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脚下的步子轻,没抬眸看温璐夕,仿若她不在般,稍一侧身让思琦能跪在齐妃的视线范围内,随后朝上座的齐妃禀报道:“娘娘,内府新送来的宫女已经到了。”
齐妃抬眸:“既然到了,你安排下去便是,领到这里来做什么?”
晨露轻撇思琦,她倒是心领神会得很,此刻跪着,已然做出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来了:“方才奴婢已经训过话了,原本是让她去沏茶的,谁知道这丫头脑子里在寻思什么,偏生粗手笨脚的把娘娘常用的那盏茶杯给摔了,奴婢觉着这样无用的奴婢倒也不必留着,不如现下便遣送回内府去,还要好好问责一番内府的奴才才是,如今送来瑜春宫的人也敢这般敷衍,当真是不要命了。”
晨露这话说得重,历年来送到各宫各院的宫人,可还没有当天来就被扭送回去的,摔了齐妃的东西,说得难听些,送回去也是直接发配苦役局或是打死了事的下场。
温璐夕原本就憋着话要来跟齐妃开口,这会儿才刚开了个头,寒暄还没寒暄完,就因为这么个奴婢给打断了,正是心里不舒服的时候,听晨露这般说完,顺口便接过话来:“这样没用的奴才是怎么分到娘娘宫里来的?依我看,不只是这个宫女,连带着内府安排此事的人都要狠狠打过才好,齐妃娘娘如此身份贵重,瑜春宫的宫人哪个不是稳重妥帖的?娘娘以为呢?”
她比齐妃情绪波动还大些,像是摔的她的茶盏一般,说完这话后温璐夕便讨好的看向齐妃,觉着自己是在帮齐妃出气,殊不知齐妃等的就是她这样的态度。
待温璐夕说完好一会儿,齐妃才正了正身子,对着伏跪在地上的思琦道:“你怎的不为自己辩解,也不求饶呢?”
思琦以头点地,看不见脸,听见齐妃开口问她了,这才声音哆哆嗦嗦的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有错,有错当罚,奴婢不敢为自己辩解。”
温璐夕冷嗤一声:“知道有错便好。”
说完后撇见齐妃正盯着自己,温璐夕一下讪笑起来,不接着往后说了。
晨露依旧垂眸站着,好半响后,才等到齐妃继续开口:“一个茶盏罢了,摔了也就摔了,谁刚来的时候还没犯过一两个错处呢?只要是心里头知道错了,知错能改,本宫给个机会也没什么,不至于为着这点小事兴师动众的。”
这话一出,便是不打算扭送思琦回去了,思琦闻言,立刻欣喜的磕头感恩,满嘴感念着齐妃的恩德。
有了娘娘这话,晨露立刻福身称是,一把捞起来跪在地上的思琦,训斥了两句,让她往后日日夜夜都要感念娘娘的仁心后,才领着思琦转身退下了。
温璐夕瞧这一幕有些错愕,一时没回味过来齐妃这是什么意思,总觉得这事像是在教训奴才,又像是专程做给她看的。
思琦声声感念齐妃恩德的话还在温璐夕耳畔萦绕,温璐夕怔了片刻,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显然同齐妃心里想的不一样,赶忙找补道:“娘娘心善,对待宫人如此宽宥,璐夕受教了。”
齐妃重新卧回软塌上,悠然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她若能念着本宫这一点好,把差事办好,便算是好了,可若是因着这一点好,觉得本宫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宽宥,便是自寻死路。”
温璐夕心头一跳,想起从肃宁回来之后,自己沉浸在被云曜冷落拒绝的气愤里,连带着想着齐妃的反常举动以及敷衍的对待,还很是不满了一段时间,竟忘记了当时分明是自己求着喊着才让齐妃把她带上的。
齐妃说那宫女最好是念着自己的好,若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也是容不得的,温璐夕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明白了为什么明知自己在这里,晨露还敢带着这么个新来的进屋打扰,分明是齐妃一早收到令牌的时候便吩咐下去的事,故意让她同分配的宫女一块儿到瑜春宫,再借这宫女敲打一番。
在齐妃眼里,温璐夕和思琦,并没有什么分别。
她若是再仗着自己的身份无理,以为瑜春宫是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儿,可没这样的好事情。
温璐夕长这么大,哪里受过这样的敲打,想明白之后自然是气愤难忍,却又不得不忍耐下来。
爹成日里不在府上,如今带着几个兄长成日里流连应酬,要给他们官场铺路,母亲觉得她过于委屈,何必非要贴一个不愿意娶她的人,满皇城里,又不是只有他云曜一家好男儿,见她执迷不悔,气得卧床闭门不见,连令牌也是她跪在门口,硬生生给气出来的,只能等爹过两日回府清闲下来后,再去请爹来好生同母亲说说了。
现在持令牌进宫来,也是因为还能帮上她的,也就只有齐妃了,是以即便被这般轻慢敲打,温璐夕也攥紧手指忍下来,好半响后才挤出一抹笑意,轻声道:“齐妃娘娘,方才……”
见温璐夕终于又把话给拉扯回方才说的事情上,齐妃浅笑着颔首,应道:“嗯,徐太尉家那乡下的表小姐死了,怎么了么?”
温璐夕见齐妃装傻,只能硬着头皮把话挑明了说:“那徐幼清借着太尉之名进了摄政王府做侍妾,也是因为老太尉一直拥戴摄政王,早年于摄政王有些恩情,倒叫她捡着这么个便宜,如今死了,摄政王府又遣散了好些人走,偌大个府邸,一直就这么冷冷清清的,总归还是不行的……娘娘想想,今年摄政王府出了这许多事,焉知不是府中缺个镇宅主母呢?我娘常说,府宅里有序安宁了,这个家才能好呢。”
齐妃眸光深深看着温璐夕,唇角依旧带着不明意味的笑意:“他素来便是这般冷清着的,该使的法子也都使了,都追到肃宁去了也没把他拽住,如今借着这事再提赐婚,也是老酒装新壶,没什么差的。”
温璐夕闻言,朝前挪了挪身子,急道:“我这些天仔细想过,觉得有一法子或许可行,求娘娘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