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意研制这样没有味道的安神香,是闻不惯那种味道么?

也是。

从前云曜夜间到她房里来问功课的时候,眉头也总是高高皱起。

他好像从小就不喜欢安神香的味道,甚至好几次问过司愉,可不可以不要点这香。

可惜那时候的她离不开,如今的云曜,似乎也离不开了。

他这些年过的也并不轻松。

凤翎把香炉盖好,重新放回原位,她这具身体不再受失眠痛苦困扰,闻着安神香,夜来自然是雷打不动了。

昨夜雷声阵阵,怎么今天就要砍树呢?

是只有摄政王府砍,还是京都里大大小小的院儿中都在砍?

凤翎放回香炉之后便重新到台阶下往外看,刚才摇摇欲坠的树枝已经看不见了,之前还能在树荫里躲着看守自己的流尘,以后大概也没有这些栖身之所了。

视线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阳光刺眼的落在身上,凤翎不得不眯起眼睛去看天空的色泽。

砍树的动静持续了很久,这棵树倒下了,府上自然还有别的高树,喧嚷声渐行渐远,凤翎这才到月门旁,往外看去。

徐幼清也招手领人跟着继续去看热闹,莺莺燕燕的侍妾们扭着腰身跟上,只有徐幼清一个人还有奴婢搀扶,一看就和旁人不同。

劳工们都走光了,凤翎却并不着急。

主动攀话的人,往往才是那个着急的人,若是青玄真的认得这张脸,想要靠近自己,利用自己,那么着急的人应该是他,他会千方百计的再回来,把想要告诉她的事,都告诉她。

这个青玄是个聪明人,拿‘自由’作饵,说话有轻重,循循善诱。

他在试探她的想法,凤翎却只想把他的尾巴揪住,看看他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这般身份百变又狡黠的人,不该是个无名之辈。

眼瞧着时辰还早,凤翎沉下气来回院子里继续晒书,她运气真是好极了,抱出来的这一摞书里,除了表面上几本还算得上纲常伦理的范围,旁的全是民间的‘禁书’,什么都有,带劲得很。

云曜口味挺杂啊,什么都看,怪不得一股子老狐狸味儿。

凤翎心里盘算着事情,也没有了看这些书的内容的心思,反正书都在书架上,什么时候看都是看,不急在这一时。

她竖着耳朵注意外头的动静,手里也没闲着,陈嬷嬷往前头来了两次,领着人给云曜打扫房间,还顺便给她带了一杯茶,语气和蔼,态度亲切。

经历了昨日的事后,陈嬷嬷简直把她当自己人看了,见她在晒书,还笑着说:“我找人来帮你,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儿搬来搬去的,多累啊。”

凤翎立刻婉拒:“本就是大人瞧我无事可做,找些事情来给我打发时间的,旁人各有各的事,何苦再添一笔我这个负担,又不是什么要赶着做完的事,我帮不上什么忙,就别再给大家添活儿了。”

陈嬷嬷一怔,笑着颔首:“你倒还愿意替旁人想着。”

看来也不是个恃宠而骄,只知道享福的姑娘,将来应该不会走到徐幼清那一步吧。

陈嬷嬷心里默了片刻,说起后头一大堆杂事,没自己看着不行,匆匆便走了,走之前还叮嘱凤翎喝茶喝水,翻了书页就到阴凉处坐坐,千万别太晒着自己。

她毕竟还是要侍奉云曜的,皮相很重要。

凤翎满口应着,陈嬷嬷走了以后,又拿了本书在手里翻。

阳光照得后颈滚烫又发痒,凤翎抬手摸了摸,觉得自己的确不能这么一直晒着。

她端上茶杯,抬眸往月门那边看了一眼,外头依旧没什么动静,她收回视线,准备到廊下坐会儿时,瞳孔一紧,瞧见了翘脚坐在廊边的身影。

青玄取了草帽,正对着她笑,不管看多少遍,凤翎总记不住他那张平淡的脸,唯一有印象的只有那双眼睛。

他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院子里,见凤翎看他,笑起来:“在找我么?令羽姑娘。”

凤翎未答,端茶的手收紧,片刻后才放松下来一些,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放了回去。

她这般做派,丝毫不怯,方才抛下的饵,也不急于捡起来,当日俞楼遥遥一眼,他便认出了那双眼睛,心颤心惊,几乎乱了神思。

他知道那不是她。

但还是想看看。

现在看清楚了,眼下少了一颗痣,轮廓棱角不比她那般流畅惊艳,身形也太干瘦了些,不过胜在眸子干净,眼神像她,虽没了凛然威慑,但这般挺立站着,还真有那么两分神韵在里头。

是个普普通通,又注定了无法普通的姑娘家。

“昨夜京都可出了好大的事。”青玄把脚放下来,撑着身子看凤翎,“夜来惊雷,打得人心发颤,一道闪电劈中了钦天令宅子里的高树,当即砸坏了小花园里的一角亭台扶手,火势蔓延烧起来,雨都浇不灭,甚是稀奇。”

“不过雷阵雨来得快,去得自然也快,夏日里干燥,那么大个园子烧起来,灭火都灭了一夜,今日一早好些人闻声去看热闹,指指点点,说钦天令指不定干了什么亏心事,遭天打雷劈了,不过声音很快就被压了下去,现在外头传得绘声绘色的,说是有人行刺,下一个目标恐怕就是要行刺皇上,制造恐慌了,所以一早钦天令便进了宫复命,宫里头守卫要护着皇上,城里头又怕人手不够,摄政王大人便领着自己的亲兵护卫满城搜捕所谓的刺客去了。”

青玄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很嘲讽的笑了起来,“这刺客可真是神通广大,还能操控闪电劈树,也是奇谭了,不过钦天令大人上授天命,他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吧。”

凤翎沉默听着,到了这会儿,才皱眉开口:“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这些事与我又没有什么干系。”

青玄笑笑,站起身来,他把草帽重新戴好,又理了理自己的衣摆,这才轻巧落了地:“上次遇见姑娘的时候,见姑娘被人束缚,说话也要顾忌三分,好不容易出门一趟,未及片刻便要匆匆赶回,可见姑娘被囚禁着,失了自由,陷入危险祸事里,处境不妙啊。”

凤翎刚要开口,青玄已经朝这边走来了:“我能带姑娘离开这里,远离祸事,重得自由,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