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顶层总裁办公室。
傅时一、沈漾和荷兰A**L公司中国区经理陈璐三人坐在沙发上。
陈璐是中荷混血, 之前一直负责A**L公司与时代的项目,这次SI12项目落地,她被派到中国出差。
“刚刚电梯里遇到的美女, 傅总应该认识吧, ”陈璐接过傅时一递来的茶盏, 送到鼻下闻了闻,抬眼时微微挑眉:“喜欢她?”
沈漾坐在一旁, 闻言不禁咳嗽两声。
陈璐听见,扫了沈漾一眼,不以为意继续观察傅时一, 见他默默不语,勾唇笑了笑。
“她, 心里也有你。”
傅时一倒茶的动作一顿,茶水从盏子里冒出来, 他放下盖碗, 端起茶盏面不改色的饮了一口,抬头看向陈璐,平静开口。
“说点正事吧, 这次SI12项目能成功, 多亏你帮忙,我与沈漾订了餐厅,晚些给你和那几位荷兰总部员工接风洗尘。”
陈璐见傅时一转移话题, 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会, 喝了口茶, 随即吐了吐舌头:“苦, 从小喝不惯这个。”
她放下茶盏, 正色道:“傅总放心, 我定尽全力推进SI12项目顺利进展。”
沈漾从旁接话:“你来负责,我们自然放一百个心啊,之前要不是你透漏给我们韩国公司的事,说不定我们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陈璐耸了耸肩,目光流转到傅时一身上。
“那傅总呢?可放心我?”
“自然,陈小姐的工作能力,大家有目共睹。陈小姐对时代的帮助,傅某一直记在心上。”
陈璐听完笑了笑:“好啊,那傅总可要记得欠我一个大人情哦。”
梁秘书敲门进来,手里提着牛皮纸袋。
“傅总,纪小姐刚刚上楼来,让我把衣服交给您。”
傅时一坐在沙发上,闻言眯起眼睛,目光定定落在纸袋上。
沈漾瞄着傅时一的脸色,对梁秘书道:“放下,出去吧。”
陈璐看到放在手边茶几上的袋子,伸头朝里面瞧了瞧,见是件风衣,便道:“正好,我没预估好中国的天气,穿少了,傅总把外套借我穿吧。”
陈璐话落半晌,见傅时一不应,撇了撇嘴。
“刚刚还说感谢我呢,现在一件衣服都不舍得了?”
陈璐想了想:“纪小姐送的,刚刚那位美女不会就是纪小姐吧?”
傅时一暗蹙了蹙眉:“我休息室里有几件新的,一会拿给陈经理挑。”
“我就穿这件。”
陈璐说着提起纸袋,拿出里面叠的板板正正的风衣,展开就套在身上,她整理了一下领口,双手摸到口袋,动作突然一顿。
陈璐伸手摸进口袋里,掏出一个首饰盒,掀开盖子,看到里面静静躺着的宝石手链,不禁咂舌,随即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看向傅时一,扣上盖子,弯腰将首饰盒放在茶几上,慢慢推给他。
“这个太贵重了,我可不敢借用,傅总要仔细收好啊。”
傅时一闻言垂眸,视线停在首饰盒上,即使不打开,他也清楚这里面装得是什么。
她倒是将他的东西还的干净。
傅时一心里突然烦躁的厉害,起身拿起首饰盒,转身走向办公桌,留给陈璐和沈漾一道背影。
“接风宴晚上七点,这段时间陈经理自便吧。”
*
纪瑰夏回到咖啡店,一刻不闲的让自己忙碌起来,但心上还是像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割着,比以往更严重,五脏六腑都跟着疼起来。
纪瑰夏手撑着台面,低头闭上眼睛。
她又在难过什么呢?
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啊。
可为什么她心疼得像是要被绞碎了。
“纪姐,你知道吗?隔壁街那三家咖啡店都闭店了,我今早来上班时看到的,房子玻璃上都贴了出租。”
小唐刚做完一杯拿铁,走过来和纪瑰夏搭话。
孙果听见,停住送咖啡的脚步,回头愤愤补充一句:“他们干了那么缺德的事,多半也是没脸再在CBD待下去了,搬走更好,看见他们就来气!”
纪瑰夏抬头看向小唐:“都搬走了?”
“对,都走了,有一家牌匾都拆了。”
纪瑰夏沉默起来,三家同时搬走,这实在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叮铃铃’侧门的铃铛响起。
纪瑰夏闻声看去,看清来人时有些意外,再看到她身着的黑色长风衣,心上微微一沉。
陈璐和艾米推门走进来,两人走到吧台前,拉开高脚椅坐下。
陈璐看清纪瑰夏的脸,不禁一愣,随即勾了勾嘴唇。
艾米是时代的员工,之前负责和陈璐对接,两人算多年“网友”,陈璐这次来中国出差,自然要见一见面。
“璐璐,你想喝点什么?这家的特调非常好喝。”
“听你的,”陈璐虽然和艾米聊天,注意力却一直放在纪瑰夏身上:“但要我请客。”
艾米点了两杯浮生沼泽,合上菜单:“那等下我请你吃饭。”
陈璐笑了笑,目光飘到咖啡机后的纪瑰夏身上,微微提高声音。
“今天不行。”
“怎么?已经有约了?”
“是呀,你们傅总,请我去他家里共进晚餐。”
耳边是艾米惊叹的声音,纪瑰夏指尖跳了一下,虽然迅速移开,但被烫的地方还是迅速红了起来。
十指连心,果然很疼。
纪瑰夏低垂着眼眸,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将萃取好的咖啡液倒入雪克杯里,再兑入梨汁抹茶金酒与两大块方冰,充分摇晃融合。
纪瑰夏将现场制作好的特调倒入两只玛格丽特杯中,推给陈璐和艾米,对两人微笑了笑。
“两位请慢用。”
随后转身走出吧台,直奔储藏室,关上门,无窗又未开灯的储藏室里黑漆漆的。
纪瑰夏背靠门板,指尖灼烧着的疼直传心尖,她像是搁浅的鱼,此刻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她想起沈漾的话,是她“天理难容”无情无义在先,如今她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难过呢。
她已经耽误傅时一许多年,难道要自私的将他一直耽误下去吗?
纪瑰夏调整好心情,攥起被烫红的指尖,走出储藏室,回到吧台前,座位上的两人已经走了,台面的空杯子上留下两人不同色号的口红印。
*
纪瑰夏今日提前闭店,赵长安打来电话说帮她找到了新店铺,约了房主去看房。
下班前纪瑰夏和小唐孙果说了咖啡店会在月底搬家的事,询问两人愿不愿继续跟着她,孙果没有异议,小唐说要考虑考虑,看新店的地址离住所远不远。
纪瑰夏锁了店门,站在街边等赵长安。
熟悉的黑色汽车从眼前驶过,停在了时代大楼前。
纪瑰夏转头看去,不禁与一道沉冷的视线隔空相遇,傅时一站在汽车旁,在他身边是刚刚在她店里喝咖啡的混血美女。
陈璐顺着傅时一视线看去,触到街边孤孤单单的身影,低头整理了一下风衣的领口,随后笑着开口。
“傅总这么绅士,应该知道要帮女士开车门吧?”
傅时一应声收回视线,拉开后排车门。
又一辆白色汽车从远处驶来,停在街边,赵长安急急忙忙从车上跑下来。
“不好意思,当事人第一次开庭,有些紧张,耽误些时间,等急了吧,冷不冷?”赵长安跑到纪瑰夏身边,递来一瓶牛奶:“还热乎呢。”
纪瑰夏的目光从远处傅时一身上收回,落到赵长安身上,看到他递来的牛奶,迟疑片刻,抬手接过来。
纪瑰夏对赵长安一笑:“谢谢。”
赵长安顺手接过纪瑰夏肩上的背包,然后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我们先去看房子,然后去我家吃鱼吧?同事去俄罗斯出差,路过边境遇上渔民鲜打上来的鱼,这季节肉质最肥美。”
纪瑰夏走到车门旁,停了停脚步,转头向时代大门看去。
傅时一还如方才那般站在原地,城市亮起的霓虹灯落在他身上,她们之间的距离隔得有些远,他看来的目光也变得模糊。
纪瑰夏握着玻璃瓶的指尖紧了紧,她先收回目光,转身坐入副驾驶。
白色汽车驶远,陈璐看着身边驻足沉默的傅时一,低身坐入车内,随后笑着对他喊道。
“傅总,还不出发吗?我很饿了。”
去餐厅的路上,陈璐时不时观察一下身边的傅时一,他全程冷着脸,一直看着窗外,只留给她一个侧影。
陈璐大声叹了口气。
“傅总,尊重我一下好不好?就算你现在心里想着别的女人,也不要这么冷落我,难道要我找你的司机聊天吗?”
傅时一闻言,转头看向陈璐,淡淡开口:“陈经理想聊什么。”
“聊聊刚才那位纪小姐吧。”
傅时一皱了皱眉:“陈经理要是聊工作,我正有些问题要与陈经理讨论,若是聊私事,傅某没有打探别人私生活的习惯。”
陈璐对傅时一的不解风情是早有领略,闻言忍不住吐槽道:“你能追上人家姑娘才怪。”
“傅总,看在共事多年的份上,我告诉你个秘诀。追女孩是需要手段的,可不能像你这样。”
陈璐观察着傅时一的表情,卖了会儿关子,才慢悠悠开口。
“首先,你得学会让女人吃醋。”
傅时一闻言,面色不改,心里却不禁冷笑。
吃醋?
纪瑰夏那没心肝的女人会吃醋?
她非但不吃醋,还要去什么男人家里吃鱼。
傅时一顿时觉得胸腔里堵得厉害,按下车窗,用力扯了扯领结。
手机震动,傅时一看到来电显示,抬手接通。
保姆哭泣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傅先生,太太她…太太走了……”
*
医院走廊里站满了人。
何明语躲在傅时一身后,捂着脸低声啜泣。
“傅时一,怎么说我也是何家的长子,是你们的大哥,你不认我可以,但何明语从小在何家长大,今天必须跟我回去。”
何明昊站在何家众人中间,俨然摆出一副长兄如父的架势。
沈漾从旁看着,不禁嗤笑一声。
“都什么年代了,还玩包办婚姻呢?”
何明昊闻言扫了眼沈漾,又看向傅时一,缓了缓语气。
“傅总,大家同在商场上,何必闹得不愉快呢?今天你卖我一个人情,让我把小语带回去。”
何明昊话落,见傅时一依旧不让步,又威胁何明语。
“你今天要是乖乖和我回家,之前的事既往不咎,你若再不懂事,那你以后别想再回何家了。”
何明语躲着傅时一身后,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听见何明昊的恐吓,哆嗦了一下,带着哭腔求道:“大哥,我不想嫁给陈铭,他一堆情人,脏都脏死了。”
何明池丢了嘴角的烟,扔在地上,用鞋底碾了碾:“大哥,还和他们废什么话?”他话落,直奔傅时一身后,伸手想要去抓何明语。
何明语被何明池的举动吓的惊叫,死死搂住傅时一的胳膊。
傅时一一手护着何明语,一手推开何明池,眼底皆是冷意。
沈漾原本靠墙站着,见架势不对,大步上前,拦住何明池:“光天化日,就想要拐卖妇女了?知不知道拐卖妇女儿童判几年?”
何明池仗着人多,已经打算好抢人,回头与何明昊交换了个眼神,抬起拳头就抡向沈漾。
“你不就是跟在傅时一身边的一条狗吗,这么着急跑出来护主啊。”
沈漾侧身躲开,闻言正要还手,却发现何明池先被一脚踹翻在地。
沈漾一愣,转身看到傅时一,不由一乐,接着大步上前,又朝何明池身上补了一脚:“你个何家的走狗,乱吠什么!”
医院走廊顿时热闹起来,何家虽然人多,但也没占到便宜,一个个都挂了彩。
临走前,鼻青脸肿的何明池还不忘向沈漾放狠话:“你等着!早晚要你好看!”
回去的路上是何明语开车,她几乎哭了一路,又害怕又自责。
沈漾坐在副驾驶,被哭声吵得头疼,抽张纸吐了口血沫,看向何明语。
“大小姐,你快别哭了,就算你不是时一的妹妹,我俩是个爷们也不可能丢下你袖手旁观,你别自责了,好好开车。”
何明语抹了把眼泪:“可是你和时一哥哥都受伤了,要不还是去下医院吧。”
“这不才从医院里出来,我俩就是皮外伤,回家涂点药水就行了。”
沈漾拉下挡光板照镜子:“就是可惜我这张帅脸。你们何家那几位兄长,全是烂人,卖妹妹换前程,说出去不怕被人笑话死,要我说,都死了得了。”
沈漾话落,透过镜子瞧了瞧后排的傅时一,自坐上车他便一直沉默。
“诶,时——”
‘刺’一声尖锐的响贯彻整个车厢,紧接着传来‘咚’一声闷响。
何明语猛踩刹车,抱住方向盘开始发抖,她白了脸色,转头看向一脸疑惑的沈漾,哆嗦着嘴唇。
“我、我好像、撞到人了。”
*
纪瑰夏接到沈漾电话时,赵长安刚刚从厨房端出豆腐鱼煲,砂锅里的汤汁还‘咕噜咕噜’翻滚着。
赵长安脱掉手上的隔热手套,观察到纪瑰夏微白的脸色,不由问道。
“小夏,谁的电话,出什么事了吗?”
“我,我先走了。”
纪瑰夏握着手机的手在颤抖,好一会回过神,立即站起身向外走。
赵长安一愣,连忙追上去:“是出什么事了吗?我送你吧。”
“没事,对不起,我先走了,不用送我。”
纪瑰夏快步走到玄关,穿上鞋,拿起挂在门口衣架上的背包,推门就走。
赵长安站在家门口,看着纪瑰夏头也不回,急匆匆离开的背影,颓废的叹了口气。
纪瑰夏一路跑出赵长安家小区,在路边拦下辆计程车,报了医院的地址,她跑得太激烈,心脏在胸膛里‘咚咚’乱撞,嗓间有些许血腥味。
“师傅,麻烦您开得再快点。”
纪瑰夏不知自己催促了多少遍,车终于停在医院外,她下了车又一路跑进医院大楼,甚至没有耐心等电梯,推开安全通道的门,一口气跑上十层。
纪瑰夏在手术室外见到了靠墙而站的沈漾,和坐在一旁长椅上抹眼泪的何明语。
心跳声在耳畔剧烈的似要冲破鼓膜,纪瑰夏看着亮灯的手术室,忽然觉得双腿灌铅,走得每一步都沉重又艰难,她朝沈漾走过去,看到他眼角的淤青,和刮破的脸颊,用力咽了咽嗓间的腥甜。
“时一呢?他…他怎么样?他有没有事?”
沈漾看着面前,通红着眼睛,语带哭腔的纪瑰夏,既意外又心虚,忽然间觉得自己的玩笑开的有点大。
“你、你还真来了啊。”沈漾干笑两声,挠了挠头。
“你说什么?”
纪瑰夏愣愣瞪着沈漾,眼眶里的泪掉出来。
“时一到底怎么样?你说他很严重?手术多久了?他伤到哪了?”
沈漾看见纪瑰夏的眼泪,有点不敢再开玩笑,抬手指向前面。
“他在那呢。”
纪瑰夏闻言一愣,顺着沈漾手指的方向,转身看去。
医院的吸顶灯将走廊照得亮如白昼,傅时一站在几步外,往日一丝不苟的西装此刻也生出褶皱,灯光照亮他清冷面容上隐隐地伤痕,他投来的目光深邃亦复杂。
纪瑰夏看着身后安然无恙的傅时一,悬在刀尖上的心落了地,可渐渐地她又意识到了自己此刻处境的尴尬。
纪瑰夏想起什么,匆忙背过身,低头擦干脸上的泪,抬起头正对上沈漾一脸调侃的坏笑。
纪瑰夏咬了咬牙,拢了下肩头快要滑落的背包,转过身低头快步奔向电梯。
她路过傅时一身边,埋头加快脚步,却还是在擦肩而过的刹那,被傅时一握住了手臂。
纪瑰夏试着挣脱,却在下一瞬,傅时一转过身,拽着她向外走。
空旷无人的外挂连廊,晚风吹着两人的衣服作响。
纪瑰夏用力挣脱开傅时一的手,转身要走,又被傅时一从后拽了回来。
“放手!”
纪瑰夏瞪着傅时一,被泪浸过的眼眸湿漉漉的。
傅时一垂眸俯视身前的人,目光沉沉地盯着她许久,才慢慢松开了手。
“纪瑰夏,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做贼心虚吗?”
纪瑰夏咬了咬唇,移开视线。
“你想多了。”
“是么,”傅时一挑了挑眉,反问道:“那你来医院做什么?”
“医院是你家开的吗?我凭什么不能来?”
纪瑰夏心里越是局促,表面越像是只刺猬,她话落不愿再和傅时一纠缠下去,转身就走。
傅时一看着纪瑰夏逃走的背影倒没阻拦,只是缓了两步,跟了上去。
纪瑰夏快步逃出医院大楼,站在路边等计程车。
不久,一辆熟悉的黑色汽车停在了面前。
纪瑰夏低头,透过车窗,看到了驾驶座上的司机小张。
“我送你回家。”
傅时一的嗓音伴随在微凉的晚风里,从身后传来,一并传入耳朵里的,还有他沉稳靠近的步伐。
纪瑰夏感受到傅时一的靠近,撇开头,背对着他,硬邦邦开口。
“不用。”
“不用也得用。”
傅时一眯了眯眼睛,抬手揽住纪瑰夏的腰,拉开车门,力度强硬地将她塞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