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楼的窗户翻出来也就罢了, 还让她撞见,纵然淡定如季青珣,也有点赧然, 不过他很快就隐藏好。
心中也不免想,她会不会误会?
误会了……就误会吧, 她哪里会在乎这种事。
闵徊等其他同朝为官的,已经站起了身。
季青珣见着了人也不能假装没看见, 面色很快恢复了平淡, 理了理衣袍走过来:“臣见过公主。”
李持月上下打量了他一通,话都不太想说。
她不说话,其他人也不说,场面就有些尴尬。
季青珣看着她,眼睛微动了一下, 不知她这是什么意思。
“臣是为了一桩案子才过来的, 还请公主与诸位,行个方便, 莫要说臣出现过。”季青珣话中,也解释了自己翻窗的缘由。
李持月没给好脸倒罢了, 还冷笑了一声。
闵徊看了公主一眼, 揶揄他道:“跟花魁查案子,少卿上哪儿找的这么**的案子?熟门熟路的, 倒像是常来。”
李持月再看向季青珣时,面色倨傲,“季少卿想起哪儿便去,与我等无干, 不过堂堂朝廷官员,还是要注意些脸面。”
这话带刺, 季青珣和她从小长大,别人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察觉到知道她生气了,甚至李持月自己都没发现。
他在摸症结,就看着李持月不说话。
见他不说话,反而一直盯着自己看,李持月有些不自在,眼中慢慢聚起了愠怒。
她好像也不是那么无所谓。
季青珣看够了,才说道:“此事对公主也有好处,还请勿要打草惊蛇,臣言尽于此。”
说完他就走了。
“季少卿还是这么大的脾气啊。”云寒感叹了一声,他还记得当年季青珣和上官峤把明润楼打得七零八落的事。
陈汲说道:“如今的大理寺卿是成渊,听闻与东宫过从甚密,这位季少卿,会不会也是……”
李持月还记得这个成渊,当年豫王案时他还位居大理寺少卿之职,想投效太子,百般阻挠她救闵徊,如今也不知他得偿所愿了没有。
不过要说季青珣是他的手下,李持月是不信的。
她还真想看看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折扇一打,她问道:“诸位酒喝够了?咱们去隔壁听曲儿去,不过用不上这么多人。”
季青珣想让她行个方便?
没有这样的道理。
见公主要去,闵徊率先说道:“喝够了,有什么话改日再说,其他人都回去吧。”
知道公主还有别的事,众人纷纷告辞,只有云寒和苏赛要留下,跟着去隔壁见见世面。
酒肆旁边的青楼叫隔云楼。
李持月还没来过青楼,扇子一直抵在唇边,只有眼睛在转,脖子根本不扭。
楼内就是大堂,处处垂着颜色浅柔朦胧的纱帘,还有许多描画花鸟的屏风,将开阔的大堂里摆着的矮桌分隔成一个个私密的空间。
闵徊被悄悄擒住,挡在前面应付场面,一脸无奈。
鸨母上来招待,一眼就看出了这是这生客。
“几位第一次来,是要在大堂,”
闵徊到底担心被认出来,说道:“去楼上雅间吧,找几个跳舞的就好,不用陪酒。”
李持月记得摩诃一行人进去的不久,季青珣就从花魁的窗户里翻出来了。
看来摩诃一行找了花魁作陪,鸨母不知道季青珣在花魁房中,不然他不必那样翻窗出来。
趁着鸨母在前面带路,李持月在他耳边低声吩咐。
闵徊点头,朝鸨母说道:“让你们楼中的花魁出来献艺,不拘银两。”
鸨母笑了起来,这实在是生瓜蛋子才能说出来的话。
“几位远道而来,论理怜芳是该过来敬杯酒,献个丑的,只是不巧,她今日有客,不然我让怜荷出来,那是怜芳的妹妹,姐妹俩出落得一个模样,”
李持月不见什么怜荷,只是走上来这几步,她胆子大了些,敢到处看了。
上了二楼,更能将大堂中发生的事一览无余,多是打扮明艳多姿的女子,依偎在形态各异的男子身上,或轻歌曼语,或婉笑敬酒。
在李持月一个女子看来,实在是觉得糟蹋委屈了,没人能相信她们是为了银钱自愿如此。
心中微微一动,她戳了戳苏赛,“你有空多来令贤坊。”
苏赛吓一跳:“来这儿做什么?”
“跟在田间走差不多,多了解一下,这儿的娘子们过的是什么日子。”
想插手,就得先了解。
苏赛推脱道:“公主,臣念着粮食赋税一件事,实在分不出心思,这件事,不如让云寒来?”
李持月一想,也觉得让苏赛一个官员总是在此出没,于他官声不好,而且他还得准备擢选。
“那就让云寒来。”
苏赛点点头:“臣会教他的。”
前面鸨母已经领着他们到了一间雅间,“客人们请进,奴家这就去让跳舞最好的胡姬过来,还有什么,尽可吩咐就是。”
几人盘坐在莲花形的坐墩上,李持月让知情去探明摩诃等人在哪间屋子。
然而不需他们再查,响彻整个隔云楼的动静就已经指明的方向。
几名胡姬和侍酒的娘子从雅间里尖叫着跑了出来,桌椅倾倒,伴随着隐隐刀剑之声。
他们坐墩还没坐热,就起身跑了过去,知情想拦住公主都不行。
李持月见那雅间之中果然是摩诃一行,他们手持弯刀,和几个黑衣人在周旋,雅间中还有几位娘子,没来得及跑出去,缩在角落里。
“花魁是哪个?”李持月扫了一圈,既认不出人,也不知两方为何打架,地上已经死了一名胡人。
这个局是季青珣设的吗,他为何要针对摩诃?
正疑惑着,楼下也生了动静。
原来是季少卿领着一队人姗姗来迟,那几个黑衣人见状,立刻破窗逃出。
上楼的季青珣只看到摩诃等人拿着刀剑,几个女子瑟缩在一处。
他不给摩诃说话的机会,道:“本官正巧在附近查案,听闻此处有人持,还牵涉了四方馆,特来查问,一干人等,统统带回大理寺审问。”
说的当然是原来摩诃所在的雅间中的几人,还有当时在房中的女子。
李持月的疑问早已堆满了心头,带着人凑了上来,“我等目睹了经过,愿去大理寺当个人证。”
季青珣早知道她会凑这趟热闹,说道:“公主和中郎将刚被赐婚,就一起出现在这令贤坊,还被带回了大理寺,传出去可是要起风言风语的。”
他越是遮掩,李持月越想知道个究竟。
“本宫同中郎将一道游玩,顺道帮大理寺一个小忙,少卿查案要紧,不必为本宫考虑。”
“那就烦请公主、各位,起驾大理寺了。”
季青珣说完又扫了李持月一眼,转身下楼去。
等他们登上了来时的马车,季青珣却不骑马,而是立在马车外说道:“臣有事求见公主。”
李持月知道,这个人只怕是找碴来的。
马车中的几人互相对视了几眼,李持月说道:“你们还是出去骑马吧。”
几人自然是照办。
人走空了,车帷微动,那张骨相清绝的脸在帘后出现,季青珣坐了进来。
李持月眼观鼻,鼻观心,等他先说话。
季青珣看了她一会儿,李持月正准备斥他失礼的时候,他开了口:
“臣当真不知自己有什么本事,让公主旧梦难忘,非要贴上来。”
李持月愣了一下,随即被这恶人先告状气得发笑。
“那日御湖是你贴上来的,今日是你翻墙到本宫面前,你说的旧梦难忘是何道理?”
“那公主原在酒肆之中,却突然出现在隔云楼,臣有心放过,又非要跟去大理寺,又是什么道理?”
李持月抱臂:“本宫疑心你要做冤狱,过来盯着,不行吗?”
“看来是臣误会了,臣给公主赔礼。”季青珣拱手。
“问完了就下去。”
“臣的马让出去了,坐这儿就好。”
“下去走着,本宫不喜欢与人同乘。”
“方才不是和几个男人一道坐着吗,如今只得臣一人,就不喜欢了?”
“独独不喜欢你。”
季青珣撑着脸,饶有兴致地问:“从前在公主府,我们都做过什么,也是这般斗嘴吗?”
谁跟你斗嘴!
不过李持月还真回想了一下,都是些家常的琐事,一起吃饭一起看书说话,除了睡觉或有事出府,他们都是形影不离的。
等到两个人互通心意,就不好细想了。
“没什么好事,你不记得最好。”她不欲再谈。
“可臣突然又想记起来了,公主帮帮臣?”季青珣越说,人便凑得越近。
李持月扬起下巴,“你想记起来,好啊,那你知不知道,你从前不会喊我公主。”
“那我喊你什么?”季青珣眼睛亮了起来,哄着她说下去。
“你喊本宫老祖宗。”
“……”
季青珣下颚绷紧了一下,摇摇头:“这个称呼倒是没什么印象。”
在她没觉察到的时候,二人之间的距离逐渐消弭。
“公主,不如你帮臣回想一下,两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忽然抱住她,想攒起一束珍爱的花。
李持月一惊,要推开他,反倒一块儿滚倒。
她要踹他,反而被季青珣扣住膝盖,推起,让自己的身体就轻易地与她嵌合,是他们从前敦伦时最寻常的形态。
“这样……好像想起来一点了。”他好像真的在认真回想。
她却怒道:“不干不净的东西,给本宫滚下去。”
季青珣低头看了看,“我昨夜刚沐浴过,还换了衣裳……”
可是很快,他又鬼使神差地想到刚刚翻窗的事,“你不会以为我刚刚……”
“我以为什么?”李持月慌了,抢断他的话,“季青珣!我杀了你两次,我会以为什么?”
她根本不在乎他!
冷水浇透了那一点刚冒头的欣喜。
季青珣抱着的她的手臂僵住,眼中温柔尽散。
李持月看他神色,更加慌乱,要将他推开,季青珣一动不肯动。
“这件事,我确实听许怀言说了,只是想不明白,”
他说道,“从前我有多没脑子,才能忍你两次,还舍不得杀你呢?”
季青珣低下头,下巴搁在她肩上,好像真的在困惑,也真的将她压得密实。
李持月支起手肘想要后退。
他收拢手臂,纵然李持月腰肢再细,也爬不出去。
“别跑,你告诉我,为什么我能一再容忍你杀我,就是不报仇呢?”
李持月眼神躲闪,说道:“因为,因为你……”
她说不出那个“爱”字,季青珣从前爱她,李持月已没有怀疑,可是她就是不肯说出来。
不过很快,她就不必回答了。
李持月变得震惊,含着水意的明眸睁大了看他,不敢置信,想要挪得离他远一点,
“你走开!”
季青珣却好像惊喜一般,垂眸扫了一眼,“瞧瞧,好起来了,这两年,我原先还以为自己不中用呢。”
季青珣语调悠扬,听得她汗毛都竖起来了。
“本宫不管你中不中用,再不让开,你的官帽就别要了!”
“公主,我现在很有兴趣记起以前的事,不然你帮帮我,帮我想起来呢,从前是怎么伺候你的?”
“不要!”
她扭过身子,拿背对着他:“你到底是不是在骗我,你根本就记得!”
“记得?那倒没有,难道咱们从前真的就这么玩的?”
李持月又问到一个坑,埋住脸装死。
季青珣笑意带得胸膛震动,在她柔嫩的颈子上咬了几口,还上了手,
之后,这无赖慢悠悠说道:“公主,我好像又记起来一点了。”
“再帮帮我好不好……”
季青珣当没听到,微微起身,如同慢慢擦拭着刀刃一般。
男子的衣袍厚重,季青珣干脆掀了她的衣摆,雪色的绸裤伏在柔曼的线条上。
季青珣不客气地将他起翘的船头停泊在两峡之间,热耸耸地欺负绵白的饱丘。
虽然衣衫还在,但李持月被抟得毛骨悚然,觉察季青珣那碌碌大观露了凶恶本相。
她气势稍弱地说道:“本宫要喊人……”
绝不可!绝不可在这儿……
话才说了一半,整个人就被翻乌龟一样,轻易翻了过来。
季青珣声线如玉石相撞:“别喊,我可害怕人知道呢。”
这语气,听着怎么也不像害怕的样子。
实则知情在外头早已听到动静,犹豫了许久,问道:“公主,可要属下进来?”
马车里的两个人对视,除了视线来回,谁也不说话。
李持月揪着季青珣肩上的衣裳,也不知道要不要知情进来,之后要怎么应付,到底还在乎脸面。
“不必,本宫安好。”
她在说话的时候,季青珣寻上那雪色的柔颈,
“起来。”李持月推他,最怕脖颈留痕。
季青珣摇头,眼中愉悦渐聚,起身鼻尖和她轻碰,“果然,你是不是在想我?”
“未记错的话,圣人刚刚给公主赐婚,驸马就在身边。怎么,难道正路的不喜欢,非要偷着来,才觉得刺激?”
李持月浑身残,“做你的春秋大梦,本宫只是要脸面。”
“这儿真不是什么好地方,”季青珣抱怨上了,“公主,咱们就亲一会儿,差不多就要到大理寺了。”
“谁要跟你亲。”
李持月捂住了他的嘴。
季青珣念头单纯得很:“我只是想知道,咱们有没有亲过嘴儿,我想不到那是什么样子的。”
说着想不到,实则熟门熟路。
拉下她的手就贴上了那微凉的唇瓣。
李持月被扣住后颈,他修长白皙的手没入乌发,听着他的心跳,亲吻就愈加缱绻。
两个人的熟稔在亲吻中根本藏不住。
若是心无挂碍,亲吻其实是……舒服的。
接吻声听得清楚,李持月窘迫地,在他越来越紧的拥抱,不愿离开的亲吻中,失去了反抗,无处可躲,两片唇被辗转亲尝。
碰到她就不想再分开了,季青珣眯着眼睛,等亲了个够才松口,往别出去。
她哪儿都好,都教人想殷殷怜爱,千千万万遍。
看李持月老实的反应,季青珣忍不住笑,又再次推她的膝节。
李持月呼吸不过来,有些迷糊,就见他消失在眼前。
等感受到软沼下,热息引起一小片疙瘩时,她登时清醒,也害怕起来。
“嘶——不准……”
他咬她。
李持月现在再不敢大声说话,要是让人进来了看到怎么办,她捂住嘴,用气音,“别咬……”
季青珣充耳不闻,她要收腿,被轻易挡住,李持月只能咬着袖子,踏在他的肩上,领受着凌乱的风浪席卷脑海。
季青珣知道他已经打赢了这场仗,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我记得咱们好像在马车里也胡闹过,是不是?”
季青珣捧着她的脸,欣赏她此刻变得娇艳的容色,还有出气时,漂亮的舌尖。
李持月在这直勾勾的视线下,闭上了嘴,“不是,你不要再——”
“嗞啧——”
李持月被他捧住脸,软黏的唇又搅到一起,勾缠起来。
—
“公主,大理寺到了。”
“嗯。”冷淡的声音传出。
季青珣将帽子给李持月戴好,指尖轻按在她的唇上,他调笑道:“如今我知道一点,自己为什么舍不得杀你了。”
两年多,不上不下的……李持月咬着牙皱着眉,这气生得很复杂。
抬手想打他一巴掌,又担心别人看出端倪,总之气得不知道怎么办。
这纠结的小模样又招得季青珣凑近,“啧啧”亲了两口,差点被推开了力道扭了脖子。
下马车时,公主手拍在门框,死死抠着,显得格外凶狠。
她借扶门的力让自己下了马车,将后面伸出的手被拍开。
她下马车都不稳,那牙印还疼着,漉漉印在软沼下寸许的肌肤上,每走一步,都跟她昭示着存在。
难受,又恶心!
她才不怕季青珣的要挟,等回去直接状告到阿兄那儿去,大理寺少卿对她不敬,定要撤了他的官!
季少卿紧随其后,面色如常,实则牙间还在回味刚刚那片软肉。
真不是好时候,不然看她反应如此捧场,季青珣就要不管不顾,把两年多的空旷憋屈都好好抒发一下。
那时别说走路,阿萝连话都没力气再说。
他已经装得有点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