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琦到瑜春宫接手的第一个要务,便是成为绣娘身边新的侍奉宫女,伺候日常起居,确保绣娘能全心全意的为齐妃研制调理身体的东西。
上一回温璐夕来,思琦被晨露带到近前的事,整个瑜春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能在温家小姐与齐妃谈话的关头进去走一遭,出来后晨露姑姑还语气客气的宫女,她是头一个。
是以虽都知道思琦是信从内府调来的,也没人敢轻易招惹她。
甚至于没两日思琦便领了在瑜春宫众宫人心中最悠闲的肥差,直接到小院伺候绣娘时,也没人觉得她有什么不应该的。
或者说,在没摸清楚思琦到底有什么背景或什么人撑腰之前,没人敢轻易对思琦起什么坏心思,就算是羡慕嫉妒,也憋在心里。
短短数日,思琦便径直从新进宫最末等的宫女,变成了晨露之下的首位,绣雾小院里的动静,皆由她亲自面报齐妃,人人都知道这里头的猫腻多得很,却没有人敢去深究什么。
在瑜春宫活着,最要紧的便是管住自己的好奇心。
思琦每日穿着最末等宫女的宫服,领着最末等宫女的月奉,在瑜春宫各处进出却畅通无阻,甚至腰间挂有齐妃身边一等宫女才有的宫牌,很是威风。
最开始的时候有宫人在晨露姑姑跟前小有抱怨,质疑为何一个末等宫女刚入宫便敢与姑姑一同侍奉于娘娘跟前,被晨露一通训斥敲打后,瑜春宫上下便再也没人敢说什么了。
好在思琦性情不错,总是笑呵呵的,同人说话也亲近,几日相处下来并没有什么太过于傲然之色,宫人们最开始还想远远躲着,现下得了些思琦的好处,也就不那般抵触了。
绣雾所在的小院并没有太多的杂事要做,思琦和翠儿更是大有不同,凤翎脱离翠儿身份后,绣雾也和真正的翠儿有过短暂的相处。
翠儿敏感,知道自己随时可能被发现没有按时回宫,是以大多数时候都像是惊弓之鸟般唯唯诺诺,她跟在绣雾身边,很多事情都有缓和的余地,可如今身边跟着的人变成了思琦,每日悠闲的日子,也变得凝重窒息起来。
思琦思绪敏捷,言多活泼,大多时候都跟在绣雾近处的地方,哪怕绣雾以研制私密,不透露于人前为由,思琦也能另辟蹊径,光明正大的顺着绣雾的这话,在她日常研制药物和胭脂香粉的屋内,隔出了一道朦胧模糊的屏风。
以思琦的话来说,便是既不会让绣雾暴露了自己的独门秘法,也不会让她这个奉命前来侍奉的宫女为难。
“夫人也知道,近来瑜春宫不太平,早前侍奉姑姑的宫女犯了大错,奴婢也是诚惶诚恐,不得不更尽职尽忠一些,如今晨露姑姑每日都要例行盘问,奴婢若是说不上什么来,断然要受责罚,夫人仁心,咱们都是为娘娘办事,不要彼此为难才好。”
她这话说得恳切,甚至没有给绣雾任何思索反驳的时间,过来重新收整布置房间的宫人们都已经在装屏风了,思琦才浅笑着同绣雾说的这番话。
人是禀明晨露姑姑后领来的,屏风也是从齐妃的仓库里找出来的,这事儿思琦明面上不说,可暗中已然在告诉绣雾,此时得到了齐妃的首肯,若她顾左右而言其他,那么齐妃娘娘恐怕会疑心,这养身的药丸,究竟能不能吃了。
绣雾看一眼思琦挂在腰间的令牌,再顺着往上瞧去,正对上思琦那双清亮的眸子。
是张称得上漂亮的脸蛋,也是双可以说聪明的眸子。
绣雾隐忍的合拢袖中的手指,也很浅的勾起一抹笑意:“姑娘心思缜密,替民妇和娘娘着想周全,自然是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往后相处,还要多多仰仗姑娘了。”
思琦扬眉颔首,欣然受了绣雾不知真心几何的话,见绣雾对此没有异议,即刻便侧身,指使前来的宫人按照她的想法开始重新布置屋内。
待身边之人转身朝外走去的时候,思琦才侧转眼眸看去,眼底的光芒落了深意。
布置屋内要不了多久的功夫,晨露姑姑派来的人不少,不过半个时辰,便全然布置好了,宫人们离开之前,思琦还专程请绣雾进屋查看,一定要绣雾当着众人的面点了头,她才笑起来,一副幸好自己没有把事情办砸的模样。
待宫人们都离开后,思琦才上前奉茶,垂眸轻声道:“夫人进宫的时间早,跟在娘娘身边的时间也更长一些,奴婢听她们说,夫人在娘娘跟前很是得脸,思琦跟在夫人身边,倒是也颇受尊重,免去不少坎坷呢。”
绣雾转脸看她:“思琦姑娘过于自谦了,我在这小院之中呆着,不过是沉溺于自己的一方小天地而已,心中所念所想,全都是为齐妃娘娘办好事情,未来如何,也是一眼能望到头的,倒是姑娘聪慧过人,将来伺候娘娘的时日还长,往后兴许还是我这个老妇,要多多向姑娘讨教。”
思琦面不改色,对绣雾这番打太极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她将热茶递到绣雾跟前,竟也不再接话,只说外头起了风,眼瞧着天上的云越堆越厚,黑压压的怕是夜间要下雨,赶着便去起炉火了。
望着思琦走远的身影,绣雾迟疑了许久才起身,她将藏于袖中折成小块还未来得及送出纸条摸出,在手中紧紧攥了片刻后,拿起手边的火折子点燃,付之一炬。
非常时期,情形有变,不能贸然送出消息去,眼下只怕银霜按捺不住,反被思琦抓住了什么蛛丝马迹。
绣雾深吸口气,微微闭眼。
可笑的是,她对令羽一向不喜,最开始迫于命令,不得不假意示好接近,后令羽扮作翠儿入宫,她还曾表露出过自己的敌意,可如今联手办事,竟然只能仰仗她察觉情形,拦住银霜。
能被自家大人如此看中的女子,绣雾盼着她不要让自己失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