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他◎
“你醒了？”
云笙睫毛颤动微微睁开眼, 疏散的日头透进瞳仁，她揉了揉眼下意识地直起身来。
眼前坐着的是一名笑眯眯的青年, 虽是蓬头垢面、衣衫破旧, 但眉眼间充斥着淡然笑意。
她抬头望向四周，发现自己正处于洞穴之中，梁上悬着无数晶莹剔透的冰石, 光线稍显昏暗, 阴冷的潮气扑面而来。
明明自己之前还陷入黑暗之中，怎么莫名其妙就变到了这里来，身边还坐着一个陌生男子。
云笙猛然转头，右手按上剑鞘，神情警惕地盯着他。
“别冲动啊我只是看你躺在外边，这才好心将你送进来避一避的。”
青年连连摆手，与她距离隔得远了些，一边解释一边死死盯着她的动作, 生怕下一瞬自己就会命丧黄泉。
这人看着年纪并不算很大, 生的倒是高挑，只是全身上下套着不合身的布衣，显得捉襟见肘。
云笙握紧了手里的剑，但并未有其他动作, 只是移开视线望向浅浅的洞口。
外头纷纷扬扬落着雪，细碎的粒子时不时飘散进来，阴湿的地面沾了一地□□。
“此地是为何处？”她起身提着剑向外走去。
青年见她暂时放下杀意，高耸的肩也骤然放下：“离阙啊。”
他抬眼略带笑意地问, “姑娘你怎么进来的都不知道吗？此地外面倒是阴森凶险得很, 你一个人闯了进来, 最后又晕倒在雪地之上。”
闻言, 云笙抬眸从他身上略过，又侧开目光，淡漠地看着外面。
大片大片的白色涌入视线，不消一会，她睫上便沾上凛凛雪粒，髯发被凌霜寒风吹得纷飞。
刺眼的白色与记忆中的黑色重叠着。
“现在就去把他们所有人都杀了，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人指责你。”
声音环绕在耳畔，带着异常蛊惑的意味，令云笙不自觉想要探寻其来源。
“我如今已经是个废人了，如何杀了他们？”她垂下眼睑，勾起嘲讽的笑。
“不，你的血骨还在，我在他们刨开之时救下了你。”
云笙动了动手指，轻微的拉扯感令她有些动容，体内蕴藉的灵气正在快速转动着。
她站起身，静默地看着四周，无尽的黑暗层层包裹，远处落下几缕细微的光，似有残影略过。
脚下飞掠的几点星光无线朝前方蜿蜒，似乎是在指引她。
循着这些印记，云笙缓缓朝前走去，越向前去光线就越发浓密，到最后甚至将背后的暗色都逐渐蚕食干净。
“只有手刃仇敌，才能带来最大的快感，他们是如何羞辱与你，你就该百倍奉还。”声音逐渐散去，最后几乎是融进了那抹白光。
画面一转，又是漫无边际的白色，皑皑白雪铺落于地，楼阁边檐挂着数盏灯笼，雪色拢在黛绿的瓦砖上，借着几分暗香浮动的幽梅，显得愈发动人。
眼前，是数名少年少女在嬉戏游玩。
地面上摆有许多雪人，堆放得整整齐齐。
“啪”地一声，雪球从半空划过，不偏不倚地打在一名弟子身上，随后又是无数白团子抛来，砸在覆盖有白毯的树枝上，枝头颤巍巍地抖动着，碎雪簌簌而落。
小弟子冷不防被砸了一下，目光投向墙角处堆积的厚重的雪，心下一动，便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跑到墙角，将挖出来的雪块糅合成大雪球。
雪球握在手里，格外冰凉刺骨，弟子很快转过身来正想要朝刚才打他的人投掷过去，余光瞥见了一处紫色的身影。
他随意地转头，目光却是一滞，脸上的表情也随着冰封冻结了一般。
紫衣翩然，眼前的少女唇红齿白，肤若凝脂，和身后的白雪几乎快要融为一体。
只是这容颜，怎么越看越熟悉？
弟子思索了片刻，顿时跳了起来。
这不就是，那日被楼主驱逐出去的妖女吗！
他惊慌失措地瞪着眼，刚想要大声呼喊，突然间视线里残影飞过，颈间传来一阵温热，飞溅而出的血滴在他手里捏着的雪球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弟子尚未来得及警醒众人，便直愣愣地倒在地上。
眼前最后的景象便是身前女子衣袂翻飞，似乎隐隐约约还带着几声清脆的银铛，泠泠作响。
剑上残留着血珠，云笙紧紧握着剑，步履不轻不重，朝前院走去。
前院弟子们都聚拢在一块，只顾着拾起地上的凉雪，也不管对方是何人便直接砸了过去。
窸窸窣窣的树枝被他们手里的雪砸得摇摇晃晃的，也不知是哪个弟子掷来的，直接“啪嗒”一下朝云笙眼前袭来。
她眼疾手快，将那团雪球捏了个???*粉碎，指节被冻得通红，但眸子里却是异常深邃莫测。
由于人群太过密集，云笙站的又不是很近，身旁有名男弟子腰间挂着的玉佩被击中，瞬间埋在雪地中间。
那弟子玩的不亦乐乎，只瞧见身旁站着个人，并未细看她长什么样，便招呼她：“这位师妹，劳烦你将脚下的那枚玉佩递给我。”
云笙眸色微动，眉头轻挑着。
玉佩被递至跟前，弟子转过头朝她感激得笑着：“多谢师妹。”
在彻底望清她的容颜后，笑容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惊恐。
“不用谢。”云笙也施施然回以笑。
只是下一瞬，她便扬起剑对准他要害刺去，仅仅数秒这人便没了气息。
“师兄，怎么还不过来——”
一旁玩闹的同门听到这边的动静，纷纷投以视线，只是看清了这边是何情况后，都不禁愣住了。
“妖……妖女！”
“妖女居然还活着。”
“我就说这妖女心狠手辣，如此残忍手刃同门 ，当初就该将她杀了以免后患！”
登时，灵光漫动化作一把利刃朝着最后出言的人喉间刺去，霎时间血液飞溅，将旁边人的衣裳都淋了个遍。
“你！你竟敢！”
云笙漠然地转过头去，眸色寒冷，似霜雪融在其中。
“我与你们早就不是同门了，他此言差矣，所以我取他性命。”她唇角又扬起讥讽的弧度，“怎么，不服？”
“大庭广众之下你杀害我楼同门，竟还如此狂妄！”
被她那蔑视的眼神瞥过的弟子涨红着脸，扯着嗓子指着她，义正言辞地想要为自己扳回一城。
此言既出，那些尚还留有害怕的弟子们纷纷加入斥责她的行列，极力掩饰被适才那一眼吓得愣怔的神色。
“没错，你这妖女休要放肆，如今只身一人前来，怕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我们人多势众，她敌不过的。”
“对，我们一起上擒拿住她。”
三言两语便令他们有了信心，其中几名胆子大的弟子更是拿起刀剑朝她挥来。
只是还会触碰到她，便被身外那层极强的灵力给反弹了回去，几名弟子哗然倒地，内脏受损吐出鲜血。
“不自量力。”
随着指尖轻微划动，包绕在外的灵光便朝他们袭去，那些刚刚呕血的弟子们尚还瘫倒在地，呼吸沉重，被这般灵光乍现过后便是直接呼吸停滞了。
立在后方观察形式的弟子们眼睁睁地看着几名同门又惨死妖女手中，心里又气愤又害怕。
尽管怒不可遏，但理智告诉他们，仅凭他们是全然打不过的，甚至还不一定近得了她的身。
这妖女，必定是又修习了什么妖术，否则几日前还是伤痕累累不堪一击的，今日便徒然生出了这么强大的灵气。
下作的手段。他们在心里啐了一口，暗自唾骂她这不举行径。
有几个眼色灵光的弟子，趁着云笙杀人之际悄悄跑了进去，慌慌张张地赶去汇报。
他们因此逃过一劫，只是剩下的弟子便没那么幸运了，还没来得及等到他人救命，眼前便是寒光闪过，冰冷的剑刺过喉咙，利落地朝前划去。
仅仅刹那，前堂所有弟子脖颈倏然都赫然出现一道划痕，紧接着，均是血流不止瘫倒在地。
“……”
云笙手上的剑尖端躺着滚滚血珠，随手一扬，洇出的殷红滴落在清亮透白的雪地上，血河沿着脚下蜿蜒而出，大片的雪被染得嫣红。
“做的很好，他们这些人早就与你断绝关系了，既如此也不必留有情面。”
她身后立着的一名黑衣人幽幽说道，也不知是何时现身，全身上下都紧密包裹着黑色。
无线蔓延的血河，直直流向长阶。云笙抬头，与来人对上目光。
“杀了他。”黑衣人悄无声息地靠近，在她耳畔轻语，语气里含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面前少年眸色深沉，并没有其他别的情绪：“你没死。”
虽是这般说着，语气也不显得有过多的不甘嫌恶，和那些弟子不同，他至始至终都是淡淡的神情，似乎有关于这人的所有事都不值一提，自然也挑不起他的兴趣。
“很失望？只是你们没有用罢了。”云笙扬起下巴，毫不留情地嘲讽。
郁起云没回答她，只是微微侧过头去，倏然抽出手中利剑，脚尖微点，朝她飞来，凌厉的剑端直指云笙眉心。
霎时，尘雪飞扬化作满天繁星洋洋洒洒地舞动着，两道潇洒利落的身影来回穿梭，剑光争锋相对，透露出浓烈的杀意。
“别对他留有情面，想想他都做了什么。”两道剑气吟啸于长空，竟是打得胶着不下。掩于黑色面罩后的人不由得皱了皱眉，低声喝道。
若是此时此刻云笙还念及旧情，那他的计划便毁于一旦了。
果不其然，听见此言后，紫衣少女出剑动作更为迅速，剑气随之不断变化，逐渐变得更为凶厉。
“晃铛”一声，剑身激烈碰撞，随后灵气开始飞舞颤动，萦绕于上空的气氛也逐渐开始转变。
“你们作何要杀我？仅仅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云笙旋身指尖散开灵光，随着长剑一道袭来。
“你屠虐百姓残杀无辜，犯下的罪孽非是莫须有。”
郁起云偏身敏捷地躲过来势汹汹的袭击。
“那你们，自己是怎么想的？”她翻身向上，又是扬起手朝他挥去。
郁起云脸色沉郁，对付她的袭击逐渐有些力不从心，乍一听见她说这话，倒是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过去。
事实便摆在眼前，他们想的自然是和众人一道的。
“最后一个问题。”云笙将灵气涌入剑端，顷刻间剑气长啸，“你们有真实的思考吗？”
郁起云骤然愣住，只见她眉目凛然，看着他的眼睛里盈满了不屑，手上的力气徒然增大。
蕴藉的杀气愈演愈重，云笙抵着剑身朝前猛然刺去，猝不及防间长剑贯穿他的胸膛。
刺眼的红色流出之时，云笙微微有些愣住了，握剑的手稍稍松开了些。
但随即又毫不犹豫地朝深入刺去。
黑衣人瞳孔微缩，顿时涌上了得意之情：“没错，就是这样。”
就是该毫不留情，将所有人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