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妃伸手握过一旁的玉珠,垂眸沉默把玩了好一会儿后,才叹口气重新抬眸,看向温璐夕已经快要哭出来的脸。
她倒是强力忍着,一副铁了心非云曜不嫁的模样,实际上,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是她想不想回头的事了。
这不仅仅是温璐夕一人的执念,更是早前被她一语戳破,等着看热闹结果的其他贵女们的执念。
温璐夕追到肃宁去的事情,明面上虽没什么人敢议论,可私下里,是堵不住旁人的嘴的,温璐夕再如何能想得开,也决不允许到了这一步自己还要扭头放弃。
更何况如今……被她遇上了这样好的一个时机,只要打点得当,利用得当,就算是用了心思嫁进去,也好过一直这般熬着。
都说相处久了,哪怕是块石头,也能焐热表面,云曜这么一个活生生的,十年二十年,她还能捂不热了?
温璐夕不信,她就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执意要把南墙给拆了,也必须走到目的地去!
“你还给自己想了个法子?”齐妃手中继续把玩着,漫不经心的开口,“你说来本宫听一听,是个什么法子。”
温璐夕抿紧嘴唇,开口前视线有些闪躲,不大敢再直视齐妃,她当然知道自己的这个法子由自己提出来有些过分,且十有八九不能成。
但父亲近来没有时间,她找不到门路,只能先进宫试探试探齐妃的意思,若实在难办,便只能等父亲亲自出面了。
左右要说,温璐夕深吸两口气后便径直开了口:“如今风浪当口,云曜他借着动**之名往皇上身边送人,为的便是确保御前近身随侍在皇上身边的人可信可靠,但真正出事的,不还是摄政王府里么,我是想,或许我们也能借一借这个由头,请钦天令出面,好生勘查一番摄政王府,说不定,就是因为没有主母坐镇,内宅杂乱无章,才导致总是府院出事呢?”
“我知道娘娘与钦天令素有些交情,若是能有钦天令主持此事,加之钦天令威望,朝野上下乃至皇上,一定都会准予这桩婚事的,到时候云曜他就算再想推脱,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了。”温璐夕说到这里,心里还是带了些期盼。
她这个法子已经算是能想到的最好的了,实施起来,要动用大量人情人脉,绝非她一个伯府嫡女开口几句话就能办成的,钦天令的定论举足轻重,想要请动他,温璐夕还远不够这个分量。
就连齐妃,也只在要紧时刻搬动钦天令勘查。
听完温璐夕这番话,齐妃立刻便笑了起来,她越笑越大声,渐渐便止不住了,温璐夕听着觉得刺耳,但也只能这般听着,直到齐妃笑得累了,慢慢缓下来,也还时不时的发出两声笑意来。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起来,温璐夕脸色很不好看,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跟齐妃说这个,虽知道难,却没想到要被这样嘲笑。
正心头愤愤难受的时候,齐妃终于抬手揉了揉脸颊,坐正身子开了口:“你年岁也不小了,怎么还像是三岁孩童一般,想到什么便是什么?想法如此天真,是谁在背后给你支招了?”
温璐夕没想到齐妃开口只说她天真,原以为都笑得那般放肆了,齐妃紧跟着便要训斥她愚蠢。
好歹还是算给她留了两分薄面,温璐夕攥紧衣角,声音都弱了两分:“是我自己想的,很多地方思虑不周全,还请娘娘教我……”
齐妃冷哼一声:“为着你这么件事,还要劳烦钦天令替你撒这弥天大谎,你觉着,有这般好的事情么?”
温璐夕梗住,半响后眨了眨眼,垂下了眼帘,眼底的光都熄了。
她知道难。
可真听齐妃亲口这般告诉自己了,还是难以接受。
她一生顺风顺水,想要什么都有,这辈子最大的一道坎儿,便栽在了云曜的身上。
温璐夕听齐妃的话觉得刺心,久坐这里也没什么意思,想来齐妃是不可能就这么帮她这个忙了,正准备干脆些起身离开的时候,又听齐妃道:“虽说你来讲这事过于天真荒诞了,但若是你父亲能亲自为你打点,你这个法子,也不是不行的。”
刚希望燃尽的温璐夕听见这话,瞬间又眸光亮了起来:“娘娘的意思是……”
“本宫与温亲伯府,也算是有些交情,你既然有这心思,本宫也没有一点儿不帮的道理,不过钦天令是个犟驴脾气,本宫与他说不通,便给你指条路,回家去好生求求你父亲才是要紧,若是能说得动钦天令帮你,那么皇上那边本宫帮说两句,还是能帮得上的。”齐妃笑着说完这话,又对着温璐夕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来。
等温璐夕弯腰凑耳过来之后,齐妃才小声道:“你若能入府,圆你心愿,这是好事,此番筹谋若能成,你娘必然也会替你高兴,帮你筹划的,如此沉不住气,自己拿了令牌便要进宫来求事,往往并不能成,只会叫旁人觉着你过分着急,往后若是做了当家主母,难不成也这般兴冲冲的回娘家去?”
既铁了心要嫁云曜,要受的委屈都还在后头呢,这时候便沉不住气了,将来如何成事。
齐妃一番提点,温璐夕似有醒悟般颔首:“璐夕谨记娘娘教诲。”
言尽于此,齐妃也没有留温璐夕多坐的意思,懒懒合眼说自己困乏了,便让温璐夕自行退下离去。
等脚步声远了,齐妃才睁开眼来,哪里有半点困倦之意,一双眸子清亮无比,清醒得很。
当年她能从皇陵摆脱身份,悄然入宫,连太后也未察觉一二,直至时机成熟,难以扭转之时,才得见她真面目,便是有温亲伯府鼎力支持。
太后顾及皇家名声,对她的事情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能声张,从此心头埋下了病根。
温璐夕对自家之事知之甚少,对当年之事更是几乎未闻,是以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眼前面对的,是怎样的洪流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