?这种你来我往打嘴皮子官司的事,我家王妃还没输过。”

果然,很快就听到慕长离说:“一个面点师父而已,西关将士还不至于因为几口面食就跟自家将军过不去。就像东关的贺大将军,大把大把的银票偷偷往京城贺府送,那东关的将士不也没挑他用军饷去填贺府的库房么!

我们家只是带回来几个厨子,跟贺大将军的手笔比起来,那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你……”贺大夫人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没背过去。

慕长离笑着道:“这是怎么了?我开个玩笑而已,大夫人不会当真了吧?

不至于!再说,不是大夫人先跟我开玩笑的么!

就像我们家那些来自西关的厨子,那都是银沙城里花钱雇来的,可没动营里的人。

贺大将军自然也不会偷营里的军饷,来让自己家人过好日子。”

贺大夫人缓了好半天才把这个劲儿缓过来。

琼华也缓了好半天才把这个劲儿给缓过来。

两人都不明白,这慕长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贺大夫人生气她找上门来给自家添堵。

琼华震惊慕长离居然敢这样子挑衅贺家的威风。

就只有芙蓉气定神闲,知道这只是她家二小姐的常规操作,没什么好惊讶的。

一行人进了贺府的前厅,贺大夫人觉得慕长离来者不善,但估计也没什么大事,十有八九就是吃饱了撑的,到贺家来消化食来了。

虽然这种事以前从未遇着过,整个京城就没有人敢跟贺家叫板,皇上都不敢。

但自从有了慕长离这个人,那就一切皆有可能。

所以她决定不让老夫人出来添堵了,毕竟岁数大了,再给气出个好歹来。

于是在慕长离问起贺老夫人时,贺大夫人说:“老夫人近日身子不大好,看了大夫吃了药,一直躺着,已经好些日子没出屋了。”

她觉得这话一出,是个人都能明白这是老夫人不见客的意思。

但是慕长离不明白!

她还跟贺大夫人说:“好些日子没出屋啊?这可不行!生病的人最忌讳一直躺着,人会躺废了的。正好今儿天气也好,叫老夫人出来坐坐吧!我陪老夫人说说话,给老夫人解闷。”

琼华过了之前那个震惊的劲儿,这会儿真正开始看戏了。

才开始看就觉得这出戏实在有意思,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贺大夫人气得狠狠地剜了她一眼,然后又跟慕长离说:“实在抱歉,老夫人不见客。”

话已经明着说了,贺大夫人觉得慕长离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坚持要见老夫人了。

慕长离也确实顺了她的心,没再坚持见老夫人。

她只是说:“那太遗憾了,今日特地带了位故人来,原本想给老夫人看看的。”

说完,朝着琼华指了指,“大夫人知道她是谁吗?”

贺大夫人仔细瞅了瞅,摇头,“恕我眼拙,还真没看出来这位姑娘是谁。王妃说是故人,是您的好友吗?”

慕长离摇摇手指头,“不不不,我所谓的故人,不是我的故人,而是贺老夫人的故人。”

贺大夫人惊讶了,“是我母亲的故人?”这怎么可能!这小姑娘才十几岁,故什么故?

慕长离说:“准确来讲,应该是故人的孩子。大夫人,她是从西关来的,是前任镇西将军的女儿,姓虞,名叫琼华。不知道大夫人有没有听说过她?”

“你说什么?”贺大夫人“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琼华道,“你说她是谁?”

这反应把琼华吓了一跳,当时就皱了眉头。

至于吗?她的身份至于让贺家大夫人震惊成这个样子吗?

慕长离也说:“大夫人怎的如此震惊?她是虞琼华啊!虞老将军您该不会没听说过吧?

虽然老将军已经不在了,但也就是走了十几年。对于贺家来说,十几年前的故人还不至于忘得一干二净,您说是不是?”

慕长离说话时,勾着一边的唇角,眼睛微眯着,整个人都带着一种邪乎乎的劲儿。

贺大夫人感觉自己的头发丝儿都要立起来了!

一股子凉意从头到脚,没放过身上任何一寸地方。

她将目光投向琼华,琼华也看向她。

很快琼华就在贺大夫人的目光中看到一个令她不解的情绪——恐惧!

没错,就是恐惧。

好像她是个很吓人的存在,以至于这位将军夫人看到她都害怕了。

可是琼华不知道自己哪里吓人,面对贺大夫人这种目光,她在诧异的同时又觉得被冒犯。

于是开口问了句:“贺大夫人,你在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