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揭晓◎

雾隐山野,月色清瘦落在少年漆黑幽深的瞳孔里。

风呼啸着,似是夹杂着野兽的低吼,本是诡异阴森的情景,他却笑得清朗。

云笙呼吸一滞,只觉得毛骨悚然:“你什么意思?”

“师姐这般聪慧,应该明白我想说什么吧?”

“你疯了是吗!”云笙怒目,“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了我?”

乌黑的长发融入这稠浓的夜色中,郁起云执剑直指云笙喉咙:“我对你本就心生怨恨你还不知晓吗?”

利剑闪着冷光,云笙一步一步往后退,眼圈带着血色:“别......”

未等她说完,晶润的血珠从剑上滚落,云笙呕了一口血,不敢相信他真的会刺向她。

她呼吸断续,嘴角的血源源不断地涌出,身子一颤,一下摔在地上。

黏稠的血液不断流向郁起云脚底,他不着痕迹地挪了过去,撇着头神色愔愔。

“你装够了没?”

闻言,本该死去的云笙忽的阴阴地笑了一声:“你还真是无情啊。”

她一抹嘴角,惨白的双唇片刻沾染上艳丽的颜色。

浓雾散去了些,她抬手扶了扶有些凌乱的发髻:“一剑封喉,师弟未免太狠心。”

郁起云觉得很好笑,他冷着声音开口:“别喊我师弟。对于你这种妖怪,不狠心下去,怕是下一秒死的就是我了。”

面前的女子骤然变化成一个十几岁的儿郎模样,却是清晨还见过一面的陈川。

不,此时应该改叫陈怀了。

见身份被拆穿,陈怀也不恼,浅浅笑着:“你能看穿我的伪装,倒也真是有趣。”

“有一说一,你装的真是不像。”郁起云嫌弃地看着剑刃上淌着的血迹,鲜艳的红色已然化成一团黑污渍,看得格外扎眼。

陈怀似乎对他能够看穿自己的身份很是感兴趣:“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你猜猜看我把姐姐带哪里去了。”

“从一开始。”郁起云还是忍不住拿帕子拭去黑迹,答得有些心不在焉,“我懒得猜,反正你这也不是真身,我也杀不了你。”

将剑身仔仔细细的擦了好几遍,直到白刃上的污渍全完被拭去,他才收剑入鞘。

他抬眼盯着面带微笑的陈怀,一字一顿地问:“你的墓地,在这里?”

陈怀倏地变了脸色:“你在说什么?”

“我觉得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陈怀?”

陈怀袖中的手紧紧攥着,他咬着牙看着郁起云,不怒反笑道:“你知道又如何?还不是杀不了我。”

郁起云循着他的目光望向那一处荒地,四周是杂乱无章的野草,肆意地蔓延着,却更显得这块地阒静荒芜。

他的尸骨就葬在这人迹罕至的荒草丛里。

“你为何要炼化你的亲人?”

既然他是被自己的父母亲杀死,那在他灭门之后便可以了却怨念了,血债血偿已然足够了,那炼化他们的尸身又是为何?

“你懂什么!那种清醒地感受到刀划破胸膛的疼痛感,你体会过吗?就像堕入了无尽的黑暗,而他们还要绑缚你的手脚令你无法动弹。”

陈怀眼里满是仇恨,眼尾猩红,手指节早已被攥得发白。

月色穿过缕缕透明的雾云,在山头笼下一片阴影,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个平静的上午。

正是一遭来了春山,从此便只得以怨灵游**于世间。

——

远方的风吹拂着田畴天地间波澜壮阔的青郁麦浪,林鸟低鸣。

山野阡陌中花树层层叠叠平摊,细嫩的枝叶上铺缀着新雪的白和蜜桃的粉。

陈怀尚还年幼,只知道这天父母亲说要带他来郊野游玩,可不知为何,母亲的眼圈总是红的。

山清水秀,重峦叠嶂,因着是清晨,空气里还有白色的雾丝缠绕,细细点点地落在肌肤上。

走到半山腰,陈怀隐约看见前方的一块岩石上,站着一个人,衣袂飘摇。

走进了一看,原是一个道士,白衣长须,仙气飘飘。

“灵虚道长。”陈老爷向他拱手道。

那道士转过身来,站在石块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

陈老爷又向前与他小声谈论,陈怀懵懂地看着母亲,好奇问道:“娘,我们来这里做什么?那个道士爷爷是谁?”

陈夫人深吸一口气,将泪水憋了回去,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怀儿,待会那位道长会带着你去深山里住上几天,你要好好跟着他,知道吗?”

陈怀犹豫着点点头,心里还是一团雾水。

等到陈老爷和道士谈妥当后,那道士捋着白须,一甩拂尘:“剩下的就交于贫道,来小友,随贫道前往深山。”

在陈老爷的催促下,陈怀还没来得及问便被他推搡着上了路。

灵虚道长在前头领着他,一路默默前行,穿过林子到了山的侧面。

陈怀心里有些忐忑,越往前就越是荒凉,母亲说要在这里住,陈怀实在是不情愿。

“道长,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什么时候能回去啊?”陈怀小心翼翼地问道。

“别急,很快就到了。”道长笑得一脸和蔼。

好在他说的确实如此,莫约走了半个钟头,他们来到一处溪流草地。

潺潺溪水蜿蜒着,绿意盎然的枝条缓缓舒张,藤萝蔓延,爬上参天大树的枝干,上边还长着星星点点的小黄花。

“唔,就在这里了。”道长满意地点点头,不知从哪变出了一根细长的丝带,诱着陈怀戴上。

目光被丝带框着,陈怀只能在道长的指令下摸索着前行。

他让陈怀向前走了几步,又让他躺在有些湿润的草地上。

“先不要问,慢慢放空自己......”道长的话语越来越渺茫,像是催眠一般,陈怀只觉得自己好像没了意识。

半晌,道士的眼里闪烁着冷光,尖锐的指甲在陈怀的胸膛上缓缓划过。

......

几日后,陈府内。

“你说什么?怀儿呢?”陈夫人见陈怀不在后面,焦急地问道。

“夫人别急,这是您家大公子的一双明眸。”道士笑得一脸悠然,手上捧着一个小巧的盒子。

陈老爷眼角抽了抽,一股浓郁的不妙之感在头脑中叫嚣着。

他颤着手打开盒子,血污之下,一双布满红丝的眼睛摆在中央,陈夫人只望了一眼便手脚发软昏了过去,婢子赶忙上前搀扶着。

“你!你竟敢!”陈老爷瞪着胡子,颤着手看向盒子,白绸布包裹着,上面大片大片的血迹显得尤为凄楚。

他甚至不用去细想,就知道这人生前受到了怎样的折磨???*。

“怎么了陈老爷,只要让您的夫人吃下去,你们一家就会有喜事临门,洪福齐天。这不正是你们梦寐以求的吗?”

“我从来没说过要害死我的亲生骨肉!”

陈老爷冲他咆哮着,一把瘫在地上,扶着隐隐有些发白的鬓角,“把这个疯子给我抓起来!”

侍卫们迅速上前,只见那道士仰天长笑,带着怜悯的目光望向那对心力交瘁的夫妻:“既然有欲望,那就应该用相应的代价去交换,你以为这世上能空手套白狼?”

他长袖挥去,那些看着身强体壮的侍卫骤然被甩了出去,竟是如脆骨一样不堪一击。

道士推门而去,嘲笑声久久萦绕在这座宅子里。

沾染花香的山径,一层灰白细腻的雾气包裹着山峦,鲜艳的血色洒在兀自盛放的野花上,伴着风声,肆意生长。

“所以,你是被那个道士开肠破肚杀了?”

“道士?”陈怀嘴角扬着,“他就是一只妖兽,一只早就没了势力的怪物,想着把我杀了借用我的壳子苟活,只可惜他没能得逞。”

“吞厄?”

“不错,正是那个早在几百年前就近乎灭绝的恶兽。在他试图进入我的体内时,我反过来将他吞噬了,所以现在我也算是半个吞厄了。”

郁起云沉默着,对于这件事他无法评价。

“对了,姐姐倒还真是给了我一个惊喜,劝你们还是先去找她吧。”陈怀笑得乖巧,“我还真是想把她也炼化了。”

倏地,人影化作一抹黑影,如灰烬燃烧般不断隐去。

枝头惊起一群乌鸦,在月色垂落下散去。

——

“啧啧,真是一张好皮啊。”妇人粗暴地揉捏着眼前这张姣如秋月的脸,她捏得过紧,细腻的下巴上泛起一圈红印。

云笙只觉得周身有一撮火在不尽地燃着,四肢有些麻木。

痛感涌上来,她吃力地睁开眼,抬起头道:“你绑我想做什么?”

“当然是物尽其用了。”妇人笑着,眼角和额头上的皱纹紧紧凑着,看着年纪不大但皮肤却十分松弛。

“我费尽心思把你绑到这里当然得先大赚一笔,然后等客人把你玩够了,觉得腻了,我再把你这张皮剥下来,粘到我脸上,也算是不白费了。”

她用手捂着嘴呵呵地笑着,声音尖锐又刺耳。

云笙咬着牙,眼角泛红道:“这到底是哪里!”

“哈哈哈,看你还是个不晓人事的小姑娘吧,这里啊是风月楼,城里最大的花楼,来来往往客人无数。”

她一边说着,一边靠近云笙,捏着她的下巴细细打量,“你这般貌美,还是个雏儿,想必春宵一刻值千金吧。”

云笙闻言一怔,费力地坐起身,双手不停地挣扎着:“不要,我不要,你这么做是会遭天谴的!”她带着哭腔地喊着。

见她挣扎地越剧烈,眼底的绝望越来越深,妇女就觉得越痛快。

“好好准备吧,晚上可还得看你了。”她想拍拍云笙的肩膀,却被她低着头厌恶地躲开了。

女人有些恼怒,只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便走了。

门被重重地摔上,廊上还能听见她蹬蹬蹬的脚步声。

云笙再次抬起头时,眼底早已没了哭意,她冷着眼看着四周。

楼下是嘈杂的人群,玩笑声乐器声不断。

“楼主,让他们来风月楼和我接应。”云笙琢磨了一会手上的粗绳,让它束缚得没有那般紧了。

没过多久,女人带着一个膘肥体壮的大汉进了房,那男人手里还拿着一根有手腕那般粗的鞭子。

见室内的女子衣着凌乱,乌黑长发散下来,白皙的小脸上还印着一圈较为明显的红印,看起来楚楚动人,那男人不由得动了歪心思。

“你别想着她,她可是我要用来卖钱的。”女人哪里不知道身边的人在想什么,看着他那直勾勾的眼神,连忙出言警告。

“是是。”男人嘴上答应了下来,但眼神从来没离过云笙。

“你在这好好看着她,不听话就打一顿,但总得留口气在,也不能要了她。”女人细细叮嘱了一会便匆匆离开了。

云笙挑了挑眉,在心里暗暗估量着自己是否能一脚踹飞了这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