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三人目送渔船渡海远走,在船只化作星光之后,曾少珂才叹出口气,回头道:“贤哥,斯凯明接触过我,想要我带领人响应他。”
“一个提线木偶也敢为总督张目?”
何定贤表情不变,露出轻笑。
“先答应他。”
曾少珂微微颔首:“明白。”
警队其实麻痹不了港府多久,毕竟,只要新界、九龙安稳无事,自然就会给总督提个醒。不过ICAC刚刚正式挂牌,还要招募人手,组织训练,没有小半年难以成军。
这段时间能捞到多少消息,算多少消息。
大计已定。
就剩正面对决。
“何sir,是不是该给ICAC一点厉害瞧瞧。”
蔡兆光提议道:“让那些新兵见见血,吓破他们胆,一切自然好办。”
“咦?”
“可以啊!”
何定贤惊讶的望向蔡兆光,眼神明亮,面露恍然之态:“现在不止该固守,更该主动出击了。”
在送走雷洛之前,一切计划都是以守为主,可送走雷洛之后,警队上下团结一心,飞虎队利刃再怀,两千兵马如臂使指,已经可以开始对ICAC展开攻势。
他在香江拼搏之余载,改变的不止个人命运,亦有警队体系。再如让警队如历史一样被痛殴一顿,损兵折将,岂不是丢脸丢大了?牺牲一个雷洛也是大势难躲而已。
“用哪方面的力量?”
蔡兆光详细问道。
“当然是一起上,砸烂ICAC的招牌,冲垮ICAC的大厦,上太平山与新总督见见面咯。”何定贤眯着眼睛,捏着烟蒂,吸着烟道:“就趁ICAC的新兵还未完成训练,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中环。
骆克道。
一栋七层商厦内,一百余名廉署成员,身穿西装,脖子上挂着证件,来来往往在办公区忙碌。一副风风火火,训练有素的样子,当中不乏身材魁梧,精神高昂,动作利落的英籍资深探员。
能在总部办事的都是社区关系处时代,即加入ICAC的老人,更多的新人还在域多利兵房进行集训。
执行处A组调查主任严国梁浓眉方脸,额头皱纹很深,穿上西装给人一种严肃压抑的气势。
他手拿文件来到C组办公区门口,抬手敲着玻璃门,眼神探向里面:“哒哒哒。”
“韩sir。”
江一冲等人把眼神望向他,韩志邦也走出单间办公室,笑着道:“梁sir什么事?”
由于廉署是新立部门,执行处共五个小组,ABCDE都是新定的次序,显然排名越前越得专员信任,严国梁作为A组主任已经是廉署内最受重用的华人调查员。
“长官开会。”
严国梁朗声叫道。
“马上来。”韩志邦回到房间里,拿上纸笔,很有礼貌的与严国梁一起前往会议室,一路上谈笑风生,交谈甚欢。二人来到小会议室坐好之后,执行处负责人,高级调查主任陆鼎堂走进办公室,在场五名调查主任纷纷起身,鞠躬点头道:“陆sir,陆sir……”
“不用客气。”陆鼎堂两鬓斑白,但年纪不过四十多岁,虽然看起来有点老,可正是黄金年龄,挥手让下属们坐好便道:“专员最新命令,对前九龙区O记总督察董成为展开立案调查。”
“董成为已经退休在家了吧?”
严国梁蹙起眉头,疑惑不解。
“反贪没有时效性,退休更不是护身符。”陆鼎堂义正言辞的道:“专员的意思是无论早晚,大小,逢贪必抓,ICAC必须有效震慑贪污。”
“明白。”
“陆sir。”严国梁其实是觉得抓一个退休老人,对警队不能产生实质性打击,多少有些白费功夫,但上司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又有什么好辩驳的呢?
韩志邦却插嘴道:“陆sir,抓董成为没问题,但董成为作为前总督察,江湖势力不小,身上又已经没有正职。要是雇佣枪手跟ICAC开战,是不是有风险?”
陆鼎堂听懂了韩志邦的劝诫,是希望廉署在扩充完毕,有十足战斗力之后,再开始大举反贪,到时干什么都方便。可廉署刚成立一来急于要把招牌打响,二来想趁警队人心动**,派系不和的机会,给警队先声夺人,来一记重创。
“一个退休的总督察就敢跟警队正面开战?”陆鼎堂丝毫不信,面容肃穆的道:“执行处还有五个组的成员,足足五十名配枪警员,足够应付董成为。”
“这也是为叫各位一起来办公室开会的原因,本次行动为廉署成立首案,必须办的又快又漂亮。”
“懂吗?”
“yes,sir!”在场组长们纷纷大声应答,接下来不再讨论方向,而开始讨论案件本身。
韩志邦开完会没回办公室,走到走下便利店买可乐,顺便借老板的座机打了一通电话。
隔天。
二月十三日。
警队反贪室正式对前港岛O记总督察立案调查,上午七点三十分,将正在湾仔海滨路锻炼的董成为带走问话,九点,ICAC突袭董成为在中环的高档公寓,带走文件及各类证物六箱,查获三百五十万巨额现金。
大馆。
审讯室。
李军夏将门推开,目不斜视的守在一旁,当长官进入办公室后再把门关上。
董成为没戴手铐,坐在椅子上,脸上有难掩的惊慌,见到何sir来表情激动,立即站起身道:“贤哥。”
“坐!”
何定贤压一压手,董成为再度坐好,但却咽着唾沫道:“我一个退休的过气佬也有份?”
“鬼佬要整人,谁能跑的掉?”
何定贤语气冷静。
董成为急道:“贤哥,救我啊,我在港岛这么多年,可是一个命令都没拒绝过……”
“我知道。”
何定贤来到审讯桌前,给他递上支烟:“董sir,我要是不来救你,你现在能坐在这里吗?廉记的咖啡,一杯卖的可很贵。”
“是是是。”
董成为脱离政坛几年,已经开始享受退休生活,突然又被卷入中英两方势力的倾轧当中,难免有些失了分寸。
“要是贤哥不帮我们,我们也没办法走……”
这就是指雷洛出港的事件,当中有惩戒署合作,多少会透点风声出去。兄弟们都知道雷洛在赤柱是假死,全家已经移民出国享清福,自然对一哥更是俯首帖耳,信任非常。
鬼佬后知后觉,也没办法公开调查,只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民众倒是一度怀疑雷洛是被人灭口,民间有不少严查真凶的声音,可除了免职当班的惩戒署官员外,港府并没有什么动作。说到底,大家都不愿为既成事实浪费精力,而是更关注于下一步的恶斗。
何定贤在为他点上烟后,已经听出他心里的退意,倒是省了点口舌,低声道:“二十四小时之后,警队会以证据不足为由把你放出去,但ICAC已经抄了你的家,恐怕会在警署门口等你。”
“干他妈,还得去廉署走一趟?”董成为咒骂一句,万分不情愿。何定贤拍拍腰间枪袋,摇头道:“你去廉署走一趟,恐怕就出不来了。不知道退休两年,忘没忘记怎么开枪。”
董成为表情一惊,不可思议道:“贤哥,要走这一步?”
“对方逼你太紧,我只能这样帮你。”何定贤感慨道:“你老婆孩子已经被人第一时间送到濠江,你的资产也通过东方银行转移到海外,不管是南洋还是濠江都可以取。”
“一些物业、店铺之类的不好马上转手,已经被廉署冻结。你要是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董成为叹气道:“枪我会开,可我一个退休的人,一把枪怎么跟ICAC斗?”
“替你准备好了。”何定贤拍拍他肩膀,低声嘱咐道:“你一出门自然会有人接应,到时候直接坐上车就行,不是我一定要你走这条路,是ICAC做事太狠,我都不敢冒头,除此之外,没办法走了。”
“我明白。”董成为表情复为振奋,望着何定贤道:“多谢了,贤哥。”
“大家都是兄弟。”
何定贤摇摇头:“警队里也有人盯着我,不好在审讯室多留,先走了。”
“贤哥。”
董成为突然大叫一声。
“什么事?”
他诧异的转过头。
“不妨告诉我,北角码头真的有船吗?”董成为眼神炯炯,正色道:“我在港岛多受你提拔,也算你的门生故吏,有些话可以直说,为了兄弟们我甘心做!”
“痴线!”
何定贤笑出声来:“油麻地小轮的东风号,一百多个位置够不够你坐?”
董成为长吁口气,面露笑容。
正当ICAC震惊于警队又一次捷足先登的时候,葛白坐在行动副处长的办公室内,郁郁寡欢的感慨道:“价值两百万港币的洋行股票,三位高级调查主任居然没有一个收。”
“这要是我……”
“是我也看不上!”何定贤打断道:“新来履职,跟你又不熟,凭什么收你的钱?而且你害怕被他们当成检举,不敢亲自出面,还得通过中间人,别人更是不敢收了。”
“另外,他们还得想想是下注哪一方更有前途,要是能立功跟着总督走,两百万港币确实不够看。”
“慢慢来吧,当他们看懂局势,害怕出事的时候就会收,实在不行,用枪顶着他脑袋,他总得收吧?”
葛白点头点,又反问道:“也得顶得到啊。”
“马上了。”
何定贤抽着烟,笑而不语。
隔天。
上午。
“董sir,调查已经结束,你可以走了。”李军夏穿着西装,将门打开,特意嘱咐道:“注意安全。”
“多谢。”
董成为深吸口气,一步踏出羁留室,皮鞋每往前踏出一步,枪声都会逾近一秒。
对楼。
三十多名枪手已经分散在三个房间中,各由一名社团头目带着,手中都拿着枪,眼神盯着大馆主楼前的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