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觉得,太子殿下是个好男儿嘛?”

伸出手握住秦素儿冰凉的手,慕嫣然轻声问道。

无奈的笑了笑,秦素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可是,若是好男儿,去岁的迎春花会,便不该做出私相授受的事,可是我……”

顿住话语,秦素儿未继续往下说。

沉默着,慕嫣然觉得,自己的心里,也愈发慌乱起来。

想起生辰那日在夕颜殿,太子语带嘲讽的问自己夺魁时可有考虑到秦素儿作何感想,当时,慕嫣然以为,太子心里认为自己是假清高假才学,并没有把好姐妹真正的放在心里才有此一问。可此刻想来,怕是他当时也是为了素儿打抱不平的吧?

这么想着,慕嫣然毫不隐瞒的将那日和太子的对话,告诉了秦素儿。

“素儿姐姐,妹妹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你,可是,你那么冰雪聪明,如今的形势,想来心里定是十分清楚的,无论是圣上,还是秦老太爷,怕是都不愿意你成为太子妃的,所以,你和太子殿下,注定有缘无份。姐姐,你自己要想明白,与其现在这般无谓的挣扎,让自己受折磨,不如痛快些放下这一切,也能早些得到平静,你说呢?”

慕嫣然轻声劝道。

点了点头,听着外边传来了福华说笑的声音,秦素儿抬起头冲慕嫣然展颜一笑,压下了心头的淡淡哀愁。

这一日,慕嫣然和柳氏在秦府待到申时才回府,始终再未找到时机与秦素儿说话的慕嫣然,临走时看着秦素儿强颜欢笑的苍白面容,慕嫣然觉得,自己心里的无力感,愈发明显起来。

素儿姐姐,你和太子殿下不会有好结果的,还望你能早些想明白。

看着随风扑闪的车帘,慕嫣然在心内暗自想道。

似是未注意到慕嫣然一路上的沉闷,以为是女孩儿间离别时的愁绪,柳氏将她拢在怀里,轻声说道:“等过了初八,府里来人便也渐渐少了,到时候,你给素儿下张帖子,请她来府里玩,若是时机凑巧,可以把襄王府的小郡主也请来,到时候你们在潇湘阁,想怎么玩便怎么玩,可好?”

抬起头,看着柳氏一脸的疼爱,闻着她身上那淡雅的香味,慕嫣然弯起嘴角笑着点了点头。

初四开始,慕府里,渐渐的忙碌了起来,各地远道而来的官员门人,纷纷送了名帖来求见慕昭扬,一时间,慕府车水马龙。

内院,沈氏带着从庄子来前来给主子们磕头的几位管家,进了柏松堂。

隔着屏风,看着面前的几个黑影口中说着吉祥的祝词磕了头,慕老太太笑呵呵的朗声说道:“都起来吧,你们都是府里的老人了,都早说了,过年时就都守着庄子,在自己个儿家里过个团圆年,大老远的还非跑这一趟。”

话中虽透着一丝埋怨,可更多的,却是体恤下人的亲切,为首的老管家苏三平朗声说道:“奴才们一年到头也见不上主子一面,这几年收成好,主子们收的租子又少,庄子上的奴才们都满口称赞主子仁义,每年就等着这个时候来给主子磕头呢。”

颤巍巍的站起身,苏三平起身侧坐在小杌子上朗声说着,一边,却是笑呵呵的看着与自己同来的各处的管事们。

“是啊,是啊,庄子上好些人求着要来呢,奴才们都是劝阻了许久,才来了咱们这几个,定要替下面的奴才们多磕几个头,好让老太太知晓底下人的孝敬。”

底下的人随声附和道。

早在年前,各处的庄子上便把每年该送进府的东西都送来了,那成车的粮食瓜果还有熏鱼腊肉,瞧着倒是比往年要丰盛许多。

而前一日,这些管事们从侧门入府的时候,又各自带了些活物进来,活泼好动的麋鹿,肉滚滚的獐子,满目狡黠的银狐……惹得大人孩子们都直往后院跑。

“行了,磕了头,便早些回去吧,我也就不客套着留你们在府里用饭了,早些赶路,天黑前说不定还能赶回庄子里去,一家团圆的,比什么不好。”

随口问了几句庄子里的情形,老太太开口柔声说道。

“谢老太太体恤,奴才们这就下去了。老太太保重身子,明年奴才们再来给老太太和老爷磕头。”

众人站起身,给慕老太太磕了头,转过身鱼贯着出去了。

“老太太,赵平在外面站了许久了,您看?”

一边吩咐了丫鬟们撤了屏风,沈氏一边讨好的凑到慕老太太身前问询着说道。

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李慕氏,慕老太太垂下眼皮,轻声说道:“他从前也是你那边的人,虽说前些时候犯了错被撵到庄子里去了,但怎么着也还算是你的奴才,要磕头请罪,你带他去映雪堂吧,给你磕头便是……至于我这儿,等他把庄子里的差事做好了,再来我跟前回话吧。”

一句话,慕老太太堵住了沈氏接下来要说的话。

苦笑着点头应下,沈氏摆了摆手,示意傅妈妈出去传话给赵平,而自己,则不住的看着李慕氏。

自那日被长公主训斥,李慕氏这些日子难得的老实了几日,唯恐自己一个不慎,给自己丈夫的官途带来祸事。思及许久,想到慕老太太始终是自己的亲娘,沈氏再亲,也不过只是个小姑子而已,李慕氏便不似从前一般事事都和沈氏说了。

赵平的事,李慕氏也是早就答应了要帮沈氏在老太太面前说话,这几日虽淡了心思,可又实在不愿意看着柳氏在自己面前一副温顺无害的模样背地里却不知道又会做些什么,李慕氏沉了沉心,犹疑着开口说道:“娘,赵管家好歹是府里出去的大管家,从前都城里各个府里的人情往来,都是他在负责,如今因为手下人的疏忽就被驳了差事,一来怕府里的事儿有影响,二来,也怕其它那些下人寒了心,以为咱们都不念他们的功劳苦劳。娘,不如让赵管家在庄子上反省些日子,就调他回来吧,让跟在王管家身旁帮个忙也是好的,女儿瞧着,这些年赵管家打理府里的事打理也很是不错呢。”

李慕氏轻柔的说着,可看着慕老太太一点点冰冷下来的表情,心里却是越来越没谱了,不由的,说话声也低了下来。

“慕府里,可留不得那起子眼里没有主子的奴才……”

幽幽的说了一句,慕老太太的话语中,带着一股子冰冷彻骨的寒意。

是夜,回到映雪堂,沈氏的面色,已带着一丝铁青。

“赵平可说什么了?”

看着站在身侧的吴宪家的,沈氏冷声问道。

从一旁的锦桌上拿过一个黑色的锦盒,放在沈氏胳膊旁的炕几上,吴宪家的低声回道:“他就留了这些账本给二夫人,说是这些年府里生意的账目,他说,账房里当日交接给王管家的,与这份差不多,但是数目略有出入,这份才是真正的总账。”

柳眉一挑,沈氏低声喝道:“死奴才,如今才把账本交上来,当时做什么去了?他就不怕那边儿查出来,让我跟着他一起吃不了兜着走。”

“赵管家说,当时也是怕府里有人盯着他,若是见他另有一套账本给了二夫人,怕给您添了麻烦。他说这账本绝对不会有问题,让您放心就是。”

吴宪家的垂首答道。

“我听说,老太太庄子里那些管事的,从柏松堂出来还去了明徽园?”

无意的摩挲着炕桌上的盒子,沈氏瞟了吴宪家的一眼,轻声问道。

点了点头,吴宪家的低声答道:“那些管事的每年都会去给大夫人磕头,不过从前大夫人都不见他们的,今年,倒是进屋说了一刻钟的话。”

“她想做什么?”

自言自语的说着,沈氏的眉头,蹙起了一个小小的纹路。

叹了口气,打开黑木锦盒的盖子,沈氏拿出那几本厚厚的账本粗略的翻了一遍,随后,看到页尾的总数,沈氏不由心惊的合上了账本。

“去,把大小姐叫来。”

前院里人来人往,时不时的就要厨房摆置酒席送过去款待客人,而后院,却慢慢的清闲了下来。

初六那日,早已送了帖子的贺琳蓉和秦素儿,相继坐着马车从后门溜进了慕府,跟着守在门口的紫云和紫月,进了潇湘阁。

“你没请福华郡主嘛?那丫头本就心里不爽快呢,这么一来,心里可就更怨恨你了。”

晚一步而来的秦素儿迈进正屋,给贺琳蓉行了礼,看着慕嫣然打趣的说道。

“这回可是真真儿怨不得我了,我那日从姐姐府上回来就给你们都送了帖子的,可她说今日要随着程老夫人进宫去的,不得空呢,只能改次再约她了。”

一边招呼了紫云她们端茶上点心,慕嫣然一边回道。

说罢,却是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屋里的二人低声说道:“她不来也好,今儿我可是有事要求你们的,福华那性子,保不齐让她知道就弄得满都城的人都知晓了,所以不来也好。”

狐疑的看着慕嫣然,贺琳蓉和秦素儿一脸的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