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郡主回娘家,那有什么稀奇的?卓府和清远翁主府就隔了那么几条街,想回去不是随时都可以嘛。”

小平子的话说完,白薇似是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了,斜了他一眼嘟囔道。

另一边,慕嫣然却并不这么认为,“旁的我不知,可长平郡主和卓远之的夫妻感情却是极好的,这么多年了,都没闹过别扭。这次的事,可见非同小可。”

说着,慕嫣然又摆了摆手,嘱咐着小平子,“总之,你们盯好了卓远之就好。至于这些,就不用理会了,终归是他们夫妻间的事……”

“主子,还有一件事。”

点头应下,小平子继续说道:“这些日子,卓远之每日都会去方寸书院,往往都是在藏书阁看书。大爷那边的暗卫查到,里面的一个书童有些不寻常,可是再往下查,痕迹就被抹得一干二净,似是故意引咱们的人上钩似的。”

倘若真如慕容言所言,卓远之暗里也有自己的势力,只不过不在都城,那他就更不得小觑了。

慕嫣然沉思了一会儿道:“如今,各处都是一副安静的样子,其实,山雨欲来风满楼,一点儿都不得马虎。既已有暗卫盯着,你就把手里的人都撤回来吧,免得打草惊蛇。卓远之向来心思缜密,到时候咱们不明内里,万一被他们故意布置出来的疑阵给露了行踪,反而不好。”

“主子,那其他各处呢?”

小平子追问道。

“安排几个得力的人继续盯着就是,有什么异状随时去找大爷回禀,听他的吩咐。”

慕嫣然沉声说道。

“是,奴才明白了。”

小平子应完,见慕嫣然再没有别的吩咐,便转身出了正殿。

午膳后,和贺启暄闲聊,又提起宝藏的事,贺启暄笑道:“如今,大家都在比耐心,谁最沉得住气,那就先得了三分先机。先动手的人,必定是要输的,所以,咱们就好好看着吧……”

说话的功夫,梨白过来回禀,说夏蝉来了。

慕嫣然面色一惊,有些嗔怨的说道:“她都有身子的人了,怎么倒是越发不让人省心了?快点回去……”

说罢,慕嫣然起身步履匆忙的赶回了瑞安宫。

夏蝉的身孕还不到三个月,小腹微微凸出,被宽松的衣服掩盖住,一眼望去,倒也难以分辨出她怀孕了。

面色有些憔悴,可精神倒是比前次见时好了些,慕嫣然打量了几眼,方嗔怨的数落道:“你若是一个人在家闷的慌,就去慕府找我几个嫂子说话,或者去找襄王世子妃也好,都城里的女眷,总有与你脾气相投的。进一回宫,来来回回要折腾这么久,你不在意,我都替孩子生气。”

抿嘴笑着,夏蝉解释着说道:“姐姐,我没事,真的。就是好些日子没见你了,所以来瞧瞧你。”

若是慕风有事,最牵挂他的人,莫过于夏蝉和慕嫣然。

是故,如今慕风不在都城,也唯有慕嫣然最能体会夏蝉的心情,而夏蝉,自然也只愿意找慕嫣然说话解闷,否则,旁人那里,不是一个劲儿的劝慰,就是变着法子的打听慕风是不是已经寻到了宝藏,让人不胜其烦。

威远侯的事,夏蝉这些年也都从慕风口中知晓,再加上回到都城以后听了那许多的闲言闲语,也更加能够理解慕风心里的感受,和他对威远侯的那份恨意。

是故,自从得知慕风是追寻威远侯而去,夏蝉反倒没有最初的那么担心了。

夏蝉记得,有一次慕风受伤,昏迷了好些日子才醒来,自己在床前暗自垂泪说他不知道爱惜自己时,慕风打趣的笑说,便是为了那些还没有遭到报应的坏人,他也要活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所以,这些日子,夏蝉一扫往日的颓废,不仅开始好好调理自己的身子,也再度开始出诊,夏蝉的私心里,希望自己的这些善举,能让老天爷把好报都应在慕风和孩子们身上。

午后的日头正好,暖融融的照在人身上,五脏六腑都像是透出了一份熨帖。

慕嫣然和夏蝉并肩走在御花园的石子小径上,闲散的说着话,别有一番淡然。

散了一会儿步,慕嫣然便嘱咐小平子去内务府,让他们为夏蝉准备马车,回过头来,慕嫣然柔声叮嘱道:“以后再想进宫来找我说话,便让丁香去寻紫月,让她给你准备舒服些的马车,以后月份愈发大了,不舒舒服服的,孩子可是有脾气的,到时候折腾的还不都是你?”

点头应着,夏蝉的面上,显出了几分踌躇。

迟疑了一会儿,她抬眼看着慕嫣然道:“姐姐,我想去趟赏菊阁。”

怔了一下,慕嫣然反问道:“去找玉娘?”

“我始终觉得,夫君此次离开都城追着威远侯而去,玉娘也逃不掉干系。”

对玉娘,夏蝉有些无意识的排斥,可是换个角度,夏蝉又觉得都能理解了似的。

而如今,局势不明,说不定哪个小线索,就牵扯出了意想不到的后续反应。

如是想着,慕嫣然点了点头,一边,却打算吩咐白薇挑两位嬷嬷随侍在夏蝉左右,却被夏蝉拦下了,“姐姐,此去,我是想让玉娘觉得,这是我和她私下里的见面,所以,除了丁香,我便不带旁人了,免得她出言虚假,反而不妙。我保证,定然不会让孩子受到伤害。”

夏蝉这般,自然有她的道理,慕嫣然为难的思忖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应下。

出宫回到西祠胡同的家中,夏蝉稍事休息,用罢晚膳,待到天色暗了,才起身从后门出去,径直去了赏菊阁。

许是早已经打点过的缘故,赏菊阁后门处守着的侍卫见到是夏蝉来了,不动声色的打开门,挥了挥手示意软轿抬了进去。

感受着空气里飘散来的清冷暗香,夏蝉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手。

赏菊阁被封以后,姑娘们都各自聚在自己的屋子里,每日只在赏菊阁里走动,闲来抚琴起舞,日子倒是难得的清静。

玉娘住在赏菊阁后面一个单独的院子里,软轿在院门口停下,夏蝉走出轿子,抬眼望着院门上方挂着的匾额。

听风小筑。

自古男儿多风流,青楼里的姑娘温柔如水,才情怡人,所以,才迷住了那么多的人,只愿永远停留在这温柔乡里。

丁香上前叩响了门,搀着夏蝉进了屋,淡雅的清香在室内漂浮,衬着屋内的摆设,倒也显得高雅至极。

“夫人坐吧。”

一扫那日的卑微祈求,玉娘从内屋走出,一袭白衣,青丝如墨,不施脂粉的她,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清冷的凛然。

婢女上了茶,便默然的退下了,玉娘抬眼看着夏蝉淡淡一笑,“玉娘知晓夫人会来,不过,倒没想到夫人这般沉得住气,比玉娘预料中的晚了几日呢。”

心口一滞,夏蝉面上却丝毫不显,“哦?”

玉娘等人在赏菊阁,如同被幽禁起来了一般,白日,整个北大街一片静谧,似乎连东大街上的热闹喧嚣都听得见一般,而到了晚上,附近灯火辉煌,而赏菊阁,却一片昏黄,夜色下显得无比颓败。

虽无法与外头互通有无,可玉娘仍旧得了些有用的消息。

“若玉娘猜的不错,慕将军,已有些时日没回家了吧?”

端起茶碗抿了口茶,玉娘好整以暇的看着夏蝉问道。

“是啊,将军已有几日没回来了。”

轻声应着,夏蝉轻不可闻的呼了口气,抬眼看着玉娘问道:“你可知,将军在何处?”

“哈哈……”

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玉娘笑出了口,眼中流光浮动,整个人多了几分妖娆的猖狂。

慢慢的停住了笑声,玉娘轻喘着气,满脸玩味笑容的问夏蝉,“设身处地,假如你是我,你可会把这样的消息告诉我?”

见夏蝉怔住,玉娘摇了摇头,“那可是我保命的消息,告诉了你,我又哪里还有活路?你觉得,我有那么傻吗?”

“不告诉我,你就只能守着那消息在这赏菊阁,过一辈子活死人一般的日子。可只要你告诉我,我自然会给你一条活路。你觉得呢?”

夏蝉心中气恼,话语中却透着平静。

“活路?哈哈……”

眼中泛起了浓浓的嘲讽,玉娘回头瞪了夏蝉一眼道:“少拿你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和我说话。若不是他,你何来今日的风光?还不是和我一样,不对,你不如我,你是山里的孤魂野鬼,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呢,而我,虽然轻贱,总还是知晓自己是谁的……”

一边说,一边直愣愣的盯着夏蝉,玉娘想及那夜的羞辱,收回目光时,还狠狠的剜了丁香一眼。

一时间,屋内,陷入了一阵死寂。

“那你要怎样,才愿意告诉我将军如今身在何处?”

夏蝉咬紧牙关不去想方才玉娘那些奚落的话语,起身看着玉娘问着,而身旁,丁香死死的拽着她,不让她朝前一步。

“我要怎样?那我要好好想一想呢……”

脸上带着娇柔纯真的笑容,玉娘的眼中,却是一抹恶毒的算计,让夏蝉和丁香看着,心里不由自主的散出了一阵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