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的空隙不好钻。

但若是故意留出那么一丝破绽来,便显得有机可乘了。

他们手中握着的所谓的破绽,无非就是流尘而已。

长箭破空,算是信号抵达,虽然不知道半生到底对凤翎究竟做了什么,但从一开始,摄政王府就是做的两手准备。

流尘也好,凤翎也罢,他们都别想动。

飞影抽刀砍断门框的长箭,没有再去碰门槛。

黑夜里的拼杀声总是显得轻微,他们的目标依旧明确,不会做无谓的争斗,只想要速战速决。

但飞影这边的打算,却是要拖住他们每一个人,拖得越久越好,直到他们不得不出尽底牌。

流尘从远处赶过来的时候还被横飞的长箭翎羽擦到了肩膀,但他没停下,冲到飞影身边的时候,依旧有些惊魂未定。

“大哥……”流尘喊他,却因为早前的那些事情,依旧站在离他有些距离的地方。

飞影皱眉,来不及同流尘细说什么,踢开凤翎那扇厢房门的时候,光影里飞出密密麻麻的银针来。

飞影闪身躲过,顺手拽了流尘一把:“愣着做什么?!指望我这时候还能抽身管你?”

流尘慌张应声,他虽然有些笨,可这一瞬间也反应过来了,自己好像不是捡了个妹妹回来,而是捡了一个杀手回来。

他真心相待的那个妹妹此时手握银针,不知用了什么秘法控制住了凤翎,她就坐在屋里,一动不动,毫无反应,睁着眼睛像是一具傀儡一般。

是他招惹来的。

害了凤翎。

引发了今晚这场腥风血雨。

流尘的心很迟钝的感觉到了痛,但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他得拔剑,护住摄政王府的安宁,护住凤翎,否则他可能永远也原谅不了自己。

但握剑的手在颤抖,心脏也在颤抖,潜意识里知道,这些事情或许大人早早就已经预料到了,他们不会输的。

可那些想要带走凤翎的人,他们难道就不知道这是摄政王府的一个陷阱么?

应该也是知道的,即便知道,他们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往里面来,不是为了杀凤翎灭口,而是哪怕倾尽那么多条人命,也要把她从这里带走。

而放出去的风声,足以让他们无视一切,也要在今日动手。

从黑暗中现身的人影似乎打算像月光穿透黑云一般从这里也杀出一条血路来,飞影不知道他们来了多少人,只知道刀尖染血,绝不止于眼下。

房间外一片混乱,云曜未现身,半生自然也在房间里巍然不动,她守着凤翎,两人坐在一起,像是一对精致木盒里的木偶娃娃。

流尘提剑站在门外,他看着屋内的半生,很想问她,为什么?

可那双眼睛变得冷漠,变得陌生,流尘攥紧剑柄的手微颤,眼眶有些泛红,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觉得后悔,还是觉得后怕。

“想拦我?”对视片刻,半生的声音轻缓却阴沉的传来。

那不是素日里听见的软糯声,是一种年岁沉淀下,极其老沉浑浊的声音,流尘颤抖着嘴唇想开口,还未出声,就听见半生笑了一声:“就凭你?”

随着这一声轻蔑质问一并逼近到眼前的,还有肉眼难以查见的银针。

流尘甚至没看出她是怎么出手的,只知道刹那间眼前的场景变慢下来,他知道自己能躲,可心里的痛和悔恨太过,让他动弹不了自己的身子。

眼见着泛黑的银针即将射中自己,流尘闭上眼睛,温热的泪从脸颊滑下。

他倾尽所有想要保护的妹妹,想要保护的那段过往和记忆,变成了洪水猛兽,变成了尖牙利齿的怪物,要在这一刻将他撕碎。

她眼里甚至没有一丁点的留恋和感情,这段时间以来的一切,都是谎言和镜花水月。

他早就知道的,他的妹妹已经死在了多年前的那个时候,无论他再如何寻找,如何挽回弥补,都不可能回到当年的那个时光了。

可迷离的梦境太让人沉沦,他一生的悔恨得到片刻的舒缓,无论飞影和凤翎如何劝说,流尘也放任自己不想醒过来。

但这一刻,不得不醒过来。

若这就是对他的惩罚,那么他也甘愿受着。

“小心着点。”

预想之中的毒针并没有落在身上,有人伸手把他从长廊直接拽到了外面的空地上,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依旧是那样不羁又随性的语调:“你这条命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别在这里弄什么赎罪的小孩子把戏,好生睁着眼,今晚可是一场硬仗。”

流尘半躺在地上,睁着眼睛仰脸看眼前的人。

青玄那张脸还是那么惹人厌烦,说出来的话也实在是不够中听,但的的确确唤回了他的理智。

不错,他的命不是他一个人的,要认错忏悔,也要等这场风波过去,所有人都还站着,他凭什么还想着逃避。

见流尘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青玄才轻笑了声:“去帮帮你大哥吧,那间屋子里的人可不是你这个小家伙能对付的。”

这些人一早查准了流尘的过往,塞进来一个棘手的玩意儿。

她还在等时机,一旦发现可以突破的路径,就会带上身边的人果断离开。

那可不是一个什么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域外有奇人,身若小孩,到了一定程度便不生长,实则年岁已长,恐怕比他们这里的任何人都要大,是个擅长用毒之人。

今晚双方都留有后手,不到最后的时刻,恐怕不会轻易拿出,青玄看一眼云曜紧闭的房门,微微眯了眯眼。

两人从廊边退过来不过片刻,很快暗中的箭手便瞄准了这边,青玄伸手推开流尘,叮嘱了一句小心行事后,便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而去。

他得率先把躲在暗处的这些家伙都找出来,免得本就够混乱的局面被他们钻了更多的空子。

坐在屋里看着外面这一片场景的半生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凤翎的手背,自语一般开口:“看见了么?因为你的任性不懂事,多少人要为此送命呢?里面会不会有你在乎的人?”

说罢,半生才想是想起了什么般,她转脸看向凤翎,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我忘了,你现在听不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