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粥的气息,带来了年节的欢庆。
早膳时,看着围坐在膳桌前的三个孩子,慕嫣然柔声哄道:“不许再缠着爹爹,等再过些时日爹爹处理完了军营里的事情,过年时好好陪着你们玩,好不好?”
珠儿和蕾儿,都已经是懂事的女孩儿了,听了慕嫣然的话,便乖巧的点了点头,唯有肇哥儿,看看慕嫣然,再回头看看坐在身边的贺启暄,灵动的眼珠滴溜溜的转着,口中却未答话,不一会儿,就惹得慕嫣然抬手捏了一下他的鼻子道:“听见了没有?爹爹在书房的时候,你不许去捣乱……”
俏皮的冲慕嫣然皱了皱鼻子,肇哥儿眼巴巴的看着贺启暄,“爹爹,骑大马,骑大马……”
“好,一会儿骑大马。”
扬声应着,贺启暄拍了拍肇哥儿的头,一转头,正对上慕嫣然摇头的苦笑。
用罢早膳,珠儿牵着蕾儿的手回了自己的院子,肇哥儿便眼巴巴的看着贺启暄,直到贺启暄更好了衣出来,肇哥儿忙不迭的松开乳母的手,一脸讨好的过去顺着他张开的手攀到了怀里。
父子二人有说有笑的朝外走去,慕嫣然推开窗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转而看起了炕几上厚厚的一摞账册。
对完了账本,又将各处送来的年前封赏的名录册对了一遍,慕嫣然提笔做了些改动,递回给紫月说道:“就按着这个,让各处的管事去账房领银子吧·管事们的封赏银子,等到了腊月二十九早上,一并发给大家伙儿。”
接过册子,紫月转身出去了,慕嫣然伸手揉了揉两鬓,正打算歪倒歇息会儿,便听见外头紫月低声呵斥着小平子,似是出什么事了。
“紫月……”
扬声唤了紫月进来,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小平子一眼·慕嫣然问道:“怎么了?”
面上显出了一抹自责,小平子低声回话道:“主子,无尘庵来了位师太,回话说,胡府的那位苏姨娘,逃走了……”
“逃走了?”
眉头轻蹙,慕嫣然的脸上有些意外,“苏沫晴去无尘庵,只带了身边的一个丫鬟。两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没了?”
“回主子的话·苏姨娘的丫鬟做了掩护,让她逃出了无尘庵,而那丫鬟还在无尘庵,也是直到第760天的气氛日渐浓烈,众人愈发期望着景熙四年的阴霾能早些过去,迎来一个崭新的开始。
皇宫里,除了正华宫依旧满眼缟素,其它各处,已经尽数撤下素白,恢复了平日里金碧辉煌的肃穆典雅,而大皇子的薨逝,也再未有人提及,似乎那只是丢进湖水中的一个细小石子,除了喜欢他的人仍旧饱含着深重的悲伤和悼念,其他人,已早早的将他忘却在了脑后。
朝堂上,依旧有大臣不断重提议立储君的事,景熙帝以小皇子年岁太小看不出聪慧为由尽数驳回。
尽管如此,朝臣们并未死心,而堆积在御案上的奏折,也越摆越高。
下了早朝,缓步踏下玉阶出了乾安殿,景熙帝只觉得头疼欲裂,而心口,连日来似是淤积着一口浊气不出来一般,让他觉得有些窒闷的难受。
空气中,还带着早起时候的一份凛冽,景熙帝深呼了几口气,默不作声的朝毓秀宫走去。
边往前走,景熙帝一边沉声问道:“可查出来了?”
听了景熙帝的问话,小路子疾步上前,落后一步的跟在景熙帝身边回话道:“碎嘴乱说的这些奴才,大多都是在甬道那附近的冷宫,以及浣衣局等几个地方的,那儿临近宫门,平日里听到的动静多,又最是人多嘴杂,所以谣言散播起来也较快。奴才私下里查了,查不出那些谣言是最先从哪个宫里传出来的,请皇上恕罪。”
面上有些淡淡的愠怒,景熙帝叹了口气,再未说话,只脚下加快了步伐,不一会儿,便走到了毓秀宫宫门前。
踏进宫门,便有宫婢疾步上前跪倒参拜,领头的一个,轻声回话道:“皇上,太皇太后宫里来人,传皇后娘娘过去说话了,皇后娘娘走了不多久。”
脚下一顿,景熙帝叫了起,看了一眼素白的毓秀宫,停顿了一会儿,出了宫门,转身朝正华宫走去。
寿康宫正殿内,一片安静,坐在上首处软榻上的太皇太后一脸的怒气,死死的盯着皇后那张平静的毫无波澜的脸,只恨不得掀翻桌上滚烫的茶水泼过去,看看那张姣好的面容下,包藏着怎样一颗祸心。
“你身为后宫之主,任凭流言四起伤害皇嗣清白,你对得起皇上,对得起大梁列祖列宗吗?若是力不能及,宫内不乏人才济济,何苦自己这般强撑着?”
深呼了几口气喘匀了气息,太皇太后平静下来看着皇后说道。
似是丝毫不惊讶太皇太后说出的这番话,皇后的脸上溢出了一抹如往常一般柔婉恭谨的笑容,“臣妾自登上凤座,自问后宫诸事处理的妥妥当当,游刃有余,不劳烦您老人家为此挂虑了。”
说罢,皇后收回目光,伸手捧起身边案桌上的茶碗,小口的喝了起来。
“放肆,你这是在教训哀家已经老糊涂了,不该指手画脚插手后宫事务吗?”
面前的那张脸孔越是平静,太皇太后就觉得自己心中越发狂躁,一翻手,身旁那盏茶便碎在了脚下,而滴溜溜乱转的茶盖滚到了皇后脚边,皇后却像未看到一般,依旧气定神闲的喝着自己的茶。
直到放下茶碗,皇后才笑着回话道:“太皇太后息怒……如今,宫里有无数人等着看笑话,古人常说,清者自清,小皇子的身世,究竟是真是假,皇上心中自有论断。若是真的,这谣言,自然会有传不下去的那一日,若是假的……”
皇后抬眼看向太皇太后,目光中,带着一丝戏谑的讽刺,“有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坐镇后宫,怎么会是假的呢?您说呢?”
打太极一样的,这话题又被抛了回来,皇后的意思,却是不打算大肆整治后宫,太皇太后只觉得一口气喘不上来,险些晕厥过去。
紧攥着冷硬的炕几边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太皇太后一脸怒气的斥道:“你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若不是你这灾星,皇上岂能这么多年没有子嗣?你以为你摆出这样的镇定自如,就能哄骗得了哀家?你若是还想葬入帝陵,还有脸去见大梁列祖列宗,就拿出些手段来将那些捕风捉影捏造事实编排皇嗣的人都惩治了,否则,莫怪哀家不客气……”
太皇太后的话,着实刺痛了皇后原本就对景熙帝心存愧疚的心,面色变了一下,转瞬就恢复了正常,皇后缓缓站起身,直面看着太皇太后柔声说道:“后宫的事,本宫自有分寸。至于本宫是不是有脸去见列祖列宗,就不劳您老人家记挂了。”
转身欲走,似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皇后转过身侧脸看着太皇太后,脸上的笑容愈发柔和,“若是本宫没记错,先皇曾留下旨意,太皇太后娘娘若是再插手前朝和后宫诸事,百年后,不许葬入帝陵呢。
说罢,皇后转身缓步迈出了寿康宫,对身后的巨响,充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