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娜塔莉亚和绫子到街上买晚餐用的食材,而卢笙则到附近的街区上去谈生意。

白冉静静地在沙发上喝茶。作为一条蛇,她的耗水量很大,一个人就把第二壶茶扫**干净了。

看着一时间空****的家,卢箫心里也暂时落寞。她思索了一下,决定回房间里看书,走前不忘对白冉说一句:“你自己玩会儿。架子上的书随便拿。”

“等等,我和你说件事。”白冉放下茶杯,从沙发上站起。

卢箫停下脚步,转身等待她说话。

“怎么了?”

“你哥哥真帅,一定有不少女人愿意倒贴吧。”

卢箫皱眉。她不明白白冉说这话什么意思,没头没脑的。

白冉缓缓向她逼近,扬起下巴,绿眼中又闪出熟悉的压迫感。

“怎么这个表情?因为我夸你哥哥长得帅,吃醋了?”

“别自作多情。”这条蛇的自恋真可谓登峰造极,卢箫很服气。

白冉进一步压了过来。

卢箫感到局促不安,向后退了了几步,却触到了冰冷的墙壁。虽然她确信这女人打不过自己,可气场带来的压迫感就是很难消除。

白冉抬起右手,将年轻的上尉压到墙壁上,而上尉没有反抗,只是皱眉盯着她。

“你哥哥确实帅,想必以前也有很多人夸过吧。”

“是。”

“嗯……”

看着那张充满魅惑的脸,卢箫仿佛明白了什么,表情开始扭曲:“你想干什么?别破坏别人家庭!”

白冉愣了一下,紧接着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甚是刺耳。眼睛眯成一条缝,胸脯急促地一抖一抖。

“我不想干什么,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和你哥哥长得完全不像。”

卢箫扭开头,不悦道:“我也没办法。”她一直知道自己没哥哥长得好看。

笑声立即停止。

白冉抬手,捏起她的下巴,将她的头强硬地扭过来。

“放开我。”卢箫很没好气。“不然我就要还手了。”

白冉当然没有放手,全把抗议当作耳旁风。

她默默注视着上尉,上下闪动的绿眼睛好像在寻找什么。渐渐的,她的眼神开始迷离,脸也越靠越近。充满情与欲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会溺死在粉色海洋的泡沫中。

她要亲过来了,卢箫立刻闭眼,想到了拉瑙丛林中的强吻。而背后是冰冷的墙壁,无处可逃。

然而吻没有落下。

再睁眼时,面前一脸坏笑,像个诡计得逞的小孩儿。任谁看到她那时的笑,都不会相信她三十多岁的。

“你在期待什么,嗯?”

卢箫恼羞成怒,一把推开她。

白冉平静地闭上眼,好像在回味什么。她的手指抚过卢箫的脸颊,再到纤细的脖子上停下。

“别妄自菲薄嘛。要我看,你比你哥哥长得还好。

脸没那么立体,但也多亏了这点,你的轮廓大体柔和可爱。眉毛很英气,眼睛却像只小鹿;鼻子猛一看很秀气,其实线条很硬。尤其是你的眼睛,颜色独特:不完全是灰色,有点发黑有点发紫,在特定的灯光下还能看出蓝色。这奇怪的颜色,总给人一种玛格丽特泡的冰块的感觉。

这儿冷漠,那儿可爱,这儿单纯无辜,那儿凶得像条猎犬。我该称它为什么呢——分割的和谐?”

听面前人一本正经地分析自己的长相,卢箫的耳朵越来越烫。

“怎么样,现在开心起来了吗?”白冉挑挑眉,恢复了往常轻松又调侃的语气。“话说回来,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卢箫的声音很弱:“那你想说什么?”

白冉的神态倏然认真。

“你哥哥出轨了。”

过于猝不及防。

“啊?”卢箫整个人僵住。

“我能清楚地闻到,他身上有别的女人的味道。没错,我能分辨出是雌性。香水混杂特定荷尔蒙的气息,位置很靠下,而且跟你嫂子的明显不同。”

卢箫的大脑乱哄哄的,一片空白。她好像听懂刚才那番话了,又好像没听懂。

白冉松开她,叹了口气:“你不相信我的嗅觉?”

卢箫想起了以前的许多细节,深知蛇嗅觉的灵敏。而她也深信白冉不会撒谎,因为她自己也想到了以前回家时从嫂子口中拼凑出的猜测。

“我信你,只是这太突然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冉注视着她:“你打算怎么办?”

“我管不了,”卢箫闷闷道,“就这样吧。”

“你们不是拉弥信徒,对男人的出轨也这么宽容?”语气冰冷。

卢箫明白她在误会,急了:“不是这个问题。我爸已经死了,现在我哥是我家的经济支柱。绫子家没什么人,我侄子才四岁,戳穿了只会让她难过,却什么也做不了。她根本没办法离开我哥;没头脑,没魄力,没能力,这是社会给她多年以来的教育。我宁愿不让她们知道,就像以前一样生活。”

白冉没有说话。

卢箫的语气也越来越弱,最后凝成一声苦笑。

“如果……我能经常在家保护她们,我哥早就该滚蛋了。可现实中我常年不在家,把他惹毛了,只会对妈妈和嫂子造成伤害。”

白冉脸上的寒冰化开了,变成一滴滴水,流动。她跟着卢箫苦笑:“你说的对,是我站着说话不腰疼。很多事不存在最优解,只有妥协解。”

“只能祈祷她们下辈子不再是女人。”卢箫低下头。

也就是那一刻,她的内心涌起了对白冉的敬佩,同时还有愧疚。

当年她曾和许多人一样,暗暗否定过白冉的生活作风;现在看来,抽烟喝酒且不戴头巾何尝不是一种前卫的反抗。那可需要莫大的勇气。

白冉没有再说话,回到沙发上坐着。

空气安静了许久。

“如果我也有你那样的嗅觉就好了,会成为一个更厉害的警司的。”再开口时,卢箫转换了话题,并尝试让声音听起来欢快。

白冉懒懒地瞥了她一眼:“蛇能分辨出许多味道。感染的味道,糜烂的味道,癌细胞的味道。”

“天生的医生。”卢箫很是羡慕。难怪白冉的医术那么高超,这相当于种族优势了。

“也是天生的侦探。”白冉冷笑一声,抬头,空洞地望向天花板。“若女人有话语权,赤联那帮男人早就该死千万遍了。”

一句话,让当过多年警司的卢箫察觉到了异样。她早就隐隐猜到了,只是一直没直戳了当地问过。她顿了顿,压低声音问:“像你一样的人有多少?”

“根据族群保密协议,我不能告诉你任何信息。”白冉翘起二郎腿,背重重靠到沙发背上。“不过你肯定能推断出来些无关紧要的信息。”

“大概。”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大部分或几乎全部蛇人集中在南北赤联,这是从白冉的生活习性推断出的。

其次,南赤联的蛇人数量一定碾压北赤联,这是从医学水平推断出的。而蛇人的总数量不会太多,但也不会太少。

印证此猜想的很重要的一点是——拉弥教。

南北赤联的国教。

拉弥教的圣物是蛇,他们唯一的主“拉弥”便是蛇之女神,半人半蛇的怪物。在南北赤联中,杀蛇是犯法的。赤联人只是在崇拜自己的族群,万分合理。

眼前闪过某些细长的瞳孔。

她想到了在黄少将的办公室中看到的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她想到了失踪的南赤联外交官。

她想到了……

脊背突然渗出冷汗。

她突然觉得不再认识这个世界。

不是恐惧或排斥,只是单纯的陌生。就好像都已经学到了高数,突然有人告诉自己“1+1=2”其实是错的。

孤独感伴着渺小感,如洪水般袭来。

卢箫愣愣地站在原地。

白冉好像误解了她表情的意思。

“放心,只要不说出去,你就是安全的。”

“为什么要包庇我?”卢箫干巴巴地问。

“因为我想。”

“……”

“世界上很多事情不需要理由,不是吗?”

这件事情不是。

但卢箫终也没能问出口。

**

那天晚上,全家一块吃饭时,卢箫比往常更加沉默。每当看到哥哥那张帅脸时,她就为此由衷地悲哀。

她为拥有这样一个哥哥感到耻辱。

好在白冉的情绪很足,让饭桌的氛围不至过分压抑。

娜塔莉亚和绫子什么都没有察觉,表面上,这间柏林郊区的小房子里和平常一样温暖。

是生活偶尔这样,还是一直如此?

咽下最后一口白米饭,卢箫的灰眼珠充满迷茫。

一直如此。

白冉眯起的绿眼给出了答案。

**

晚上,卢箫察觉到了另一番异样。

在安排住宿时,卢箫以为白冉会要求和自己一个房间,毕竟自己房间的那张床挺大。

但白冉不仅主动睡到了隔壁满是灰尘的客房,且毫无找上门来的意思。

睡前,卢箫担心地站在门口。

“如果冷的话,我房间的暖炉也给你。”

柏林晚间气温很低,对一条蛇来说,一个暖炉怕不够。

“不用了,谢谢。”仍没换睡衣的白冉坐在床的角落,像一座雕塑。

卢箫疑惑地歪歪头,然后离开了。

临走时,留下了一大桶刚打的饮用水。

**

第二天,在经过客房时,卢箫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她习惯于早起,一直是全家起得最早的一个。

门缝中没有热空气传出。

白冉晚上没有开暖炉。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多管闲事,但她没控制住,焦急地敲了门。

没有回应。

白冉在冷风中瑟缩的样子历历在目,卢箫的心悬到了嗓子眼。该不会冻死了吧?

于是她顾不得什么礼节,直接开了门。

**的白冉裹在薄薄的被子里,如死了般一动不动。

卢箫一惊,冲上前去,手指率先伸到白冉的鼻孔前。幸好感受到了气息,她松了口气。

但从这条蛇的皮肤状态来看,感觉并不是很健康,像是生病了一般。要不要帮她打开暖炉呢,卢箫在犹豫。

这时,白冉窄窄的鼻翼轻轻扇动,好像闻到了什么东西。紧接着,眉毛开始颤动,呼吸逐渐趋于紊乱。被子下方渐渐凸出一块,和蛇尾的形状重合。

**的蛇倏然睁眼。

在看到身旁的卢箫时,她的表情瞬间变成了惊恐,一把推开靠得太近的上尉。

“你干什么?”白冉轻轻喘着气,脸颊全是红色。拉起的被子也遮不住那不住起伏的胸脯。

卢箫愣了,她头一次在这条蛇的脸上见到这个表情。

“我怕你生病了,你没开暖炉。”

“我知道。”白冉飞速转过头去,声音开始怨念。“这个温度我死不了。”

卢箫皱眉:“确定吗?”她可不觉得刚才的样子像是没事。

“确定。”白冉背对着她,一动不动。“离我远点。”

一直主动肢体接触的到底是谁啊?卢箫越发疑惑。是自己做了什么,惹她不高兴了吗?

一条焦躁不安摆动着的蛇尾,悄悄从被子下方探了出来。似不耐烦的推脱,似控制不住的勾引。

卢箫立刻明白了。

心跳得很快,跳得很狂。

她立刻向后退开几步,低头道:“抱歉,打扰了。”然后飞快逃离了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作者君从来不写ABO;其次,作者君从来不写ABO。