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兰心的声音, 郑容汐缓缓地睁开了眼。

身上全是红疹,十分痒,但她又不敢伸手去挠, 怕破了皮, 病症更加严重。

如此一来,她便只能掐着自己的手心,用疼痛来麻痹自己。

兰心也发现了郑容汐的不对劲, 放下手里的药碗, 便问道:“娘娘, 您是不是很痒啊?”

“您先把药喝了,李太医开了药膏,奴婢待会儿帮您擦点药,擦了就会好很多了。”

郑容汐点头。

兰心将勺子喂到郑容汐唇边,一边还小心地提醒道:“娘娘, 有些烫,您慢点喝。”

“是不是很苦?要不奴婢去拿点蜜饯来?”

郑容汐没说话。

只是不一会儿便将一碗药喝完了。

“娘娘您等一下, 奴婢马上去拿药膏,给您擦了, 就不会这么痒了。”

这时候,小芸也出现了。

她端着铜盆,盆边搭着块干净的布, 进来后,就将盆放在了桌上。

将布放在水里浸湿后,又拧干了水, 小芸这才对兰心道:“你去拿药膏, 我来帮娘娘擦一下身子。”

见到小芸出现, 兰心顿觉轻松不少, 总算有个人能帮得上忙的。

“那你小心点,别弄疼娘娘了,我这就去拿药膏,你擦完,我就帮娘娘擦药。”

小芸拿着帕子已经走到了郑容汐身边,说道:“知道了,你快去吧。”

见兰心离开,小芸这才转向躺在**的郑容汐,轻声对郑容汐道:“娘娘,奴婢帮您擦一下身子。”

“您忍着点,可能会有点痛。”

说完,小芸便开始解郑容汐的衣服。

原本身上的红疹是又热又痒,如今小芸手里的帕子是拿温水浸过的,还有些温热,碰到皮肤的时候,有明显的刺痛。

郑容汐有些受不住。

“嘶……”

听到郑容汐的声音,小芸立刻停下了动作,问道:“娘娘,奴婢弄痛您了吗?”

郑容汐本就是个身娇体弱的人,哪里受得住这样的痛,在她们面前,更不需隐忍:“有点痛,你轻点。”

说完这话,郑容汐想了想,又接着道:“换成凉水。”

“娘娘,用凉水擦身子,您可能会感染风寒的。”

“还是用温水吧。”

郑容汐却不管这些,她实在难受得紧。

“去换凉水来。”

看郑容汐这么坚持,小芸没办法,只能去将盆中的温水倒了,重新换上凉水来。

浸过凉水的湿帕子擦到身上时,郑容汐顿觉一阵凉意,比之前舒服了不少。

原本出了一身汗,浑身黏腻腻的,如今全身都擦拭过,又换了件衣裳,身上干爽不少,郑容汐觉得连精神都要好了许多。

兰心还蹲在床边为郑容汐上药。

每擦一处,兰心就要停下来问问郑容汐的感受,是不是重了或是弄疼她了。

得到郑容汐的答案后,兰心才又继续擦药。

擦完药后,兰心去洗了个手,脑海中一直想着李太医临走之时说过的话。

见小芸还在屋里,这种话又不好让其他人知道。

想了想,兰心还是找了个借口,打算将小芸打发走。

“小芸,送去浣衣局的衣服应该洗好了,一直没人送来,你带人去看看吧。”

小芸的视线停留在兰心与郑容汐身上,眼中全是探究,片刻后,又立刻移开了,神色如常,刚才那个眼神在她眼中只是一闪而过。

“好,我这就去。”

兰心送着小芸出了门,嘱咐了两句,见她走远,这才将门关上,回到了郑容汐床边。

“娘娘……”

喝了药,郑容汐的状态好了些,只是脸色还很苍白,人看着也十分憔悴。

郑容汐半靠在**,看兰心的表情就知道她要说的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了?”

“刚才李太医……”说到这里,兰心就停了下来,一直想着该如何组织语言,才能说得委婉。

“李太医怎么了?”

“刚才他来为娘娘诊治……”

“然后呢,话说完。”

“他说……娘娘如今这症状是由于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李太医来的时候问奴婢娘娘今日可吃过什么东西,奴婢想着娘娘才回来应该是没吃过什么的。”

“但是李太医说不可能。”

郑容汐耐心地等着兰心继续说下去。

“然后……李太医说娘娘不该再喝那个药了。”

“娘娘的身子本就不好,是药三分毒,更何况是这种伤身子的药。”

“他还说……”

郑容汐看上去很平静。

“他还说什么?”

“他说娘娘若继续长期服用这个药,可能伤了根基,以后就很难受孕了。”

兰心硬着头皮将李太医的话复述给郑容汐。

说完之后,她偷偷观察着郑容汐的神情。

可是看到郑容汐一脸平静的时候,她不理解了。

“娘娘,李太医的话……奴婢应该……说清楚了吧。”

怎么不清楚,太清楚不过。

郑容汐看过不少医书,自己也略懂医理,这种药的对人的伤害,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是她有什么办法呢?

即便她不愿意喝,萧邺又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自己主动喝下去总比被强硬逼着喝下去要好得多。

她怎么可能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

可是她如今是无能为力。

萧邺似乎对她来了兴趣,连她也不知这是何原因。

从萧邺今日的话来看,她暂时是躲不了的。

如今她便只祈祷着萧邺能早日厌烦她,另觅新人,她也能就此解脱了。

她如今突生急病,换个角度来想,对她来说也算件好事,是因祸得福。

至少短时间内,她有借口逃避萧邺。

“娘娘……”

兰心说完那话后,见郑容汐一直沉思,不知在想什么,也不说话,她等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

“我累了,你下去吧。”

“……是。”

兰心正要起身,郑容汐又嘱咐了一句。

“如果皇上那边再派人来,就说我突发急症,身子不适,不能服侍皇上。”

“若他们追问起,就说我全身都是红疹,症状严重,还有传染人的风险,不敢靠近圣上,怕皇上见了我这副模样会被吓到。”

“是,奴婢知道了。”

李太医开的药十分有效,郑容汐身上的红疹不过五日便消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手臂、腿上还有星星点点的几颗。

这期间,兰心就用这个借口拒绝了萧邺派来的人。

郑容汐看着好得差不多的身上,有些焦虑。

如果这病好了,她又该用什么理由躲着萧邺呢?

手腕上还有一颗小小的红色印记,看着那颗红点,郑容汐的手指触上去,忽然有了个想法。

萧邺来的时候已是傍晚了。

兰心远远看到,立刻便迎了上去,想替郑容汐多争取点时间。

“奴婢参见皇上,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

萧邺看都没看兰心,径直往郑容汐的寝宫里走。

兰心又提高了音量,继续道:“皇上,娘娘还未起身,奴婢这就去告诉娘娘。”

“娘娘身子不适,怕不能恭迎皇上,唯恐慢待了皇上。”

萧邺突然停下脚步,瞥了一眼兰心:“你的话很多,谁让你来拦着朕的?”

问完这话,萧邺又觉得自己是多此一问,若不是郑容汐吩咐的,区区一个宫女,怎么敢拦他。

其实此前萧邺就怀疑过,郑容汐是拿生病当做借口来搪塞他,以此躲着他。

可是他招来当时为郑容汐诊治的李太医,据李太医所说,郑容汐确实是突发疾病,而且十分严重,所以他这才相信了。

这都过去了好几日,按理来说早该好了。

可是这个宫女口口声声说着她还没好,不能下床,这又是怎么回事?

萧邺没了耐心,冷眼看向拦着自己的兰心:“朕只说一次,滚开!”

“再拦着朕的话,小心你的脑袋。”

原本还想继续挡在萧邺面前的兰心,此刻也退缩了。

她再大胆,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兰心的手缩了回去,不情不愿地退到了旁边,让开了路。

萧邺进到寝宫时看到的便是郑容汐躺在**闭着眼似乎睡着了的场景。

他耳边还回响着李太医当时所说的话。

李太医没把对兰心说的话说给萧邺听,只说郑容汐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所以引发急症,全身起红疹。

李太医当时也说了,这个病看着吓人,但其实并不太严重,吃了药再擦点药膏,几日内红疹便能退去。

所以,按理来说,郑容汐不应该还这么严重的。

“皇……”

常进保刚要说话,萧邺便抬手制止了他,并小声道:“你出去。”

“……是。”

萧邺走到床边,掀开帘子,看到郑容汐双眼紧闭着,脸色苍白。

身上的红疹好像是退了,脸上脖子上都干干净净的,没有看到一点。

萧邺正要探探郑容汐额上的温度,手刚一伸出去,只见郑容汐猛地睁开了眼睛,往床里躲了去。

萧邺的手还悬在半空,盯着一脸惊恐望着他的郑容汐。

“朕还以为皇后多虚弱,这么看来,精神还是挺好的。”

他还没说话,她立刻就醒了,甚至还有精力躲着他……

“那么……皇后方才是在装睡?”

郑容汐没说话。

“朕看皇后身上也没有什么红疹,难道前些日子也是骗朕的?”

郑容汐立刻摇头:“臣妾不敢。”

“确实是突然病倒,也不知为何,太医来看过了,开了些药,才有所好转。”

“那也就是说,皇后如今已经好了,是吧?”

“没,没有。”

郑容汐拉起自己的衣袖,将一小节胳膊露伸到萧邺面前:“还没完全退去,皇上还是离臣妾远些比较好,若这病传给皇上了,臣妾担不起这个罪过。”

萧邺的视线停留在郑容汐掀起袖子给他看的那一小段手臂上。

原本白嫩细腻的手臂上如今全是细细密密的小红点,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萧邺抬头,仔细端详着郑容汐的脸。

然后,他忽然伸出手,抬起郑容汐的下巴,目光扫向她露在外面的那一小截颈子上。

莹白一片,根本没有任何的红疹。

萧邺有些疑惑,怎么脸上脖子上都没有,手臂上还有这么多?

“李太医开的药不起作用?”

郑容汐连忙摇头:“不是,挺有效的。”

“可能臣妾病症比较严重,要多服几日药,才能有更好的效果。”

萧邺微微眯起眼,手朝着郑容汐露在外面的那一截手臂而去。

郑容汐眼疾手快,眼看着萧邺的手要碰到她的手臂时,立刻便将袖子拉了下去,遮住了自己的手臂。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反应太过强烈,肯定会引起萧邺的怀疑。

对上萧邺探究的目光时,郑容汐十分镇定,解释道:“臣妾这的病症似乎有传染的风险,皇上还是不要碰为好。”

萧邺忽然笑了下。

“要是这样,朕都不该来的,是吧?”

“劳皇上挂心,臣妾深感荣幸,但为了避免皇上感染的风险,皇上还是不要跟臣妾待在同一处比较好。”

萧邺忽地冷笑一声:“这才是你真正想说的意思吧。”

“臣妾不懂皇上在说什么。”

“你怎么会不懂?你就是太懂了,不惜用这样的方式来躲着朕。”

萧邺突然开始怀疑,郑容汐或许就是知道自己吃了某种东西会有这样的病症,所以才故意为之的。

这不正好给了她躲着他的借口吗?

“朕看李太医这个太医也别当了,这么点病都治不好,不过是点红疹,竟然吃了好几日的药都不见好转。”

“这种废物还有脸留在宫中?”

“朕立刻下旨将李太医……”

萧邺的话没说完,就见郑容汐从**坐了起来,抓住了他的手臂。

“皇上……没有……李太医很尽心尽责,而且医术高明,臣妾吃了他的药,已经好转很多了。”

郑容汐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李太医丢了性命。

“是吗?”

“是,原本臣妾脸上身上都是这样的红点,如今已经好了很多了。”

萧邺目光扫向郑容汐紧抓着他的双手:“皇后……这个时候就不怕传染给朕了?”

郑容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松开了手,努力想辩解几句:“臣妾一时心急,还望皇上不要怪罪。”

“只是不希望无辜的人受到牵连。”

“那皇后的意思是这是朕的过了?无辜的人是指谁?是朕害了他?”

郑容汐连忙否认:“不,不是臣妾不敢,臣妾只是……”

郑容汐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这时候,小芸端着茶水进来。

“奴婢参见皇上,参见娘娘。”

“滚出去!”

萧邺本就有气,不好对着郑容汐撒气,见到无关人进来打扰,怒火更甚。

小芸有些怯怯地放下手中的茶水,望向郑容汐,似乎是在求助。

郑容汐本就不喜欢萧邺这种无缘无故发火的脾气,只觉得被殃及的人十分无辜,便对小云道:“没事。”

“给我倒点茶来,我渴了。”

小芸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萧邺,不敢动作。

郑容汐看出小芸是惧怕萧邺,不敢听她的,可她是真的有些渴了,指使不动小芸,她便只有自己下床亲自去倒水。

郑容汐正掀开被子,打算下床去,却被萧邺一把按住。

“干什么?”

“臣妾有些渴了……想喝水。”

见萧邺不说话,郑容汐想继续下床。

脚还没碰到地上,又被萧邺重新按回了**。

“躺回去。”

“我渴了。”

她是真的渴了。

每日喝那些药,喝了之后口干舌燥,要喝好多水。

萧邺不让小云替她倒水,也不让她自己去倒水,怕又是在故意折磨他。

“还不倒茶!”

萧邺这话是对着小芸说的。

见此,郑容汐也就又躺回了**。

反正做什么都得听萧邺的,既然有水能喝,她也没什么所谓了。

小芸端着茶送到床边,正要递给郑容汐,只听萧邺又道:“喂她喝。

“不必了,我自己……”

郑容汐的话没说完,因为萧邺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的隐含意思不言自明。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轮不到她插嘴。

小云双手捧着茶杯喂到郑容汐嘴边,郑容汐喝了几口,说道:“好了,够了。”

端着茶杯往回去的时候,小云不知为何,似乎是没站稳,一下就摔到了萧邺的脚边。

萧邺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摔倒在地的小芸:“这么点事都做不好?”

“你是从哪里来的?朕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小云连忙起爬起来,跪在地上,解释道:“奴婢是前些日子才调到娘娘宫中的。”

“伺候人都不会?”

“奴婢……”

萧邺的声音听上去十分不耐烦,郑容汐立刻出声,帮小云解释。

她是生怕萧邺又把气撒到小芸身上。

“恐怕是见到皇上太紧张了才会如此,平日挺机灵的。”

“臣妾也挺喜欢她的。”

萧邺盯着跪在地上的小芸好一会儿,然后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向郑容汐。

“行了,你下去吧。”

“是,谢皇上。”

等到小芸离开后,萧邺仔细端详着郑容汐,不知在看些什么,让郑容汐觉得十分不自在。

“皇上看什么?”

“看你怎么这么蠢。”

无缘无故被骂,郑容汐自然是不愿意的。

“不知皇上为何……这么说我?”

“算了,不说了。”

不知该说她是单纯还是蠢。

方才那个宫女那么明显的意图,她竟然都看不出来,还傻愣愣地帮她解围。

没想到郑容汐却是要问个明白。

“皇上什么意思?”

“说你笨。”

看郑容汐这么较真,萧邺还是说了两句。

“刚才她是故意摔到朕这边的,你看不出来吗?”

“什,什么意思?”

“说这么明白,你都听不懂,还说不是笨?”

郑容汐一头雾水,看着萧邺,心里埋怨他话说半句又不说明白,真是吊着她胃口。

“行了,别想了。”

她这种脑子,怎么会想到身边的宫女也是另有所图。

刚才他进来时,那个叫小芸的宫女就一直偷偷看他,他进到郑容汐的寝宫中,本以为那个宫女会打消不该有的念头,没想到她竟还是想方设法地要进来他面前晃一晃。

郑容汐自然不会想到这一层的。

萧邺一副了然的模样,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郑容汐,郑容汐自然不乐意。

“小芸为什么要故意摔倒在皇上身边?”

“她这样不怕皇上责罚她吗?”

萧邺见郑容汐这么认真,便道:“那你觉得她今日跟往常有什么不一样?”

郑容汐仔细回想着方才小芸进来时的神态表情:“除了更紧张,好像没什么不同。”

“朕指的是穿着打扮。”

听萧邺说到这个,郑容汐终于想到了。

小芸今日确实有些不同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