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幸了解这些事情自然是比云曜更早的。
两人虽然是合作关系，但显然有些情报柳若幸并没有跟云曜共享。
他比云曜能狠心多了，也少了太多的顾虑。
手里的棋子本就是临时多出来的，若有叛变的风险，随时可弃。
所以才有了凤翎进宫一事，若是云曜知道这些事，必然不会让凤翎就那样进宫到齐妃身边去办事了。
知道这些事情后对她有所怀疑也是正常的，凤翎叹口气，也幸好柳若幸告诉她了，否则别说进宫了，恐怕过段时间就要被云曜扔进不知道多么凶险的境地下去自证清白了。
虽说她这个身份，确实也不见得能清白到哪里去。
“当初投诚的大人的时候，我便诚恳的答过大人了。”凤翎毫无惧色的直视云曜的眼眸，微光落在她身上，多了两分凌厉的气势，竟能不被云曜死死压住，“我知道的真的不多，只晓得那是处高宅大院，却从没真正的离开过那个院子，大人有何要问的，何不敞敞亮亮的说出来，若大人真觉得我是个不坦诚之人，如今杀了我，自然也是来得及的。”
云曜和飞影都说过这样的话。
若有朝一日发现她心有异，必不会留她这个隐患在身边。
云曜之所以还犹豫的缘故，凤翎心里清楚。
疑心是因齐妃，不疑也是因齐妃。
若凤翎进宫之后隐瞒了齐妃的样貌，未曾给他递那一张信条，也未曾笃定的说过看见的就是画卷上的人，那么此时此刻知道她来自何处的云曜，想必已经将她看押，不会这般好言好语说话了。
凤翎觉得自己可以赌，柳若幸就算告诉她了，她也不可能真的那样全盘告诉云曜，那样说的话，岂不是摆明了告诉云曜，自己确实对他有所隐瞒么？
况且在他身边的这段时间，她心如何，云曜不会连这点分辨能力都没有。
两人这般对视着，谁也不肯相让，似乎都觉得自己心有委屈，可又不觉得自己真的有何错处。
片刻后，云曜终于收敛了神情，重新坐正身子：“你没见过齐妃？”
凤翎摇头：“我谁也没见过。”
“那你真的知道你进宫之后，会面临什么吗？”云曜的声音很轻，却若寒冰一般尖锐。
凤翎的声音也很轻，像是风吹过境，顽强生长的蒲草：“要去的，我也有想要搞清楚的事情，万望大人成全。”
“想知道的事？”
凤翎颔首：“走之前，想知道我到底是谁。”
总不能稀里糊涂的占了她的身子，她的身份，却连她究竟是谁都不知道吧？
尽管……这一切对于她来说，更像是一种解脱，但凤翎还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以她真正的名字，唤她一次。
云曜刚拿起来的筷子在空中一顿，听见凤翎这话，又缓缓放了回去，手搭在桌边，沉声道：“进宫之日尚要商定，你记着之前跟你说的话，晓得这些天该怎么做。”
凤翎张张嘴，本想问不是借着此次齐妃的事正好是入宫机会么，怎么突然又不着急了，可转念又觉得自己这样追问更加不妥，宫中虽有绣娘接应，但这次入宫与上一次不同，不能再以别人的身份去了，云曜这样说的意思，应该是还要和柳若幸再次商议谈判，到时候进宫的……可能不止她一个了。
云曜说完之后，便唤人进来伺候，免得麻烦，便让凤翎直接跟他在同一张桌上用了。
原本是挺饿的，这么一通折腾反而吃不下去什么东西。
见她吃得比自己晚，放筷子却比自己放得早，云曜也只是冷眼看着，没再像平日里问一句。
陈嬷嬷从方才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心里总觉得放不下，便也守在这里时不时往里瞧瞧情况。
云曜让凤翎坐下来用膳的时候她还松了口气，这会儿越瞧越觉得氛围不对，心里的紧张又提起来。
但云曜还在这里，陈嬷嬷没办法同凤翎说话，午膳用罢婢女们忙着收拾，陈嬷嬷回眸看了一眼，凤翎还跟云曜坐在桌上，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出来了。
屋子里收拣东西的声音很快就安静下来，四周再次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凤翎盯着自己交叠的双手发呆，能感觉到和云曜相处的微妙气氛变化。
但她没有开口打破这样的气氛，这时候率先开口，显得自己心虚似的。
不知道还要这样坐到什么时候，凤翎扯拽自己的手指，最开始来的时候那点粗糙已经全都养好了，霞云面确实很不错。
她正出神，云曜的声音突兀的在耳边响起：“翠儿死了。”
凤翎抬眸的瞬间眼底尽是迟疑，翠儿这个名字听上去竟然有一些陌生的感觉。
但很快，凤翎便想起来了。
这个身份暴露的风险肯定是有的，但翠儿是个哑巴，她自己肯定不可能傻到去暴露自己，瑜春宫里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她是不可能靠这个将功补过的，更何况……她也没有那样的胆识。
是有人把她推了出去，所以齐妃才会有那样的动静？
凤翎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紧跟着的便是绣娘的脸。
她的脸在凤翎脑海里出现的时候很奇怪，还带着几分锦烟的妩媚，她们是同一个人，却又差别如此之大。
稍感震惊之后，凤翎眼底便只剩下了惋惜。
这种事时有发生。
从她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已经目睹耳闻过太多了，这一世生得苦难，过得苦难，愿她下一世能入一户寻常人家吧。
这样的神情云曜见过，当初处决后厨那群人的时候，凤翎眼里也没有展露出什么怜悯的神情来。
她的确是适合进宫的人，绝不会为了所谓的一时悲悯，而将自己置身于危险的境地之中。
云曜甚至觉得，她好像原本就该是他们这个世界的人，自知道她从温亲伯府出来，这样的想法便不再是感觉了。
她就是他们这个世界的人，哪怕她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能改变骨子里带着的‘漠然’。
“怎么被发现的？”凤翎顿了片刻，还是决定问一句。
云曜看着她，轻声道：“自然不是被谁发现的，你心中记着便是，入宫之后，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