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是说,卓远之和威远侯,一直都有联系?”
瑞安宫里,听了慕容言的话,慕嫣然一脸抑制不住的惊愕。
卓远之初到都城的时候,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穷学子,即便有传言说他是先恒王的子嗣,可对威远侯而言,卓远之没有一点利用价值。
及至卓远之在都城中站住脚跟,又得了太皇太后的青睐,娶了长平郡主,而威远侯,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直至最后的分崩离析。
两个原本一丁点儿联系都没有的人,忽的得知他们在暗里一直都关系密切,任谁听了都会如慕嫣然此刻的反应一般。
无奈的摇了摇头,慕容言也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是啊,谁能想到呢?这些,是这几日暗卫打探出来的消息,若猜得不错,威远侯从都城逃窜出去的这些年,应该是在西丽,所以,他和卓远之应该也有许多年的私下来往了。”
“西丽?”
想到都尔嘉百灵信誓旦旦的说要努力促成西丽和大梁友好百年千年,慕嫣然有些犹疑。
点了点头,慕容言应道:“西丽王庭的人知不知道大梁的威远侯藏身于他们国中,这个如今还不得而知,可却大抵能够断定,卓远之在西丽的势力,远比咱们想象的要强大。”
这些事情,是从前的贺启暄和慕容言等人都未过多留意的,如今牵扯出来,顿时让人心中都有些惊诧的不敢置信。
呼了口气,慕容言面色凝重的说道:“方才,我和王爷说起此事,我们都在想,此番威远侯回到都城,是不是也与卓远之有关。”
抬眼看着慕容言,慕嫣然不解的问道:“你们的意思,是,卓远之得知了宝藏的消息,然后带了信给威远侯,所以,威远侯才回到都城?”
“正是……”
慕容言沉声应道:“卓远之在都城中能用的人少之又少,仅凭他一己之力,想要找寻并开启宝藏,是绝无可能的。所以,假若威远侯从都城逃窜在外的这些年,确实有卓远之的助力,那么,如今的情形,便大致清楚了。”
思索着慕容言的话,慕嫣然渐渐的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了。
“那,如今你们打算怎么办?暗卫既然查到了这些,可查到慕风的线索了?”
慕风已经杳无音讯近一个月了,慕嫣然每每想到此,心中都有些揪心的牵挂,可想着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慕嫣然便找寻着这样那样的理由说服自己不要乱想。
摇了摇头,慕容言怅然的叹了口气道:“如今,宝藏的传闻甚嚣尘上,可谁也说不出宝藏到底是藏在哪儿,抑或到底有没有那个所谓的宝藏,所以,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测。要想揭晓谜底,恐怕也只有抓到了威远侯,或是寻到宝藏,怕是才有可能了。”
“宝藏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如今,既已有了线索,派人暗里盯紧了卓远之就是,我就不信,他能一点儿破绽都不露。”
慕嫣然有些沮丧的低声嘟囔道。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慕容言的话语中,也有些无奈的颓然。
宝藏的事,已让太多人为此劳神了,如今看来,倘若真是有那所谓的宝藏,倒还好,好歹大家跟着奔波忙乱了这么久,也算是有点收获。
可若是假的,那可就太让人无奈了。
胡乱的思忖着,连慕容言是什么时候走的,慕嫣然都不知道,再抬眼,院子里已经撒了一地斑驳璀璨的阳光。
“娘,风舅舅都好些日子没进宫来瞧我了。”
举着手里的风车从外头跑进来,肇哥儿一脸沮丧的说道。
肇哥儿手里的风车,还是开春的时候慕风给他做的,方才肇哥儿又翻了出来,睹物思人,愈发想念那个陪着他玩带着他闹的舅舅。
“风舅舅出去捉坏人了,再过些时候,肇哥儿就能看见他了,到时候,舅舅舅母家还会多一个小弟弟或是小妹妹,肇哥儿喜不喜欢啊?”
慕嫣然将儿子抱起来放在怀里,一边软语哄着他。
“喜欢。”
脆声应着,肇哥儿鼓起腮帮子吹着手里的风车。
看着风车的五颜六色旋转成了斑斓的光圈,慕嫣然抬眼看着远处夕阳西下的天空,心里却跟着轻不可闻的长叹了一口气。
天色越来越暗,方寸书院里,也到了要落匙的时辰。
藏书阁里,有书童自上而下的请仍旧逗留在书架旁的客人离去,及至到一楼,已经没了几个人,抬眼望去,那书童脸上带着笑的朝窗边的人走了过去。
“卓大人,时辰到了呢,您若是不急,明日再来?”
回过神来,便见阁内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卓远之站起身,将手里的书卷递给那书童道:“有劳了。”
说罢,卓远之回头招呼了一同来方寸书院的同僚,说笑着离开了藏书阁。
而那书童,捧着方才卓远之看过的书,走到柜台前翻着厚厚的记录手札,寻了该放回的位置,顺着台阶上了三楼。
走到书架旁,那书童确认身边无人,从书里取出了一个字条,看清了上面的内容,将字条口中吞在了口中。
入夜时分,卓远之在书房呢,对着面前的两幅画发呆。
一副,是他信手涂鸦绘制出来的一副山水图,另一幅,却是前些日子慕昭扬让福伯送来的那副泰山赏日图。
这幅泰山赏日图,是当年先恒王送给慕昭扬的。
夺嫡之时,先恒王和三皇子都在拉拢慕老太爷和慕昭扬父子,而那时,兵力也好,身后支持的世家大族也罢,先恒王无疑是占据着极大的优势的。
所以,这幅泰山赏日图,其中包含的寓意,不言而喻。
泰山自古都是帝王封禅登顶的高山,在最高处赏日,眼中看到的自然是冉冉升起的希望,俯瞰着的,也是脚下的芸芸众生,虽没有身临其境,可看着面前的那幅画,也让人有些心胸开阔的浩瀚。
可慕昭扬得了这幅画,却依旧无动于衷。
此刻,见慕昭扬把当年父亲送出去的东西又送还了回来,虽不能肯定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东西,可卓远之的心里,仍旧有些小心思被人看穿的羞恼。
两副画作,细细看来确有许多相似之处,可与自己得来的宝藏地形图,却一点儿助益都没有,卓远之盯着望了会儿,便有些泄气的将画轴卷起来锁进了抽屉。
站起身绕过书桌,卓远之刚打开书房门,便看见前方的垂花门处,妻子长平郡主带着丫鬟朝这边走。
卓远之站在门边,等到她走过来,浅笑着迎着她进了书房。
“本以为你还要看书到三更呢……”
从食盒里往外取糕点,长平郡主柔声说道。
“左右无事,本想回房陪你说说话的,却不成想你就过来了。”
接过她手里的描金骨碟放在桌上,卓远之牵过长平郡主的手放在掌心里,满脸歉疚的看着她说道:“渺儿,这些日子,冷落你了,对不住。等忙过了这一阵子,便再也不会了,我保证。”
若是往日,长平郡主定会温婉的点头应下。
可今日,听了夫婿这般诚恳的话,长平郡主的心里,却顿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恐,似是在担心些什么。
“远之,如若能够重活一次,你还会选择这样的生活吗?”
唇边弯开了一个清浅的笑容,长平郡主抬眼看着卓远之的眼睛问道。
“重活一次?渺儿,你在说什么?我都有些糊涂了……”
平日里,夫妻二人也常逗趣的说些不着边际的玩笑话,问的荒谬,答的离谱,二人相视一笑,眼中尽是缱绻深情,可今日,听着类似的问题,卓远之却不知该怎么回答。
深吸了一口气,似是想要鼓足勇气,长平郡主将自己的手从卓远之手中抽离出来,侧头看着窗外迷蒙的夜色,低声叹道:“我们做夫妻已经这么多年了,可你总是这样,远之,这样的生活,我们真的要过一辈子吗?我们就要这样白头到老吗?”
长平郡主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卓远之的心里,也越来越冷,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他那么仔细的藏着的秘密,原来,她一直都是知道的,只不过不戳破而已。
见卓远之不回答,长平郡主的脸上,有些淡淡的气恼。
不怒反笑,长平郡主回过头看着面前温文尔雅清润如玉的良人,口中的话语,却说不出的清冷,“但凡你与我说一句,此生,你便是去死,我也跟着你,可你从来都是这样,什么都不与我说,却将自己一步一步的推进了那万劫不复之地……”
长平郡主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卓远之愠怒的打断了,“万劫不复?一切都还没开始,何来的万劫不复?”
“没开始?”
似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长平郡主轻笑出了声,“打从你出使西丽,打从你频繁往西丽送信,打从你说要在慕相爷书房里寻些有用的书,打从你每旬要出城一日,就开始了,难道,你没发现吗?”
长平郡主的话,让卓远之顿时面如死灰的愣在了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