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小平子盯紧卓远之和乐夫人,本是为了防范他们在沛城的通商生意上起幺蛾子,如今,乐夫人不声不响的离开了,以她一己之力,没有人从旁协助,想必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如是想着,慕嫣然叮嘱着小平子道:“卓远之那儿,照旧盯着。至于乐夫人那边,派人远远的跟着就好,只要她不起坏心思算计别人,随便她爱去哪儿吧。”

“是,奴才晓得了。”

小平子点头应下,转身出去了。

复又低头看起了账本,却觉得贺启暄的目光灼热的盯着自己,慕嫣然抬眼斜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问道:“怎么,你以为我要对她赶尽杀绝?”

耸了耸肩,贺启暄笑道:“我可没那意思,只不过觉得,她做了那么多事,你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放过她,有些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的意思。”

不知晓怎么回答贺启暄,慕嫣然低垂下头,复又看起了手里的账本,过了好一会儿,她幽幽的叹了口气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与她,本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不过都是女儿家时看对方不顺眼的意气之争罢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对她,已经没什么成见了,只要她不与我过不去,我自然也不会紧盯着她不放。毕竟,她只身一人带着个孩子,也多有不易……”

长大了,心性自然也就变了,如今,已经是四个孩子的母亲的慕嫣然,满心的柔软。

更何况,就像她说的,从长乐郡主到安乐公主,再到乐夫人,慕嫣然与她之间,都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有的,只是对彼此的看不惯,仅此而已。

继西丽使团踏上归途没多久,东胡就关心的几个要点与大梁朝臣达成了协议,三月十二,东胡使团也返身赶回东胡。

耶律云珠虽心中有诸多不情愿,可她也确实是输给了都尔嘉百灵,正如那日二人说好的,输了,耶律云珠就不得再在贺启暄和慕嫣然面前出现。

事后,耶律云珠也曾悔青了肠子。

那日在*阁,都尔嘉百灵说爱慕贺启暄,所以要和耶律云珠先分出胜负。

耶律云珠对自己的武艺极为自信,从未想过自己会输,是故,她信心满满的站到了都尔嘉百灵的对面。

可后来打听到,都尔嘉百灵是西丽的准王妃,耶律云珠才大呼上当,可那会儿,一切都已经晚了。

即便自己再跑回去,以都尔嘉百灵的口舌,自己必定占不到什么便宜。

心头充斥着从未有过的黯然,想到在战场上看到贺启暄一见钟情,及至后来自己的一颗芳心尽数都系在了他身上,而自己的兄长,也不阻止自己,耶律云珠满心的期许。

即便东胡败给了大梁,可历朝历代,交战的两国用联姻的方式化解从前的战端,也是常有的事。

而自己是东胡的居次,论身份,论长相,无一处匹配不上贺启暄。

如是想着,耶律云珠的心中腾起了无穷的希冀。

她甚至有些自大的认为,站在贺启暄身边的那个女子,必须是自己这般,能相夫教子,也能并肩驰骋疆场的女子。

所以,在见到了慕嫣然之后,耶律云珠反而愈发有了信心。

可之后,耶律云珠的信心,却有些消减了。

在那些名门贵女的言谈中,摄政王和摄政王妃是天作之合,他们两个人,已经不仅是众人心中一个美丽的向往,更是一份不容亵渎的所在。

从前,还有人坏心思的想着谁会是夺了摄政王心思的下一个女人,让摄政王妃也尝尝受冷落的滋味。

可如今,两人并肩站在大梁的最高处,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将整个大梁打理的井井有条,虽还看不到前路是什么模样的,可所有的大梁子民都坚信,只要有摄政王在,大梁便是安定团结,繁荣富强的。

所以,再看向两人,众人的心底,都是美好的祝福,他们不希望,也不愿意这中间会再出现一个人,一个多余的人。

看清了这些,耶律云珠的心里,便是满满的失落。

躲避了好些日子,仍旧觉得心痛难耐,耶律云珠只觉得,即便远远的看着贺启暄,心头那份撕心裂肺的感觉,都会那般凄楚难过。

终于,到了要离开的那日。

从乾安殿退出的那一瞬,耶律云珠清晰的听到了自己心里不舍的呐喊,可回头看去,上首处的那个男子,笑语盈盈的低头冲身旁的儿子说着什么,他的眼中,全然看不到自己。

狠了狠心,耶律云珠转过头,跟着东胡的使者团出了大梁皇宫。

马车驶出了都城,驶出了两国的边界,每离大梁远一分,耶律云珠的心里,就痛一分。

今世,再难有人,会让自己这般心动了吧?不少字

耶律云珠趴在车窗外,看着大梁的方向暗自想道。

西丽和东胡的使者团离开都城后,都城越发的热闹起来。

先是三月十八在城郊皇家庄园里举办的迎春花会。

迎春花会已经有好些年头了,可自明诚太子薨逝后,皇后便再无心思操办此事,内务府也便没有再去请旨,迎春花会便耽搁了几年。

而去岁新帝登基,摄政王妃掌理后宫事宜,迎春花会便再度被提了出来。

是故,今年是隔了这么多年以后头一遭举办,是故,宫里的主子们也好,宫外的贵门小姐也罢,都满心的欢喜。

旭日东升,都城内的马车鱼贯着出城,径直驶向花会所在的庄园。

及至日落时分,花魁已经有了人选。

接下来的几日,都城里都热络的议论着那日迎春花会上的盛况。

没几日,三月二十五,迎来了新帝登基后的第一次会试。

慕府小一辈的孩子里,慕明榕最大,已经通过了乡试,其他的几个孩子,有过了院试的几个,还有二月里刚考上了童生的慕明韬。

柏松堂里,慕老太太拉着慕明榕的手慈声说道:“你母亲说,你经常熬夜看书,这怎么成?身子骨要紧,慕府可不缺你挣功名呢。去岁秋天已经考过了乡试,如今,满都城的少爷里,就属咱们家的榕哥儿最有出息了。听太祖母的话,三年后,咱们再参加会试,可好?”

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可如今的慕明榕才是十七岁的孩子,倘若第一次会试便出师不利,对他而言未必不是一个打击。

所以,一般情形,都会稳妥些,备考三年,参加下一轮的会试。

可慕明榕的心里,却不这般想,“太祖母,我知晓您是心疼我,可您放心,慕府的儿郎,哪里有跌倒了爬不起来的?如今四叔还刻苦温书呢,便连拄着拐杖在院里活动腿脚时,口中都喃喃的念叨着书里的诗句,我就更不用说了。您放心,我就当是去锻炼一回,听说那青石板棚子的考场很是吓人呢,我就去走个过场,便是没考中,我也不往心里去,下回再考就是了。您放心,啊?”

铿锵有力的哄劝着慕老太太,慕明榕一脸的坦然。

慕老太太又软磨硬泡的哄了好久,慕明榕都不放弃自己的想法,老人家无奈的叹了口气,一脸的宠溺和得意。

说话的功夫,慕昭扬和几个儿子先后进来了。

给慕老太太请了安又各自坐下,慕容言看着规矩的站在自己身旁的慕明榕说道:“你爹是个粗人,自考了举人,就没进过考场了。可咱们家也是人才济济,你祖父是探花郎,你二叔是状元公,你三叔和你五叔,也都是进士出身。既打算考功名,就好好争气,旁的,爹也就不多说了。只一句,不可心高气傲,不可妄自菲薄,记住了?”

考中了,便不可心高气傲,若是考不中,也不可妄自菲薄。

父亲的话,慕明榕哪里有不知晓的,当即恭敬的行了礼应道:“爹爹的教训,儿子谨记在心,此次便是不中,三年后,儿子也定能考中,必定不给父亲丢脸,不给慕府丢脸。”

赞赏的拍了拍慕明榕的肩膀,慕容言的眼中深感欣慰。

接下来的几日,不似从前一般秉烛苦读,慕明榕不是去方寸书院,便是盘旋在祖父的书房里,二人一问一答,倒也有些趣意。

三月二十五一大早,慕明榕在祖母和母亲的殷切目光中踏出了府门。

一连九日,三场考试。

及至从考场出来,饶是自认身体极好的慕明榕,也面色青白,脚步虚浮。

何氏派来的人接到了慕明榕,径直将他抬回了清凉阁,吃了几口东西,慕明榕便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便连慕老太太和柳氏来看时,他也没醒。

看着儿子这般模样,何氏又是欣慰又是心疼,背过人落了好些眼泪。

四月初五放榜,慕明榕名列二甲第五名,有资格参加一个月后的殿试。

得知消息,慕府众人无一不欢喜,便连极少盛赞儿孙的慕昭扬,晚膳时分也当着一大家人的面,狠狠的夸奖了慕明榕一番,同时,又耳提面命的叮嘱了他好些话,让他接下来的一个月好生准备殿试。

瑞安宫里,看着内务府送上来的春闱名次册子,贺启暄戏谑的看着慕嫣然问道:“你说,那道旨意是现在宣读,还是等殿试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