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来的脸上满是震惊，卢月终于看到了让自己满意的表情。
“怎么样，谢大人，这个故事是不是特别有意思，听过之后是不是记忆犹新。”
“你……你是……。”
卢月厉声打断他，“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会怎么死。”
谢齐安几步扑到牢门前，试图将颤抖着的一双手伸出栅栏外，他想摸一摸卢月的脸，确定这一切都不是他的幻觉。
可是卢月连忙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了。
他们这边动静有些大，惊的狱卒往这边看过来。
“公公，没事吧？”
卢月忙平复情绪，道：“没事。”
那狱卒这才重新坐回了凳子上。
谢齐安的眼眶开始慢慢变得通红，可卢月觉得心中一点波澜都没有，曾经有多少次，她也希望谢齐安的情绪能为她所牵绊，可最后发现一切都是徒劳的，他的喜怒哀乐永远跟她无关。
这个人她从十二岁起就跟在他身后，为了讨他欢心，做了许多事，后来他亲口说出愿意娶他时，她以为他终于也是喜欢上了自己。
可惜八年的相伴，她陪着他从一个小县令熬到了京城，吃了那么多的苦，以为终于苦尽甘来的时候，他给她的却是一纸休书。
卢月还记得当时他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从前种种都是她一人在痴缠，在这段关系里，他只是一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
她觉得从前的自己都是笑话，谢齐安这个人是没有心的，而她永远都不可能焐热一块寒冰。
卢月心里厌恶顿生，这个时候摆出一副深情的样子，还以为她像从前那样好骗。
“谢大人做戏的本事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当初说绝情就立刻头也不回的离开，如今也能立刻摆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当真是令人佩服。”
“我当时也是不得已的，我确实是骗了你，本来我是想先送你回平安镇的，可是后来没想到你……”
“没想到我会死，还是没想到我又活了？”
卢月觉得讽刺。
“阿月，你听我说，我当时……”
“谢大人不必再跟我说这些了，怪只怪年少时瞎了眼，看错了人。”卢月转头最后最后看了眼趴在牢房内的谢齐安，他脸上隐隐有泪落下，看着她的神情炙热、激动、其中还夹杂着几分痛苦。
她转过头来，不再看。
“卢月从跳下渭水河时就已经死了，而你谢齐安在我这儿也已经是个死人了。往后你我生老病死、婚丧嫁娶，再无干系。我今日来，只是想看一看你的下场。”
“阿月。”
卢月再不看那人，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阴暗牢房。
身后隐隐绰绰传来谢齐安的哀求，“阿月，求你……原谅我。”
外面阳光明媚，冲散了浑身的那股阴冷，她像是终于从那片幽深阴冷的河水里面抽身出来，而前方等待着她的是一片温暖与光明。
卢月步履飞快，小词在后边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拉住了她。
“公主，公主。”
卢月猛然回过神来，“怎么了？”
“我们回去的方向在那边。”
小词指了指身后，可眼神却始终小心看着卢月。
她的脸色很难看，在阳光下苍白的吓人，“公……公主你没事吧。”
小词得语气怯怯的，卢月勉力对她笑了笑，“没事，我们赶紧回去吧。”
“好。”
小词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从前公主对谢齐安总是一副恨不得他去死的样子，可如今这个人真的快要离死不远了，可她整个人看起来也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在她印象里公主不是这样的，以往的承平公主开心就是开心，不开心就是不开心，活的洒脱又自在，如今的她好像被什么困住了一样，即使是在笑着，可眼睛里也好像夹杂着愁绪。
“公主跟谢……谢齐安说什么了？”
她试探性的开口询问。
卢月看着远处枝叶缝隙中筛漏出的点点星光，眸子忽然就有些湿润。
那是她曾经情窦初开时就喜欢上的少年郎啊，怎么就成了如今这样呢？
为什么爱一个人就那般容易，可要忘记一个人就如同刮骨疗伤，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你说一个你曾经十分喜欢的人，后来他做了一件很伤害你的事，你该怎么办呢？”
“是很喜欢的人吗？”
卢月想了想，然后点头。
“那如今还喜欢吗？”
卢月沉默了良久，“不了吧。”
小词便笑着道：“奴婢十三岁就进了宫陪在公主身边，也没喜欢过什么人。但是，奴婢小时候家里养了过一条狗，刚开始奴婢很喜欢，每天都要去喂它，跟它一起玩，可是后来有一天在喂它的时候，被它咬了一口，到现在胳膊上都留着疤呢。那个时候奴婢真的很讨厌它，从此以后再也不跟它玩了。但是等后来慢慢的奴婢也就将这件事忘记了，再见到可爱的小狗还是忍不住会觉得喜欢，想要上前摸一摸、逗一逗。”
卢月被她的话给逗笑了。
“这其实是一样的道理，那只咬过我的狗，曾经我也很喜欢，但是现在只要提起它还是恨得不得了，明明我对它已经那么好了，可它还是咬了我一口，但是这不妨碍我后来喜欢别的小狗啊。”
“你说的对。”
不管谢齐安有什么苦衷，但他曾经确实伤害了她。或许时间是抚平一切的良药，但愿终有一天她能彻底放下。
谢齐安紧紧追随着那抹身影，直至消失在眼前，他终于忍不住瘫倒在地上。
连日里来的阴冷黑暗没有将他击垮，从决定踏上这条路的那刻起，这个结局他早已预料，他甚至有些期待死亡，那样他便可以与她早一点相聚。
可是在这一刻，他开始觉得后悔，他感觉心口疼的像是无法呼吸。
谢齐安躺在冰冷的草地上，任凭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他忍不住蜷缩起身体，抱住了自己，可疼痛深入骨髓,无法抹去。
深处黑暗里的人思绪往往比平时更加清明，往事在这一刻如潮水般漫上了他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