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完布鲁诺小姐的惊人发言后,整个餐厅的客人都开始热闹地交头接耳起来。

他们有的面露恐慌,有的则充满怀疑,有的则是对发生杀人案这种事情兴奋不已。

有几位年长的绅士当机立断地站了起来,看起来是想去查看情况。还有些看起来就很活跃的年轻人也蠢蠢欲动,一副想去围观的样子。

在仔细看了一遍大厅中的众生相后,小福尔摩斯也站了起来,他走到詹姆斯·布鲁诺身旁说道:“一起去看看吧。”

“我也去!”布鲁诺小姐擦干眼泪抽抽噎噎地说。“我来带路。”

厄休拉早在其他人陷入混乱的时候,就悄悄挪到了这边。听见这位当事人小姐这么说,想了想,果断地硬是厚着脸皮凑了上去,拉住了她的手。

“那请让我陪着您吧。”

“呃,您是?”布鲁诺小姐瞪大了眼睛,看着自来熟的厄休拉。

“厄休拉·华生,大概是您哥哥的“朋友”。我是不怕这种事件的,所以可以让我成为可以支持您的力量吗?”

“您……您的眼睛真漂亮,像金色的火焰。”布鲁诺小姐没有立刻回答厄休拉的问题,反而在看清她的模样后,努力压制了抽泣的动作,呆呆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噗嗤!”在一旁的艾瑞克实在是没憋住笑。

“……”厄休拉望天,她绝望地感受到自己的爪子突然被对方反握住,然后越抓来越紧,这完全是自投罗网啊。

她怨念地看了偷笑的小福尔摩斯一眼,陷入沉思。

所以,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这个,已经对两个布鲁诺起作用的猫薄荷体质,会因为遇见的第三个布鲁诺的性别不同,就减少了吸引的效果呢。

“真的,需要我陪您吗?”厄休拉不着痕迹地试图抽了一下自己的爪子,但是果然,根本抽不出来。

“请务必……华生小姐,我特别需要您的陪伴。”苏菲·布鲁诺吸了吸鼻子坚定地说。她还专门换了个姿势,亲密地挽上了厄休拉的胳膊。

虽然那用双手一起挽的姿势,在当事人看来更像是缠绕。

“苏菲,虽然很不好意思让你再次受惊,但是……还是辛苦你带个路吧。”男主人丁塔先生在安抚了一会躁动的宾客后,又和柏莎夫人交谈了几句。

他放心地将大厅的事情交给了妻子,自己带着几位靠谱的男士走了过来对布鲁诺小姐请求道。

“毕竟我家的喷泉……唉。”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什么意思,这句话是在说喷泉不止一个吗?厄休拉扭头看向一副很发愁神情的的丁塔先生。

“没问题的,嗝,我其实一点也不害怕,还是老毛病,一激动就忍不住眼泪。”布鲁诺小姐打了个哭嗝,不好意思地说。

“哭包!”詹姆斯·布鲁诺用一种,说不上到底算不算安慰的语气,拍了拍自己妹妹的脑袋,然后被这个行为弄乱一撮头发的妹妹狠狠踹了一脚。

是啊,她看出来了。毕竟一个真害怕的人是不可能还有心思说什么,啊~您的眼睛像金色的火焰的。在兄妹打闹中,依然被其中的妹妹抓住的厄休拉面无表情地想。

于是,从一开始的主动握手,到现在这种如同被挟持一样状态的女巫小姐,被布鲁诺小姐紧挽着胳膊,不情不愿地和男士们一起向案发地点出发。

丁塔先生领头走在最前面,他看了看依偎在一起,走在后面的两个姑娘。确定她们没有关注这边后,突然举着提灯凑近了小福尔摩斯,压低了声音问道:

“艾瑞克,我知道你的叔叔是赫赫有名的大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呃,不知道你对这类犯罪事件……”

“很巧十分擅长应对,我一向以叔叔为荣,正在追随他干同一行当。”小福尔摩斯回答。“虽然比不上夏洛克过手的案件丰富,但是也算有了一些经验。”

“那真是太好了,恕我冒昧了。请你是否可以在苏格兰场来之前,帮我找出证明布鲁诺小姐清白的证据。”他的声音充满了担忧之情。“我和柏莎是看着她长大的,不想让她一个小姑娘在受了刺激以后再受盘问之苦。”

“尤其是这种怀疑可能会,不是一定会影响她的声誉。”他恳切地说道。“我和她父亲是老朋友了,让朋友的女儿在我家碰到这种事情,从而遭到非议。真的是……”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小福尔摩斯会意道:“我会在警察来之前找到证据的,不过这一切前提是,那些证据是真相。”他看向这位异常操心的男主人。

“那就好,那就好。”丁塔先生大松一口气,完全没在意艾瑞克后面那句话,看起来他对布鲁诺小姐的人品相当有信心。

在场的除了小福尔摩斯外,还有三个听觉敏锐于常人的人也听见了这番谈话。

厄休拉看了一眼紧紧靠着自己,绝对是听见了,但是对此什么表示也没有的布鲁诺小姐,无言地收回了目光。

在这段其实根本没瞒住当事人的谈话结束后,丁塔先生又回到了原先凝重的表情,领着大家匆匆向花园走去。

“哇哦。”在来到花园大门前的厄休拉轻轻感叹了一下,她总算明白丁塔先生在自己家找个喷泉为什么还需要客人带路了。

现在,他们停在了一个占地面积相当大的法式模纹花园前。

一人高的绿篱被园艺师修剪的整整齐齐,形成了一面面的完全可以遮挡一个成年人视线的植物墙。虽然站在这里看不见全貌,但是……

“这是绿篱迷宫吗?”厄休拉摸了摸这法式园林中最常用来造型的植物——黄杨的小叶片问道。

“是的,柏莎的审美,以希腊神话故事里面的关押着弥诺陶洛斯的迷宫为灵感。”丁塔先生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分发下去。“顺便说一下,这里面有七个喷泉,每个都长得一样。建好都十年了,可要我自己不带地图进去,也会迷路。”

“不过布鲁诺小姐不会,她从第一次来就没在这里面迷失过。”他看了一眼布鲁诺小姐苦笑道。“所以,苏菲,靠你了。”

“没问题。”布鲁诺小姐挂在厄休拉胳膊上点点头。

有点路痴的女巫小姐羡慕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余光又瞥见艾瑞克那勾起的嘴角。

“请朝这边走。”此时的布鲁诺小姐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他们的队形和开始出发时刚好相反,两位女士打头走在前面,后面紧跟着男士的队伍。

因为黄杨篱之间的道路,只能容纳两个人通过,所以厄休拉她们身后的位置让给了艾瑞克和詹姆斯·布鲁诺这两位家属。

每两个人需要共用一份地图,艾瑞克在快速扫了一眼后,就递给了詹姆斯·布鲁诺。对方接过地图,却也没打算使用的样子,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前方的两个姑娘身上。

“你怎么看,伙计。”正当小福尔摩斯以为对方打算沉默一路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了。“关于红帽子。”

“我只能想到梅洛人鱼,不过这里却远离海洋。”艾瑞克笑了笑,将问题又抛了回去。“不过既然你这么问了,那么你是知道这个红帽子的来历了?”

“……柏莎夫人有一件这样收藏品,她说是幼年遇见人鱼的纪念品。”詹姆斯·布鲁诺停顿了一下,回答道。

“那你见过吗?”小福尔摩斯瞥了一眼这位圣骑士的预备役。“我不是说这顶,而是说真的梅洛红帽子。”

“没见过,所以我分不出真假。”詹姆斯坦诚说:“再加上柏莎一直对我们说玩可以,但是绝对可以去戴它。所以谁也不知道它到底能不能潜水。”

“为什么不允许?”小福尔摩斯起了兴趣。

“因为柏莎说认为带上帽子的人会受到诅咒。”丁塔先生在他们身后开口了。“这是给她帽子的管家告诉她的,而柏莎一旦相信了一件事,就会非常坚持。”

厄休拉没回头,只是安静听着后面的谈话。突然,她感觉自己的袖子被轻轻拽了一下。

“怎么了,布鲁诺小姐。”她看向身侧的少女。

“华生小姐,我知道的,那顶帽子是真的。”布鲁诺小姐悄悄在她耳边说。

“哦?”厄休拉闻言没有露出吃惊的神色,她平静地继续问道。“您是怎么知道的呢,难道是见过真的?”

“不,是我戴过。”布鲁诺小姐低声说“我小时候曾经趁柏莎不注意,戴着它把自己头埋进了喷泉水池里面过。我记得很清楚,在水里面我可以呼吸。”

“没有受到诅咒?”厄休拉好奇问道,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句傻话。“啊,真抱歉,你是布鲁诺家的人。当然不可能受到这种诅咒。”

可以成为圣骑士的人是不可能会被小小的梅洛人鱼所诅咒,可是按照梅洛人鱼的性格来说,他们根本不可能会诅咒人。

这种人鱼是极其难得的那种性情温和,不会攻击人类,更别说去吃人的人鱼种群。

他们甚至还会隐瞒身份主动与人类交往,有些还会和喜欢的人正常结婚生子。和那些迷惑人类,然后将对方拖到深海,在清醒的状态下被深海压力弄死的恶趣味人鱼来说,简直是一股清流。

即使被抢走帽子的他们不能回到海底,也只会佛系地浮在海面上随波逐流,直到被浮上来的其他族人发现,去拿一顶新的帽子给他们。

毕竟这种用像是红色羽毛编制的帽子,并不是他们天生的自带,而是后天制作,是梅洛人鱼群特有的一种魔法道具。

那火红色的羽毛是他们族地特有植物的花。每一个梅洛人鱼都是在海面上出生的,然后才会戴上由长辈早早准备的小红帽,被家长抱着沉入海底生活。

所以红帽子的诅咒这种东西,比厄休拉和艾瑞克初遇时,那海妖人鱼傻傻分不清的诅咒还扯。

在确认了是真帽子后,厄休拉又头大了起来。

因为唯一戴帽子的是具有免疫力的圣骑士家族成员,所以根本没有参考价值。这样也就判断不出来那位先生的死亡,到底是不是超自然事件。

她忍不住偏头去看了一眼艾瑞克。

“别急。”小福尔摩斯朝她眨了下左眼。“等到现场我们就清楚了。”

“接下来是朝左拐。”布鲁诺小姐说。

此时他们已经到了一个喷泉前,喷泉是一个圆形大理石水池,中间放置着一个印着有规律细线条的圆球。

“看起来像是毛线球的造型?柏莎夫人真是相当有情趣啊。”厄休拉被这个喷泉的设计巧思征服了,她很快联想到了一个关键。“所以喷泉其实是迷宫的路标?”

“没错。虽然不大容易看不出来。但是其实每个喷泉中的圆球还是有区别的。”布鲁诺

“这种区别可不是普通人可以看出来的啊,苏菲。”丁塔先生自嘲道。“比如我,就看不出来。”

“到底是什么区别呢?詹姆斯,你看的出来吗?”和丁塔先生并排走的年轻法官先生戳着他朋友的后背好奇地问。

“这个嘛……下一个到的时候你自己看吧。”号称全伦敦最聪明的人之一的詹姆斯·布鲁诺不知为何,顾左右而言他起来。

“二哥是笨蛋。”苏菲小姐低声向厄休拉吐槽道。“他根本看不出来,只是擅长用天赋打牌罢了,还要天天吹牛。”

厄休拉却敏锐地从这句无意的话中得到了巨大的信息量。

看起来布鲁诺家三个孩子所擅长的完全不一样。先抛开苏菲小姐的天赋不提,詹姆斯·布鲁诺先生擅长打牌这件事,如果是天赋,再和他前面和自己侃侃而谈的元素论结合起来,那很可能就不是单纯的社交游戏了。

厄休拉暗自提高了对那个表面阳光的二号布鲁诺麻烦的警惕。

接下来,他们又不得不在夜色下,经过连绵不断的绿墙前行,可能有个十几分钟吧?才又看见了一点亮光,那是第二个喷泉水池旁照明的路灯。

“看出不同了吗?乔治。”詹姆斯·布鲁诺冲他的朋友略显嚣张地笑道。

“呵,不好意思,我刚刚听见苏菲小姐的话了,你其实也不知道区别对不对。到底在得意什么啊。”法官嗤笑道。

“嗯……是小了一圈吗?看起来这个雕塑比刚刚那个球的半径,少了大概半英寸。还有雕刻线头的位置也变了,刚刚是压在一个线下面的,现在是在一根线上面。”小福尔摩斯突然开口道。

“这么细微吗?”厄休拉震惊。线头就算了,虽然雕刻的也很细,但是仔细观察未必发现不了,但是那么大一个石球,半径少了半英寸,也就是差不多一厘米,想分辨这个也太难了吧。

哥哥看不出来,妹妹却可以。他们的眼睛还不一样?厄休拉极力控制自己别去看这兄妹俩,于是她干脆去盯喷泉了。

“嗯?”厄休拉揉了揉眼睛。“难道这里就是案发现场吗?布鲁诺小姐。”

“不是啊,还要再走过一个喷泉才到。”布鲁诺小姐有些惊讶地回答道。

“那为什么这里的水。”厄休拉闭了下眼睛,在睁开重新确认后,扭头看向走到了她身边的艾瑞克·福尔摩斯,语气中带着些犹疑。“在我眼里面是……”

“血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