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桥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房间,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个人正陷在沙发里,眼泪无声的流着,不敢发出声音,好像一用力发出声音就要喘不过气一般。
他的话仍然不断地在脑海里回放,像利剑一般在空中穿梭着,她躲不掉,只能紧紧地往沙发一侧靠过去,试图陷进沙发最柔软的地方。
就这样在沙发上过了一夜,她一早就收拾好下了楼,比以往早了半个小时,正要告诉肖帆今天早上不要来接她了,他的车却已经拐过转角,出现在了她面前。
“怎么这么早?”两人同时发问。
“这段路的早高峰太堵,我一般都会早些出门。”肖帆挑眉一笑,上前去扶她。看到她撇了撇嘴,似乎是要哭出来,肖帆吓得赶紧放开手,“你……怎么了?”
俞桥桥摇摇头,微微笑起来,伸手抱了抱他,“肖帆,谢谢你啊。”
要是喜欢可以转移就好了。
下午的时候俞桥桥把王黎叫来陪她去医院换药,肖帆本是执意要去的,俞桥桥也是执意拒绝,拗不过她,肖帆还是放弃挣扎。
王黎又看着肖帆的背影啧啧了两句:“这小伙子真不错啊。”
看俞桥桥没有怼她,而是一脸麻木地看着窗外,王黎觉出有些不对劲:“怎么了?”
“乔以楚回来了。”她淡淡道。
“回来了?回来了你怎么还是郁郁寡欢,看这眼睛红的,哭过?”
俞桥桥摇摇头,头倚靠到她的肩膀上,喑哑道:“王黎,我不想喜欢他了。”
“怎么了?又吵架了?”
“没有,就是不想喜欢了。”
俞桥桥闭上了眼,已经没有力气去把昨晚的事情复述给她听。
王黎看她不想说,也没有再追问:“好,那就不喜欢了。”
因为昨晚的不注意,俞桥桥的骨裂非但没有恢复的迹象,脚踝甚至又肿了起来。
医生气冲冲地看她一眼:“小姑娘再不听话,以后就别想露脚踝了!”
俞桥桥勉强笑笑:“这次一定听话。”
输完液之后已经下午四点钟,俞桥桥也不打算再回去上课,昨晚一晚上都没有合上眼睛,早已经困得抬不起头,所以想赶快回去休息。
王黎看她这副憔悴的样子也放心不下,要求道:“我陪你一块回去。”
俞桥桥又摇摇头,“不回2101,回学校。”
经过住院部的走廊的时候,俞桥桥抬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之前跑到乔以楚家和他大闹一场的那个女人。
女人依然是那副一身烂贵的奢侈品加持,眉目间透着一股强烈的刻薄与贪婪,她夹着手机,语气甚是得意。
“乔以楚那个瘸子已经把钱打过来了,没事,他人傻钱多。”
“嗯,错失了他爸绝症这个契机,再想从他那里拿到钱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那样的人以后也不会成家了,我可不会白白浪费掉这棵摇钱树。”
……
一字一句地,听得俞桥桥浑身发冷。
王黎听得迷茫,又看到俞桥桥呆滞在那里,更奇怪起来:“桥桥,她说得是乔以楚?”
俞桥桥顾不上理她,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靠近方丽,声音平静到极致:“你是乔以楚的谁?”
方丽忙乱地挂了电话,一看是个陌生人,气急败坏起来:“关你什么事?”
“我问你是乔以楚的谁?”俞桥桥一字一顿,苍白脆弱的脸上却透着一股寒意。
“呵,怎么?给他撑腰啊?我是他妈!你还要管我不成?”
妈?就她刚刚那副说辞和语气,她是怎么都难以相信的。
俞乔乔顿了顿,轻笑一声:“我不管你是谁的妈,但是我有必要告诉你,乔以楚他会成家,他会过得很好,他不会再给你一分钱。”
“口气不小啊,你是和他上床了还是把他的脚长出来了?”
王黎一听急了眼,上前要和她拉扯:“你会不会说话?”
方丽小步往远处躲着,边走边嚣张道:“就算你和他上床了,他也不能忘了自己姓什么!”
俞桥桥拽住要继续追的王黎,摇摇头:“算了。”
“算了?”王黎跺了跺脚,她可不记得她以前能这样受气,追问起来:“她说的瘸子是怎么回事?”
俞桥桥悠悠地转过身,低声回道:“乔以楚他的左腿小腿以下截肢了,我们看到的一直都是假肢。”
王黎震惊地张了张嘴,看她刚刚还是那样维护着他,明白她之前说的不想喜欢了,只是不想而已。
可是他真的值得吗?
“桥桥你……虽然身体上的残缺不算什么,但是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们是不是需要考究考究?”王黎担心道。
俞桥桥应了句,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回到宿舍之后俞桥桥喝了些温水准备睡觉,却怎么都睡不着,她听了方丽的话都感到彻骨的寒意,那么他呢?作为当事人听到那样的话,会是什么感受?
他是不是经常受欺负,过得一点都不好?
翻来覆去地,手机突然狂躁地响了起来。
俞桥桥看了一眼,烫手似的扔到了一边。
“谁啊?”王黎被铃声吵得皱了皱眉。
“乔……乔以楚。”
“不接吗?”
“不接。”
“要不我帮你接,万一是因为刚刚在医院的事情呢?总要说明白。”
“不接!”俞桥桥坚持道。
就是害怕是因为那件事,害怕她在医院的一时冲动又惹来他的冷嘲热讽。
俞桥桥将手机静音,看着它的屏幕灭下又亮起,亮起又灭下,像她对他一样,生起希望又破灭,破灭之后又莫名燃起,嘴硬和心软反复交替。
不知道反复了多少次,俞桥桥看到界面终于彻底地暗下去。
她想就该是这样的结局才对。
俞桥桥睡着没多久,宿管阿姨过来招呼说外面有个男生找她。
王黎也没忍心叫醒她,出去一看是乔以楚,更庆幸没有叫醒她。俞桥桥单枪匹马和他纠缠了太久,作为最好的朋友是该说两句了。
乔以楚却没有给她机会先说。
“俞桥桥呢?她在哪?”乔以楚声音低哑,小心翼翼地。
王黎深吸了口气:“她睡着了,她很累。”
“她……她怎么样?”乔以楚的声音不自觉地降了下来。
“什么怎么样?身体还是心理?一夜之间伤口加重,被人莫名其妙地骂说和你上了床,你觉得会好吗?”
乔以楚浑身一滞,深眸里终于有了点情绪,愧恨交加,肩膀也微微一塌,像是脱了力。
“麻烦,麻烦你照顾好她。”他艰难地出口。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王黎淡淡一瞥,他似乎并不是来对俞桥桥冷嘲热讽的。
看不透。
看他晃晃悠悠地转身,王黎又提醒了一句:“乔先生,我不知道你对俞桥桥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快要参加选拔赛了,这个选拔赛对她很重要,还请你不要再影响她的情绪。”
乔以楚顿了顿,木讷地点点头,继续起步往前走去。
在学校安稳地睡了一觉之后也算是半血复活,王黎扶着她去路边打上车,悻悻问道:“今晚要临幸哪张床?”
俞桥桥嘻嘻道:“2101的床!但是你要去接我……”
王黎翻了个大白眼,反正她总是这样,从来不会逃避,哪怕遍体鳞伤也是一往无前。
看她这样着急地准备比赛,王黎也没把昨晚和乔以楚的对话告诉她,不然她又要胡思乱想。
晚上到2101的时候在门口碰到了陈一,她正拿着一沓文件从乔以楚家里出来。
“桥桥回来了?怎么这么晚?”陈一热情的迎上来,看她拄着拐杖有些吃力,扶上了她的胳膊:“脚怎么了?”
“受了点小伤。”
“受了伤还这么晚回来?”陈一半开玩笑着,这小姑娘也太不会照顾自己了。
俞桥桥淡淡一笑:“有个比较重要的比赛要准备。”
“还是要注意身体啊。”陈一拍拍她的肩,又突然想起来:“对了,乔以楚要出差半个月,有什么事情找我就行。”
“出差?”俞桥桥念了一句,她倒没想到他是一个会出差的人。
陈一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一般自语起来:“我还奇怪来着,以前让他出差从来没有成功过,这次竟然很爽快地同意了。”
俞桥桥轻笑了笑,可能是因为烦她吧。
出差也好。
她恰好可以放肆地在配音室里面造作,更可以全身心地去准备选拔赛。
偶尔会想起他,虽然还是会有针扎一般的刺痛,但也就一阵,过去就好了。
几天之后俞桥桥又去医院换了一次药,特意到上次碰到那个女人的走廊转了转,果然在一个多人病房里看到了她的身影,俞桥桥和护士旁敲侧击地聊了几句,知道了她叫方丽,在这里陪护的是她的丈夫乔文。
她也偶然看到了病历本上家属栏的乔以楚的名字。
**躺着的痛苦面孔和乔以楚是有几分相似的,尤其是那紧皱的眉头和紧抿的薄唇,无不展示着暴躁和薄情。
只是一想到那天方丽说的话,她便没法把乔以楚的家人和他们联想起来。
哪里会有那样冰冷的亲情呢?
忙忙碌碌地,这半个月过得格外的快。八月底的时候室友们已经陆陆续续地返校,去参加选拔赛之前王黎特意把她们叫来给她加油助威。
俞桥桥觉得感动又好笑,使劲赏了她们几个熊抱。
选拔赛是在邻市举行,来自全国各地的同学们齐聚一堂,在那条通往南璃大学的独木桥上杀伐比拼。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眼看着同行的伙伴们一轮一轮地被刷下去,俞桥桥也渐渐地有了压力。
那晚俞桥桥情绪低落得很,一个人在酒店楼下的咖啡店里坐了很久,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突然就有些想家了。
于是高冷地给俞燃发了条消息:“在干嘛?”
俞燃秒回:“忙着呢。”
“我来参加选拔赛了。”
“看到了,祝你早日被刷下来,还想去南璃,去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
俞桥桥笑起来,他就是嘴硬,等到她真的被选上了,一定又会得瑟地说:“知道你为什么被选上吗?因为你哥我后台硬呗。”
反正就是挺不要脸的。
爸爸则是早几天就开始在四个人的家庭群里给她加油打气,就连妈妈也鲜见地开了口:“不用给自己压力啊。”
俞桥桥翻着那些聊天记录,不由自主地返回,点开了乔以楚的微信头像。
对话框里是她半个月前的自言自语,使劲往前翻他发过的消息也不过十条,她却还是津津有味地看了许久。
她又点了一下他的头像,却鲜见地发现他发了一条朋友圈。
“太阳会从西边出来,你想要的都会实现。”
发表时间是两天前。
俞桥桥的手颤了颤,进而紧紧地握住手机,一下子红了眼眶。
就让她再自以为是一次吧,当他的这句话是和她说的。
经过三天的比拼之后,如大家所预料,他们这一期学员最终只有俞桥桥和肖帆进入了决赛。
主办方在决赛之前给大家留了一天的时间调整节奏,俞桥桥觉得没有什么可调整的,反而异常地兴奋。
肖帆很是奇怪:“桥桥,你这个样子很像那种考试不复习的学霸。”
俞桥桥扬了扬头发,笑着:“谢谢你让我有生之年听到有人叫我学霸。”
毕竟她从小的成绩就和学霸搭不上边儿。
可是她张扬自信,热烈又勇敢,像个小太阳一般,总能给靠近的人以无尽的能量。
足以让人疯狂心动了。
肖帆顿了顿,抠着掌心,下定决心般开了口:“桥桥,比完赛之后,我有话想对你说。”
俞桥桥将飘到眼前的刘海往后别了别,点点头:“好。”然后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分外真诚道,“肖帆,希望你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