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身陷深谷
两旁山壁上生长的植物虽多,但要从中找出医治沼毒的草药来,一时之间也是难上加难.虫夫人思虑再三,沉声道:“大伙沿着山壁前进,便走边寻,呼吸尽量放缓些,以免吸进大口的沼毒。”
众人心道,也惟有如此了,与其毫无作用的在此耽搁时辰,还不如搏上性命,往里直走,兴许还能寻到解药奔出一条活路来。众人当下排成一条直线,一个接一个摸索着石壁往前行进,虫夫人当仁不让又做起领头之人。
这地中霉腐之物也不知道累积了多少年了,稀烂得很,众人一脚踩下,顿时没至膝间,行得极是辛苦,鼻中闻到,都是腐烂的臭气。
行了不多久,只见前边地中,多有动物尸骨,半现半隐于腐泥之中,虫夫人皱着眉头道:“大伙小心了,估计已是到了沼毒所在了。”众人闻言心神一紧,大是紧张起来,都是不由自主的屏起气息来。
刘亭突地指着前方兴奋的叫道:“你们瞧,是藿香草,正是治疗的沼毒的草药。”众人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瞧去,只见前边约十余丈处的山壁旁,长满了郁郁葱葱的藿香草。众人大喜,加快步伐,拼力朝那地处行去。
虫夫人笑道:“果然天不亡我,这藿香草本是长在阳光充足之地,此处光线阴暗,却也生长了那么多的藿香草,实属难得啊。”
众人七手八脚,将那些藿香草统统采摘一空,甚至连根茎都挖了出来,有的人早就急不可耐,将还带着土泥的草茎就放入嘴中嚼咬起来,囫囵吞枣般的把它吃了个干净。
有了医治沼毒的草药,众人心中就似有了主心骨一般,不待虫夫人开口,早就个个奋勇当先的往前行去。可惜他们忘了,这藿香草乃是医治沼毒的草药,却非预防沼毒的药物,换言之,该中的毒还是要中的。行了不到一会工夫,个个是头昏脑胀,四肢乏力,正是沼毒作的先兆。
阳有仪等人仗着功力深厚,早就运起了龟息功,吸进的毒气甚少,虽然也感到有些不适,但并无大碍。那些身无功力之辈就惨了,刘亭和李孝堂等人个个是嘴唇紫,面色铁青,行起路来摇摇晃晃,就似醉酒一般。
虫夫人上了年纪,体质本就弱于常人,虽说此时仗着功力护体,但此条峡谷,长长不见尽头,也不知要走到几时,再行下去,恐也坚持不住。
阳有仪本就一直紧紧跟在她后头,此时瞧着虫夫人也不大对劲,抢步上来,不由分说,就把虫夫人背了起来,虫夫人挣扎了几下,推阳有仪不动,也只能由着他,笑道:“你这小伙子心肠好好,知道尊老爱幼,将来必成大器。”
阳有仪笑笑不语,转又对着众人道:“大家互相照顾一下,体力好的帮衬下体质差的,咬咬牙坚持着,怎么的也要走出这峡谷再说。”
众人虽然都明知此理,但这沼毒的确厉害,开始时倒还有人能够互助,但随着往里越行越深,毒气更甚,个个已是自顾不暇,哪还顾着别人,一路行来,已是不断有人倒下,连哼都不哼一声。
阳有仪眼见如此,虽心有不忍,但知道情势危急,也非自己所能相抗的,有心助人却无力相帮,心中暗叹,只得咬紧牙关,背着虫夫人往前急走。凌云霄也极重友情,此时搀扶着刘亭,深一脚浅一脚紧跟着尚未倒下的人群往峡谷深处行去。
一行人在腐泥中跌跌撞撞蹒跚而行,沿路不断有人倒下,可前方所瞧处,仍是一条又窄又暗的通道,这峡谷尽头,到底还有多远?
刘老爷子咳得更是厉害了,几乎是要将整个肺部都咳出来才要干休,痰液其中夹杂着丝丝血迹,洪通海满脸忧虑道:“老爷子,再这么下去,恐怕不大妙啊,还是养好伤再上路吧?”
刘老爷子好不容易止住了咳,摆手道:“无碍事,无碍事!”
阿草却不言语,只顾在前边埋头赶路。洪通海正欲妖答话,却见得身后远处惊起大片飞鸟,在空中久久盘旋不落,洪通海朝后瞧了瞧,道:“有大队人马追上来了。”
刘老爷子叹了声气,道:“就算老夫要歇,别人也不给老夫这点时间啊,还是赶路要紧,走吧。”
卯翁柳也觉察到后边的异样,自言自语道:“这翁老鬼动作好快,那么快就领人追上来了。”
阿侬急道:“阿爷,那我们该怎么办?”
卯翁柳笑道:“翁老鬼是想等我们与那老家伙拼死一斗后方才坐收渔翁之利,他不会那么快着跟过来的,我们只管盯着你姐姐就成。”
行了一阵,阿草用手中短刃划开前边的一团高齐人头的乱草后,不再往前,转回身来道:“图中所绘的地点,应该就是这里了,只是......”她话没说完,刘老爷子早就越过她的身侧,钻入那草丛里边。
阿草惊道:“前边无路了,是条峡谷。”饶是她提醒得快,刘老爷子也几乎一脚踏空,好得他身手矫健,一觉不对,立马收脚,重心往后,双手反手抓住那些乱草藤蔓,硬生生的止住了下坠的力道,一屁股坐在悬崖边上,只见大片泥石齐刷刷的往下滚落而去,石壁上长满植物,瞧不到底,也不知道这峡谷到底有多深,若是掉了下去,焉有活命?
刘老爷子暗道一声:“侥幸!”身后衣襟早就被冷汗浸湿。
洪通海和阿草钻了进来,瞧他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也猜得出方才情势定是危急无比,洪通海赶忙上前扶起他,问道:“老爷子,没事吧?”
刘老爷子摇摇头不语,定了定神,凝目望去,只见此条峡谷并不算宽,与对面也不过五丈之距,但却甚长,一眼瞧去,弯弯曲曲无穷尽,一直延伸到远处草林尽头处。
刘老爷子收回目光,对阿草淡淡问道:“你没带错路?”
阿草轻笑一声,道:“虽然我没来过此处,但按图索引,决计错不了,而且图上所标那条细黑线,并非什么地界标示,应该就是指这峡谷。”
刘老爷子伸手入怀,取出那图纸,仔细瞧了半响,又抬头瞧了瞧周边地形,点点头道:“应该没错了,就是此地了。”收纸入怀,神情有些激动,低头望着脚下悬崖半天不语。
洪通海小心翼翼问道:“老爷子,那下边我们该往哪走?”
刘老爷子深思良久,方缓缓道:“沿着峡谷边上往里走。”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极为强势无比,才不过半个时辰,就将阿长,地中又多是腐叶烂泥,行走不便,想快也快不到哪去。一路上人众是越行越少,到了最后,只剩虫夫人,阳有仪师兄弟及风乐,马帮四护法,刘亭和李孝堂几人,个个是气喘吁吁,面色紫,越走越是感到头重如山,脚步轻浮,再行不到头,走不出这边沼毒之区,个个都有性命之危。
再行一阵,刘亭和李孝堂终是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怎么的也是往前不得了,凌云霄拖拽刘亭甚久,也是使力过度,此时也无力为继,跟着坐倒,连连摇手苦道:“不行了,走走不动了,你们自个儿走吧,别管我们了。”
阳有仪几人都是患难兄弟,有着过命的交情,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此时岂有抛下凌云霄独走之理?眼见他实在是无法再行,想要来拉,可此时人人自危,空着身子上路都觉困难,何况还要拖拽一人,心有余而力不足,又哪里拉得动?
风乐也是一屁股坐到地上,摆着手道:“罢了,罢了,咱也不走了。”
几人中就数阳有仪功力最深,但他身背虫夫人,也早到了力道枯竭之时,此时也一样是强弩之末,兀自强撑罢了。眼见众人都已不行,依他的脾性,也绝不会独自偷生的,当下行了回来,放下虫夫人,对着虫夫人和马帮四人道:“老前辈,甲老,你们几人快走吧,我在此陪着我兄弟们,是不能陪你们一道了。”
虫夫人却不动身,笑道:“没了你,老身也一样走不出去,何必要走?”
马帮四人互相对望一眼,同叹了声气,走到众人身旁,也坐了下来,阳有仪奇道:“咦?你们怎么不走?难道也想陪我们一块死不成?”
甲大道:“就我们四人,就算侥幸出了此地,到时面对那老魔头,还一样是死,晚死不如早死,就陪大家一块死有何不可?”众人闻言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又皆是满脸苦涩,如此死法,的确窝囊,壮志未酬身先死,恐怕是如今众人最好的写照了。
凌云霄没来由感到阵阵心痛,思道:“阿侬啊阿侬,如今你在哪呢?恐怕再也没机会再瞧上你一眼了!”想到以往阿侬的音容笑貌,似画面在脑海中一幅幅掠过,心中又感甜蜜,更多的是如同刀割般的痛楚。
众人放宽了心态,不再刻意闭气,如同往常一般自由呼吸,沼毒之气顿时大量涌入各人体内,人人都觉昏眩之意更盛,隐有反胃呕吐之感,刘亭和李孝堂身无半点力,身子一歪,最先倒下。毒意更盛更浓,继而是马帮四人,再到凌云霄、阴无极和风乐三人,阳有仪虽也摇摇欲坠,但还可勉力撑住,虫夫人自小养毒,体内富含各种毒素,对沼毒有一定的免疫力,是也不倒。再过一会,终是全倒了,也亏有解毒草药,才使他们硬撑到现在,要不早在先前,就是一个不剩。众人脑子里昏昏沉沉,虽然已是丧失神智知觉,但灵台未灭,但也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卯翁柳带着阿侬,见前边三人沿着峡谷边前进,也不知道要去向何方?思量着后边尚跟着翁家大队人众,心思一转,已有了计较,一拉阿侬衣袖,寻了棵又大又高的参天老树,两人一前一后往上攀爬而去,两人爬到十丈高处,停了下来躲在枝叶之后,屏住气息朝下观察。此树枝叶茂盛,朝下看一览无余,可身在地上若是往上瞧,却只见树叶婆娑,那曾看见半点人影,正是躲藏的好去处。
隔不多久,便见数百人摸索而来,领头的正是翁尼野,他此时面色阴沉,边行边往前路上洒些什么粉末,鼻翼微微张合,似在嗅味。
阿侬大惊,见其以鼻辩味,就似狗儿一般,两人虽藏身树上,难免不被现,正待悄然出声询问阿公该如何应对?卯翁柳沉着脸,打个手势示意她噤声,自己从怀中掏出一些黄色粉末,往树下洒去,过不多时,只见树干上纷纷爬出成群结队的蚁虫,往树下爬去,密密麻麻多不胜数,自两人所处之地往下的树干都挤满了这些虫儿,黑压压一片。
翁尼野终于行到树下,忽然停下了脚步,眉头紧皱,四处嗅了嗅,似乎现了些什么?阿侬紧张之极,手心都渗出了汗水,转一瞧,却见阿公神态自若,似乎胸有成竹,一丝一毫也不担心。
翁尼野愈嗅面色愈难看,眉头紧锁,似乎闻到什么极其难闻的味道。他循着气味来到树底,拨开身前的乱草,才定眼一瞧,呀的一声,箭步跳了回来,领着众人忙忙朝前走去了。
待他们去远,阿侬惊疑道:“阿爷,你使得是什么手段,竟然将他吓走了?这些只不过是寻常之极的蚂蚁,又非毒蚁,料来他还不至于怕成这样吧?”
卯翁柳呵呵一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蚂蚁虽是普通蚂蚁,但其身上蚁酸,却是克制那翁老鬼鼻子的气息,他最怕此道,若不跑快点,他鼻子就得烂掉。”
阿侬还是不明,一脸的茫然,卯翁柳笑着接道:“他靠鼻息追踪目标,无非就靠那些药粉的作用,而蚁酸,正是化解那些药粉的物质,平时蚂蚁不会释放这些东西,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可我刚才将这么多蚁儿身上的蚁酸都逼了出来,他不跑是不行的。”说着哈哈一笑,神态极是得意。
阿侬恍然大悟,道:“方才阿爷洒下的那些黄色药粉,就是逼迫蚂蚁释放身上蚁酸的物事,怪不得那老鬼见了要跑。”
卯翁柳又是哈哈一笑,拍了拍手,道:“现在变成他们在前我们在后,行事起来方便多了,走,追上去。”言罢从树上跃了下去,点着树枝,三点两点间已是跳到地上。阿侬仗有风灵护体,这点高度自然也不在话下,下得轻松之极。两人一前一后,悄然尾追翁家人众而去。
阳有仪闻到鼻中传来一股清香,渗入心肺之间,说不出的舒服惬意,猛一激灵,竟能睁开眼来,只见眼前围着数十人,个个面上涂满古怪花纹,精赤着上身,皮肤黝黑亮,颈前腰间多挂有饰物,一瞧就知是少数蛮夷的打扮。这些人见他醒转,此时个个神情警觉,如临大敌,正弯弓搭箭瞄着他或手持利矛指着他,只要他稍有妄动,就是百洞穿身。阳有仪心中苦笑,再瞧周围,竟已不是处在那峡谷之中,而是在一极为宽广的圆形草屋之中,身前燃有一火堆,那阵阵清香就是从火中散出来的。眼光扫处,入谷之人,此时除了自己,其他人却也不知去向。
阳有仪心头犯疑,不明所以,不知怎就到了此处,其他人又都去哪了?难不成就只剩下自己一人?把自己掳来的这些人又是什么路数?心头疑问是一个接着一个,想得多了,更是满头雾水疑惑不解,想稍稍活动下筋骨,却见无法动弹,低头一瞧,原来身上早缠满粗绳,把他五花大绑是绑得严严实实的,就似粽子一般。
阳有仪瞧着这些麻绳,也就一般麻草结条打成的,挣脱应该不难,当下暗暗试着运力,却觉得丹田空空如也,周身软绵绵使不上半分劲道,心头一愣,顿时醒悟过来,暗自惊道:“这香味有古怪,想来是散功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