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曜送进宫的宫女?
什么宫女值得她这样催命般的派人来说来问?
方承衍心里的不安越发剧烈,可现下不能立刻得知齐妃要来说的事情,稍作沉吟后,方承衍转身回到屋内,命管事的将他的长袍取来。
“大人这是要出门?”管事的觉得奇怪,方承衍连齐妃都一再回绝,怎么听到这温亲伯府住进新贵的事,反倒是要出门了?
世家大族之间或多或少都有些羁绊,说不定就只是耀州哪门哪户的表亲进京来玩,打着温亲伯府的旗号罢了。
方承衍轻应一声算是回答,管事的不好再多问,召人捧来长袍和大氅,伺候方承衍穿上的时候念叨了两句:“外头冷呢,奴才方才传了暖轿,大人往外头去总归还是要……”
没等他说完,方承衍便自己拢过大氅的衣领紧了紧,沉声道:“不要暖轿,也不从正门出去,换一顶寻常轿子,别惊动了人,往画舫那边走一趟。”
管事一怔,就这么一瞬的功夫,方承衍已经略过他踏出门朝外走去,管事赶忙跟上方承衍的脚步,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差人往宫里去一趟,问问齐妃这些天催命似的是要说什么。”方承衍吩咐完这一句,侧眸看了管事一眼,冷声道,“就别跟着了。”
寒风凌然,吹得人不得不眯起眼。
等轿子的片刻时间里,方承衍在风中站得格外笔直,可嘴唇的泛白,还是暴露了他在忍受寒冷的事实。
大氅像是捂不热他一般,寒气从心底一路蔓延到四肢。
画舫人多,热闹,拥挤,喧哗,把冬日里的寒气排挤得干干净净,小隔间里坐着各色各样的人,挂上帘子,掩上门来,谁也辨不出谁来。
凤殇面前煮着一壶小酒,喝着有些回甜,倒是耀州没有的味道。
他只挂了帘子,隐约朦胧能从外面看见身影。
画舫的歌舞一组接着一组,就没有断过,在这里坐了一下午,他悠闲得很,倒不像是在等什么人的样子。
但他知道,会有人来找他的。
这般招摇的在皇城里闲逛,原本是激不起那么大的风浪来的,能那么快的把关键又吸引人的消息传得满城风雨,还得是老伯爷帮忙的功劳。
原以为头一个来见他的,会是皇城最烫手的新权贵,摄政王云曜,没想到撩起帘子突然冒昧坐到他对面,还顺手把门给关上了的人,是一个肤色苍白,看上去单薄消瘦的男子。
方承衍的举动让侍立一旁的守卫冷然的盯住了他的后脖颈,见凤殇没有要动手的意思,才只是看着没有动作。
“阁下是?”凤殇轻笑起来,模样好看,眉眼间同凤凌恒有几分相似,却比凤凌恒看上去更多了两分阴冷之感。
“钦天令,方承衍。”方承衍答得简洁,一照面便坐实了自己心中所想,来自耀州,出入温亲伯府还能让老伯爷替他办事的,除了平胜公侯府之外,再无他人了。
方承衍抬起手来,给凤殇做了个辑:“公子安好。”
凤殇若有所思的看着方承衍,好半响后,恍然开口道:“想起来了,老神头的那个徒弟。”
方承衍脸色微变,意识到面前人是谁后,还是很克制的忍了下来:“家师……不是老神头。”
凤殇显然没听他在说什么,方承衍自报身份后,一旁的守卫也放松了身姿,重新站回原位,凤殇给方承衍倒了一杯酒,轻声道:“钦天令闭门不出多日了,今日为了我特意过来,我很是感动啊。”
方承衍接过凤殇递来的酒杯,而后又轻轻放下,抬眸盯紧凤殇那双笑盈盈的眼睛:“平胜公侯府幽居耀州百年,从未入过皇城,公子这般贸然进京来,是皇上传召,还是……”
凤殇浅笑:“钦天令跟在崇纯长公主身边多年,早些年更是长公主身边最为亲密之人,本公子与家父是何身份,来不来得皇城,钦天令自然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凤殇把‘最为亲密’这几个字咬得很重,方承衍听在耳里觉得扎人,凤殇显然知道不少事情,故意这样挖苦他来着。
“当年那个老神头……”凤殇说到这儿,还专门抬眸看了一眼方承衍骤变的脸色,大概是觉得有意思,顿了顿以后才改口重说,“当年你师父将钦天令这个位置传给你的时候说的那些话,你没忘记吧?”
方承衍心神一震,险些坐不住。
平胜公侯府不涉国政不知几辈人了,当年凤翎离世之时,平胜公侯府也未曾过问太多,不过是略表心意哀悼,远在耀州挂了三日的白绸罢了。
而今凤殇一开口,显然是对皇城之中这许多年的事情了若指掌,他对方承衍惊惶的表情感到满意,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妥:“钦天令还记得便好了,如今天象大异,帝星转圜,皇城动**不安早已经深埋祸根,平胜公侯府到底还流着皇室的血脉,国泰民安之际得皇恩庇佑享锦衣玉食,如今皇上有难,国家有劫,又怎能偏居耀州独善其身呢?”
见方承衍不知作何回应,凤殇又接着道:“你应该很清楚,当年你做的那些事,无论你自己再如何自诩正义,自诩为国,一旦被世人所知,会落得什么下场吧?”
方承衍皱眉,终于忍不住回了句嘴:“公子这是在威胁我?”
“钦天令误会了。”凤殇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舒展眉眼笑起来,“我与钦天令一样,一心为国,自然是来帮忙的,还望钦天令能像当年助温亲伯一样,也助我一臂之力,待凤国稳定下来以后,定然是凤国第一大功臣。”
方承衍眸光冷漠:“功臣不功臣,我不在乎。”
料到方承衍会是这样的回答,凤殇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他慵懒的靠着背靠,慢慢收敛了笑意,眸光深深地看着方承衍,幽幽道:“那若是事关你师父和你的身世,你在乎不在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