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之夜……

不止吉宁未眠,匆匆离去的邱裴之,也未曾休息过。

此刻他正与璩侍臣立于幽暗的阴影之下,看着那被秘密送来的“阿图”尸体,陷入沉思。

这里不是他处理政务的正厅,而位于地下。

是一间秘密打造的暗室。

源于一年前,是邱裴特意命人秘密督造的,为的不是其他,而仅用来躲避依旧蠢蠢欲动的太上王党羽的视线,以及其他想要王位而随时明暗之间与之较量的几个王兄王弟。

所以这里,除了少数助他篡位的臣子与侍臣,并不被其他人知。

这少数人身着黑色大氅,皆在台下,于一片寂静里看着自己清冷而威仪的年轻的王,大气都不敢出。

“或许……太上王是真的疯了,竟连阿图都不放过。”

许久,一位臣子才小声嘀咕道。

邱裴之的目光从“阿图”的尸体上移开,落在了臣子身上:“他从不是一个疯子,恰恰相反,极其理智,你们……还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么?”

“这……”

几人低下头来,不敢回话。

邱裴之冷眼看了看,哼道:“罢了,孤若真弑父则有违天道。不可为之,孤明白。何况他虽已退位,影响力却仍不可小觑,民众皆以为太上王是上神,故而孤的成王是依靠战功而镇压,本就被他们难以接受,现在也不是除之的时候,只是……”

邱裴之的声音渐渐低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他的心思深不可测,如今孤国力未稳,实在不宜再起波澜。你们,需担得起重任才行。”

“是,是……”众人皆道。

邱裴之命侍臣将阿图的尸身盖上,不再论此事,转而道:“孤方才听侍臣讲,你们已寻到西宸的下落?他已在完城?”

“是的,王。”一个蓄着胡须的人低声回答,“属下暗探虽已找到其踪迹,但根据属下最新的情报,那完城已被完全控制,甚至有些官员也暗中投靠了他们。还听说……“

男子微怔一下,未敢尽答。

“继续,”邱裴之冷着脸,声音却沉而有力,“是否是想告诉孤西宸之所以杀害王兄,也是与它有关?”

黑衣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小心翼翼地说:“是,所以属下才建议王若想缉拿五王子,不如直接……屠城……的好。”

“屠城?”邱裴之听他如此说话,两眼的瞳孔顿时紧缩,阴沉沉道:“孤曾与你们说过,孤平生最恨屠戮百姓,即便完成民众被那邪神迷惑,难道就全然无解了么?”

邱裴之又恼怒地闭上眼:“何况,此事尚有蹊跷,孤哪里说过要缉拿西宸?”

众人又忽然不再说话。

只剩一角落的臣子稍有不满地小声嘟囔:“可不屠城也没有办法啊,太上王当年就皆因屠城立威,血本就是图腾,何况耳等是以为君王也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追随于之,如今倒好……”

臣子的话还未说完,邱裴之已经愤怒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向那角落的臣子,声音冰冷且充满了压迫感:“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臣子被邱裴之的气势所摄,顿时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可他虽结巴着,却又试图解释自己的不满:“臣、臣是好心谏言,当年本就是君王允我们荣华富贵才甘心随之,可如今杀人放火之事皆不许做,臣手下的士兵都无法犒劳了……”

邱裴之的目光更加锐利,他缓缓站起身,步伐沉稳地走向那臣子。每一步都像是踏在那臣子心上的重锤,让他的呼吸变得急促。

“荣华富贵?”邱裴之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回响在寂静的殿堂中,“你所谓的荣华富贵,是建立在百姓的血泪之上吗?孤早给了你们应有的赏赐,可你还要索取,难道放任士兵杀人放火抢劫就是我北国的统治之道?你们拿了孤给的权势,就还如从前这般喜欢去残害无辜吗?”

那臣子看着已然怒意的邱裴之,虽声音羸弱许多,却仍有不服之色:“那……那属下没法子了,还是请君王告知属下吧,属下依要求办就是了,可属下可不保证手底下的人没有额外的‘补贴’会尽数尽责……”

“那既然如此,”邱裴之的话音未落,整个暗室内的气氛已经凝固到了极点。他缓缓地从宝座上走下,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上,直至那臣子身边,才又道:“你便也无需尽力,歇着吧!”

话音刚落,邱裴之突然在昏暗的烛光中拔出腰间的长剑,动作快得让人几乎看不清楚。

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那臣子的头颅已然滚落在地,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殿堂的地面。

殿堂内的其他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一片死寂。

邱裴之则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声音冰冷且充满了杀意:“今日之事,若有再犯者,此人便是下场!”

随后,他命令身边的侍卫将尸体和那阿图的尸体一并拖出去葬了,并清洗血迹。

自己则重新坐回宝座,沉着声道:“你们不知该如何做,孤便告知你们,只是别再把从前跟随太上王的习惯带到孤这来。”

殿堂内的气氛凝重至极,几位臣子和侍臣都低下了头。

邱裴之冷冷地将刀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声音再次响起:“邪神之所以能够迷惑人心,必有所依。你们要先命人去完城给孤查明其根源。孤必要设法破除其幻术。岂能一直由他造次?”

“另外,查一查西宸与二王子在孤去大辽期间发生了什么,更换太上王身边看管的奴仆,于此,再来禀告孤。”

”可……”

还有一人妄图插话,可邱裴之却并未允他,只继续道:“你们记着,孤虽与太上王性情相似,治国之道却不同,所以屠城之事,绝不可再提!若有再言此事者,休怪孤不念旧情!”

“喏……”

几人于是再不敢言暴政之利,皆恭恭敬敬领命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