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落水死掉的人叫张建武,和梁友德一样都是医大毕业后留校任教。

参与解剖楼大火的三个教师一个自杀,一个意外死亡,一个不知所踪,线索到这里又被掐断了。

皇甫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整个专案组,所以效率高得惊人,当天下午就把二十年前市面上能见得到的钥匙图样都拿来了。

我挑得眼睛都快花了才在晚上十一点左右找到了最后一把,算是把那串钥匙凑齐了。我这里刚完工,大黄就把这把钥匙的图片拿出去了,看来是准备尽快出结果。

“没办法,对方很急啊,都已经对你下手了。鉴于目前的状况,我们已经在你的住所周围放了人,以确保你的安全。”

在西海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匡晓阳被调回了总部,专案组的重任落到了大黄肩头上。所以大黄的气色不太好,大概最近没少熬夜。

我道了声谢,就回了小院子。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我邀了大秦一起去那个冯全顺家看看。一路上大秦还问我,怎么忽然又想起这茬儿来了?

“医大的线索暂时断了,我觉得这个冯全顺的死有很多疑点,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大秦一边开车一边侧头瞄了我一眼,“说说!”

“你想,这个冯全顺是个警校刚毕业的学生,也没什么复杂的社会关系,情杀、仇杀、见财起意都和他扯不上关系吧?”

“哎,都说了是他自己抽烟引发了火灾,最后才被烧死的,你怎么就归拢到凶案里了?”

我点了两根烟,给他递过去去一根才慢慢说道:“大秦,你也说了案发现场很怪异,只是烧掉了极少的档案,其余的档案却安然无恙,可人却尸骨无存了。

你见过烧人吗?我见过!火葬场里要把轻质柴油喷到尸体上,还要开鼓风机,冰尸要烧四十五分钟,一般尸体也得半个小时。就那样,也不见得能全部烧干净!你说说几个档案袋能把冯全顺烧得尸骨无存吗?”

大秦望了我一眼,就不再说话。

这里面明显有问题,何况我和大秦在偷偷进入旧资料室的时候,就已经发现医大的卷宗已经被烧毁了。

如果只是按着常规角度去分析,那么冯全顺的死只是有些蹊跷,但是按照我的思路去分析的话,他的死就顺理成章了。

“有人想让医大的案子彻底沉了,所以才会去销毁资料。而正当他们要行动的时候,却被当时值夜的冯全顺碰到,为了掩盖犯罪才会杀人灭口!我猜他是被人杀死后在外烧掉的,然后又伪造了现场!”

我说完这句,大秦扭回头和我对视了一眼,然后我们几乎是同时开口,“或者,根本就不是本人!”

冯全顺家在一个老旧的小区里,楼下到处都是自建的那种杂乱无章的储藏室,所以我们只能把车停在小区的路边,然后徒步进去。

冯全顺的母亲叫王莹,今年五十四岁,在冯全顺五岁的时候就和前夫离婚了,然后辛辛苦苦带大了孩子,没想到却遇到了这样的惨事。

事发后,她的精神状态也出现了问题,已经不能再去工作了。但因为有了保险公司的赔款,加上局里也赔了一笔钱,所以王莹的日常生活还不算窘迫。

我们敲门的时候,她正在收拾家,见到我以后竟然还能认得出来!虽然老人的脸已经烧得不成样了,可还是努力朝我咧嘴笑了笑。

这次是白天,又有大秦陪着,所以我虽然依旧有些害怕,可比那次在旧楼背后碰见时已经好多了。

“阿姨,我们想问一些事?是关于冯全顺的!”

老人愣了一下,大概很久没人跟她提过这个名字了,一瞬间有些失神。片刻后才结结巴巴请我们进来,“坐,坐,喝水吗?”

我摆摆手,“阿姨,您别忙活了,我们问几句话就走!”

要说关于询问的方式和技巧,大秦比我要强得多,所以这次谈话大秦就成了主角。问候之后,大秦就把话题转到了冯全顺身上。

“全顺在出事前后有什么反常举动吗?”

因为时间太过久远,所以老太太沉思片刻后才回道:“反常倒是没有,那些天倒是经常在外面吃饭,应该不是他的同学朋友,我觉得他吃饭回来之后好像有心事,问他他也不说!”

之后大秦还问了一些日常的问题,虽说和案情相关不大,可也算和老太太拉近了关系,这在询问中是很必要的。

我这里皇甫给打来了电话,说钥匙的对比结果已经出来了,那五把钥匙里其余四把都是二十年前办公桌和文件柜的钥匙,最后一把是一家银行保险箱的。

二十年前人们除了在银行里存钱,还没有几个存东西的,所以这把钥匙很易于辨认。

老太太的语言已经开始含混不清,思路也没有刚才那么清晰,看来她的疯病又快犯了,所以我们匆匆告辞。

“哎,你们既然是全顺的同事,那就再等等,他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一起吃饭啊!”

我落在了后面,和老太太笑笑,“不了,单位还有事,我们这就回去!”

见大秦先下了楼梯,老太太却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领子,“别去那儿,那儿不好,会死人的!”

这是老太太对我第三次提及这件事,我不禁皱起了眉头,“阿姨,您为什么觉得全顺一直是被人冤枉的?”

被我这么一问,老太太眼睛一翻,凑近了对我说道:“我们家全顺啊从来就不抽烟,是为了处关系才装烟的!”说完老太太就把门关上了。

我上了车就把这事告诉了大秦,他一皱眉,“你说这么重要的事,老太太怎么不对我说?说什么我也和冯全顺一个单位,不是更有资格比你知道这件事吗?”

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也许老太太只是信口胡说,也许是不喜欢大秦这个人。因为我在接电话的时候看到老太太在大秦不看她的时候,她注视大秦的时候表情很复杂,有警惕、厌恶,甚至还有一丝憎恨的情绪!

这是一个正常人才有的情绪,绝对不是一个精神失常的人能具有的,或者刚才的精神错乱只是老太太装出来的,只是想赶我们走!

“也许是你比较凶吧,或者讨厌你这身皮……”

说完这句我忽然停住,冯全顺可不是死在一般地方,他就死在警局。警局是什么地方,那是衙门啊!

如果我的推断没错,那个现场是伪造的,那那帮人得有多大胆子?

他们就不怕事情暴露从而影响全局吗?

这样看来,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们在警局里有内应!

这也就是王莹为什么要避开大秦这个穿警服的,才肯跟我说了句实话!也许这句话她原来也是说过的,但是被误以为只是一句辩解的话。

所以她觉得自己的儿子是被人害死的,从而从内心深处开始讨厌所有的警察!

大秦是个聪明人,听见我话里有话,就皱着眉不再言语,开车往皇甫所说的银行驶去!

二十年前就提供银行保险箱业务的全国只有两家银行,而东平只有一家,我们到的时候皇甫和大黄早已经在大厅等着了。

经过查询,这把钥匙确实是该行保险柜的钥匙,但却没有王建国这个户头。

“让他们查江芸,那是我母亲!”

银行经过一番查询后朝皇甫确认,确实是有一个叫江芸的户头,但是我们得出示相关的证明才行。

虽然机构的权限足够大,可人家银行也有自己的规章制度,所以大黄又赶紧联系派出所为我出具了相关的证明。

我虽然作为江芸唯一的儿子,有权利继承母亲的遗产,可还是得按银行既有的程序走一趟!

在征得了银行的许可后,皇甫和我一起进入了金库。

一位长相和善的业务经理一直陪着我们,走到了母亲的保险箱前。这是一排大柜子,看起来有点像以前大澡堂子里的更衣柜,不过小了一点儿。

“您好,希望您还记得密码。密码箱只有五次输入机会,如果密码不对就会自动锁死,如果想打开,还得去总行申请才能把箱子取出来!”业务经理笑容可掬地讲完,就转身到金库门口等着了。

“几位密码?”我问了一句。

“一般情况下是八位!”

皇甫看了我一眼,“不行的话找总行吧!”

我摇摇头表示自己想先试试再说。

八位密码,一般人首先想到的应该就是自己的生日,年四位,月、日各两位。这项保险箱业务本来保密规格就高,进来还得验明正身才行,所以我认为,父亲应该不会用那些太过复杂难记的密码!

母亲父亲的生日我都记得,所以各输了一边,不对!

然后是我的,还是不对!

“陆渺,别着急,再想想,你一向有急智的!”皇甫在一边鼓励道。

难道是阴历阳历?

只有两次机会了,父亲是会用自己的呢,还是会用母亲的呢?

或者是我的?

可我怎么一点儿都不记得自己的生日了呢?

“藏藏,你和别人不一样,能忘得要都忘掉!”

“爷,我忘了,都忘了!”

我这才忽然想起,自己二十三年来都没过过一次生日,也许我已经真的忘了吧!

我从懂事时就开始学会了遗忘,今天忘昨天,明天忘今天,到最后终于彻底忘了我自己到底是谁?

如果就这么一直忘下去,也许不是什么坏事,像小西就能真正做到把不痛快的事情转瞬即忘,这未必不是一种幸福!

可惜,那只狐鬼让我开了鬼眼,老顾头和赵姐一人在我肩头拍了一巴掌,又开启了我的天识,我最终还是没能藏住!

然后一系列的灵异事件在我眼前展现,最后我被拖了进来,无法逃脱,这大概就是我的宿命吧!

也许,我天生就应该认识小西,所以才没有上那辆有“我”的出租车,所以小西才**差阳错地住进了1208,而耗子也住进了那个三死一疯的1106宿舍。

之后才才会牵扯出那么多的事情,然后一步步像是按着剧本一样走到了现在……

想到这里,我苦笑了一下,然后想和皇甫打招呼,可却忽然僵在了那里!

1208、1106这两个数字在我生命中出现过很多次,但最近的几次都和灵异事件有关,就像是不断提醒我似得。

那辆载着“我”出事的出租车的车牌号就是T1208,多琴和小西住的宿舍也是1208,耗子和朱定邦所在的宿舍是1106,我记得耗子的同舍男生,那个越窗而出的王哲所在的病房好像也是1106。

这么多相同的数字重复出现,怎么可能是巧合?

我忽然想起来了,我的生日,阳历是十二月八号,阴历就是十一月六号!

“皇甫,你帮我试一下,1106、1208!”我喘了好大一口气才艰难地说道,就像是落水之后被救起一样。

皇甫摁了几下,保险箱依旧没有反应,她扭回头冲我撇撇嘴。

“那试试1208、1106。”

皇甫再次摁了下去,“咔哒”一声轻响过后,保险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