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握着手中的令牌沉思了片刻,那小太监老老实实等着,冷得脸色有些发青。
好在晨露很快便回过神来,催促他赶紧回去换身衣裳,若是没有姜水喝,可以过来这边讨一碗,别受了凉。
小太监千恩万谢过,转身便迎着风跑远了。
晨露将令牌装进袖中,台阶旁风夹杂着雨水往脸上吹,她也没退到里边一点的位置去,好像这样能让自己心里平缓下来一般。
这场雨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便小下来了,变成了绵绵细雨,天上厚重的云层也消散开一些,显得不那么沉重的积压下来。
齐妃只睡了小半个时辰,起身之后光脚踩在厚软的地毯上,听端着燕窝进来伺候的晨露故作语气轻松的说起温亲伯府送来了进宫令牌想要求见一事。
晨露将令牌放到一旁的桌案上,轻声道:“温家小姐活泼,进宫来与娘娘说说话也好,显得热闹。”
齐妃小口小口舀起燕窝吃下:“是该要些热闹。”
温璐夕进宫求见,必然是有话要开口,她性子骄纵,做事只凭自己的喜恶,对于齐妃来说倒一直都是个好操纵的小辈。
温家与她交好,倒还真不是为着什么她宫中的权势,温亲伯府根大叶茂,根本不是必须要亲近她这么一个没有根基的宠妃。
只不过是共事一主,共同谋事罢了。
可怜温亲伯夫人和他这个看上去宠爱了十余年的小女儿,至今仍旧被蒙在鼓里,一心只以为她爹是真心实意的为着她妥协呢。
什么爱女非云曜不嫁,便让夫人与宫中宠妃交好,只为替自己女儿谋一段好姻缘?
齐妃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伸手将那枚令牌拿了过来。
只要是能够对温亲伯府有利的,什么女儿不女儿的,不都是可以推出去的棋子么?
这位老伯爷,倒是狠得下心来,为着手里这块基业,就连齐妃都快看不懂,他究竟是真疼爱这个女儿,还是惨杂着虚情假意了。
齐妃突然看着令牌冷笑起来,把晨露惊得不轻,以为是上次肃宁一行温璐夕惹了齐妃不痛快,齐妃心里这坎儿还没过去,正要开口询问要不要自己去把这事儿回绝了的时候,就见齐妃把碗递到了她跟前:“这两日要变天了,她倒是会选时间彰显自己的诚意,既然这么想来,便来吧,你差人去回个话,也不必赶得太急,选着思琦到瑜春宫那日一块儿吧。”
晨露愣住,不太明白齐妃这样安排的用意,多嘴问道:“这……思琦是奴才,温家小姐来的时候若是遇上了,只怕会觉得……”
“觉得什么?”齐妃扫向晨露的眼睛,整个人脸上都变成了冷漠的神色,“她何时到瑜春宫来又如何了?难不成本宫宫里的人还得都避让着给她留路不成?”
晨露回神,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垂眸应声:“是奴婢多嘴了,奴婢这就安排下去。”
说罢转身便要出去,又被齐妃轻声唤住,见晨露捧着碗不方便,齐妃还亲自把令牌塞进了她的怀里:“东西拿好了,在本宫身边这么多年,如今办事怎的还越发急躁。”
晨露干笑两声:“近来睡得不好,做事总恍惚,奴婢会注意的。”
齐妃浅浅笑着,拍拍晨露的胳膊:“无妨,这些年你确实也太累了,不过很快就好了。”
晨露抬眸,从齐妃这话里听出些旁的意味来,她开口想往下多问一句,被齐妃转开脸打断:“下去吧。”
晨露嘴唇微动,片刻后还是闭上,没敢问出口,只怕得不到结果,反倒惹得齐妃心情不好,更怕得到了结果,却不是自己想听的。
从齐妃寝内出来,晨露在长廊站着有些出神,还是一个小宫女瞧着不对,上前来轻唤她,晨露才回过神来,那小宫女把晨露手里的碗接过去,小声可惜的开口:“娘娘今日又没吃完呢,上好的燕窝,真是可惜了……若是说一句赏给咱们奴才的话也好啊……”
她小声嘀咕一句,很快意识到这是在晨露跟前,立马就打住抬眸:“姑姑手在抖呢,这儿风大,姑姑冷了吧?后厨里头燃着柴火着,姑姑去暖暖?”
在抖?
晨露垂眸看一眼自己的双手,猛地攥紧手指,交叠垂下:“没事,你先去吧。”
见晨露神情如常,小宫女也没多想,捧着这碗没吃完的燕窝往后厨去了,一路走一路叹气,眼睛盯着这燕窝都挪不开。
这样好的东西,在娘娘们的眼里是可以随意丢弃的存在,可对她们这些奴才来说,也只能这般看着了,娘娘没有赏赐,没人敢动的。
晨露攥紧手指站了会儿,最终沉沉叹了口气。
她知道这一天迟早是会到的。
瑜春宫发生了这么多事,翠儿被人顶替入宫,齐妃情绪大变开始,晨露便知道自己这个大姑姑的位置,恐怕做不长久了。
齐妃虽明面没有说,可对她,对宫里所有人的怀疑从来没有真正的消停过。
这般想想,做娘娘又有什么好呢,孑然一身,连一个真正信赖的人都没有,连交付自己的心都做不到,不可怜么。
这个入宫的思琦,不知道是什么来历,能让齐妃亲自开口。
她来了之后,瑜春宫会是什么样子呢?
晨露没法细想下去,她猜不透齐妃如今的心思,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齐妃在宫里要护着她贤良的名号,不会骤然拿自己这么个老奴开刀。
只要谨慎小心,不至于会丢了性命。
哪怕是到了最坏的境地,也不过就是慢慢落魄,零落宫墙罢了。
反正她这辈子也逃不出瑜春宫,逃不出齐妃的掌控,便尽人事听天命吧。
晨露深吸口气,收回心神,将怀里的令牌摸了出来。
早前温璐夕进宫的时候,大都是跟着温亲伯府夫人一块儿来的,这样自己持令牌送进宫来的情况还真是不多见。
伯夫人心疼自己的女儿,眼见着都追到肃宁去了也没个结果,想必是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再贴上去了的。
只怕是母女两人起了分歧,温璐夕求门无路,只有往宫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